《别怕，是妖怪啊（人外系列cp）》晓秋月

3、三 黄粱

　　1.
　　你班上新转来一个同学，他名字叫黄粱。
　　他神色恹恹的，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垂首的表情单纯无害。

　　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少年劲瘦而单薄的身体侧过，反手将名字写在黑板上，那手繁体字写得十分漂亮，欧式华丽花体字的风格，酝着一股江南烟雨的迷蒙。

　　想到这里，你打开窗一看，外面正在下雨，丝雨细如绸，帘幕一般遮盖住了你的视线，有点像深秋时节海边起的浓重雾气。
　　收回视线，却见少年已经坐在了你身边，因为全班只有你身旁有空位置。

　　掩盖住心中的窃喜，你递纸条给他：“同学，你好，我叫周庄。”
　　他接了纸条抬头看你，却只隐约看到你羞红的耳朵。

　　十几岁的少女心思，总是怀春羞怯。

　　你开始频频给他递纸条过去，但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他偶尔会响应你，也写一张小纸片递过来。
　　从他只言片语的回复中你摸清楚他的喜好，有时候会给他带点零食和饮料，看他收下，心中甜津津如同泡在蜜饯罐子里——

　　高中生的恋爱，大抵就是如此了。你很满足。

　　2.
　　他渐渐仿佛也明白了你的心意，知道你对他有意似的，投桃报李一般日日晨起向你桌上放一瓶牛奶，还有你最爱吃的餐包。
　　你喜滋滋的收下，却忽略了同班同学们仿佛见鬼一样的目光——
　　牛奶和餐包，全是每天早上你来之前一分钟，准时凭空出现在你桌角上的，让同学们怎么能不害怕？

　　但并没有人告诉你这件事，大家见你一切如常，以为你是妖怪的同伙。可怜你并不知晓这些，还享受着自己喜欢的少年给自己的温柔体贴。

　　有一日，同学们带了道士冲进门，向你的座位上撒了黑狗血，大声喊：“妖怪退散！”

　　你进门的时候，正看见那道士在你位置上作法，神棍的架势十足，而你同桌——那个略有郁感的清秀少年，不见踪迹。
　　你拨开人群走到座位旁边，只见一瓶牛奶洒在地上，混着黑狗血的样子极其恶心。
　　那餐包和奶瓶沾染了道士的法术，化作一缕烟气顺着窗户飞了出去。

　　消失的无影无踪。

　　3.
　　你从噩梦中惊醒。
　　已经是你老公的黄粱当然也醒了，他跟着你一起坐起身来，擦拭你额头上的汗珠：“怎么了？”

　　你伏在他怀中，余悸未消，手掌抵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这才勉强能平复那种恐惧而忧伤的心情。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你不想让他担心你，这样对他说。
　　他拍拍你的后背，以你最喜欢的声调唱摇篮曲给你听，慢慢的，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你又睡着了。
　　余下黄粱一人，眸色不明的看着你的侧脸。

　　他指缝间似乎有明黄色的符咒闪烁，深夜中他近乎痴迷的抚摸你的脸颊，喃喃自语道：“我该如何是好？”

　　4.
　　黄粱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不是人类。
　　他在班里所坐着的桌是单独一桌，并无旁人或者同桌

　　但异常奇怪的是，某日他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张小纸条：【同学，你好，我叫周庄】
　　黄粱顺着纸条推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空气中半透明的一点人影，是一个清秀女孩的侧脸。
　　她轮廓既温婉又柔和，在外面如丝的雨幕下，还能透出点点薄红。

　　她真漂亮，他见过的所有女子加在一起尚且不及，是罕见的美人，他觉得这张脸放到古代可以祸国殃民，苏妲己也不过如此。
　　美丽的东西往往能让人放下警惕心，何况她并未对自己做出什么举动，黄粱甚至有点期待她每日递来的纸条。

　　在女孩孜孜不倦的追求下，他尝试着回应她，每天买了牛奶面包放在桌角——如果被旁人看见了，他可以谎称这些是自己给自己买的。倒也不会让她暴露。
　　直到有一天，他座位上莫名其妙出现了黑狗血。

　　5.
　　怎么又梦到年少时候的事情了？
　　黄粱十分懊丧——早在周庄步入凡尘为他洗手做羹之时，他就暗自发誓，不论对方出身是人是鬼还是妖，都要待她好好的，一生一世。
　　这梦岂不是预示着自己心里不信任她么？

　　他替自己感到惭愧，随即惊觉指缝间的那枚黄符不见踪影。

　　走到客厅想喝点水，却发现你就立在阳台上，用手捏住那枚黄符正在深思。
　　黄粱立刻又惊又担心——虽然他从道士那里寻来了收妖的符僎，却从未想过用在你身上。
　　他所犹豫的只不过是你能否在人间待很久，能不能陪着他天荒地老罢了。
　　“庄儿，”他急切地唤你：“别碰那符，还给我！”
　　但是来不及了，你以手握符已经超过一刻钟，非人的身体承载不住黄符上的力量，霎时间，你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6.
　　“老公，醒醒，老公？你怎么了？”你焦急的摇晃着床上躺着的黄粱——他从昨夜就这个样子，像被梦魇住了醒不来似的，紧紧蹙着眉头，叫人担心极了。

　　“你再不醒我可要亲你啦？”你作势威胁他。

　　他毫无动静，于是你顺势就吻了上去。他唇畔冰冰凉，像果冻一样丝滑，还带着一点甜丝丝的感觉，如同春季从桂花树的花瓣上滴下来的雨滴。
　　你的心骤然软成一团——

　　是了，你们相识于春季，相恋在春季，结婚也在春季。
　　生活……也一直在春季。
　　他还沉沉睡着。

　　你望着窗外的如丝细雨，忽然觉得头很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你忘记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7.
　　志怪妖经有载，有梦妖，名黄粱，应人欲念而起，全合主人心意。

　　然则一枕黄粱，不知归处。一夕入梦来，镜中百般好，焉知真或幻？
　　可知此时之你，身在梦中抑或身在现实？

　　而对他而言，你何尝不是一场绮丽之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