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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吴三思双手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予衡语调平缓,用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李述已经被灭口了,断手断脚做成人彘沉入粪池,你猜他们会用什么方法杀你?”

      “我……我不想死……”吴三思痛哭流涕,胡言乱语道,“美人,你救救我,这事和我真没有关系,是丁中正和我爹说只要有钱就能中举,我爹给赵廷石送了二十万两银子,又给丁中正送了二十五万两。

      李述写了篇文章让我背,就是这篇,难背的要死,我背了三天勉强背了一半。那个穷酸还说我背错了,阴阳怪气的又给我写了一篇让我重新背,背不对还让我爹打我。

      老子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憋屈过,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非要花那么多钱买个秀才,我太冤了。”

      丁中正满脸肥肉堆在一起,拿起京堂木一拍:“嫌犯吴三思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宋予衡厌恶地踢了吴三思一脚,用白锦帕来来回回擦拭被他握过的袖口边缘,齐湘递了个眼色,衙役把易礼秋等人带了进来。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一团团堆在一起,五官不辨,腐烂的血肉被雨水泡的发白,破衣烂衫上挂着几个要掉不掉的眼珠,大部分人因失血过多早已断气而亡,仅剩的几人苟延残喘徒劳的挣扎,宛若从无间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陈维施失控地扑到易礼秋跟前,哆哆嗦嗦抬起他的双手:“易兄!”

      易礼秋缓缓抬头,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青白的薄唇微张,牵动嘴角结疤的伤口,含含糊糊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易礼秋死死盯着正堂,越说越激动,大量鲜血从他口中源源不断的涌出,陈维施按住他的身体,眼眶发酸:“易兄,有长陵王殿下在,会让你沉冤昭雪的。”

      左奎差点没被眼前的惨象吓得背过气去,张怀慎沉声质问:“丁大人,他们所犯何罪?”

      丁中正强忍住腹腔中翻江倒海的恶心,手心冷汗涔涔,他只命人勾去所有人的舌头以防他们“混淆黑白”,没让人下这么重的狠手,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丁中正斟酌着措词,赵廷石暗暗对他摇了摇头,宋予衡理所当然道:“所谓文人士子高瞻远瞩、下笔成书、出口成章,如今既然成为污蔑朝廷命官、蔑视西秦律法的利器,本督代为废掉有何不可?”

      张怀慎右眼皮突突直跳,他就知道此案不会如此顺利,宋予衡迫害的忠臣良将数不胜数,怎会顾及区区几个尚未及第的学子性命,他从不会去做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情。

      朱雀司听命容显,但宋予衡立场不明,在平王容承诲,庆王容承询之间左右徘徊,丁中正的侄女是庆王侧妃,赵廷石是平王党领袖刑部尚书魏钧的门生。

      勿论背地里丁中正、赵廷石孝敬了宋予衡多少银子,政局未明之前宋予衡两边都不会得罪。

      张怀慎求助不置一词的容策:“殿下……”

      “扶左大人去后堂歇息,用些安神茶。”容策走至堂下,手执佛珠阖目对着成堆尸体行了个佛礼,“暂送义庄,通知家眷亲朋前来认领。”

      衙役未动,齐湘摆了摆手他们才陆陆续续往外搬运尸体。

      连续刺激之下吴三思情绪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膝行往前嚎啕大哭:“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容策:“吴三思,你有没有贿赂丁中正、赵廷石提前知悉考题?”

      “没有!”吴三思对视上宋予衡阴鹜的目光忙又改变了说辞,“有有有……”

      赵廷石怒道:“他这是污蔑!”

      宋予衡皱眉,默默在心里给赵廷石记了一笔,他的然思他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赵廷石竟然敢吼他?

      除了张怀慎在场所有人都把奉旨督察科举舞弊的长陵王当成摆设,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比不上朝堂中的波诡云翳,离开南疆容策也只是个不受待见的郡王。

      “赵大人,是不是污蔑本王自有决断。”

      吴三思的临时翻供牵扯出私泄考题的重罪,短时间内无法结案,容策只能先了结江南贡院考生聚众滋事的事情,以便陈维施带易礼秋去寻医问诊。

      容策对宋予衡道:“督公言则易礼秋等人蔑视西秦律法有何凭据?”

      宋予衡反问:“怎么?殿下在质疑本督?”

      “督公秉公执法,本王不敢妄议。”容策摩挲着手中的佛珠,“科举舞弊,确有其事。十年寒窗苦读名落孙山,江南学子抨击朝廷官员也在情理之中。

      这并非蔑视西秦律法,而是朝廷命官视西秦律法于无物,动摇国之根基。

      甚至羁押学子无辜枉死,本王总要给天下文士一个交代。”

      “本督何曾要他们的命了?是他们自己命贱,你看易公子不是活得很好吗?他还答应给本督画一副《明月松风》图当做酬谢呢。”宋予衡掩口打了个哈欠,“殿下慢慢审,本督乏了,先行告退。”

      齐湘走到易礼秋面前:“易公子,督公请你过府一叙。”

      陈维施满眼戒备又不敢忤逆宋予衡的命令,搀着易礼秋的手越攥越紧,容策宽慰道:“无事,去吧。”

      过了午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齐湘掀开车帘坐在宋予衡对面递给他一串糖葫芦:“还好我跑得快,就剩最后一串了。”

      宋予衡接过并没有吃,攥着竹签自言自语:“然思喜欢吃糖葫芦。”

      齐湘随口道:“殿下小时候喜欢吃,现在未必喜欢。”

      宋予衡重复道:“他喜欢。”

      督公说得自然都是对的,齐湘不欲与他多做无用的争执,于是乎他眼睁睁看着宋予衡护着糖葫芦回到兰苑,然后珍之重之放在了批阅奏折的案头。

      湘君探头问齐湘:“是我看错了吗?那是糖……糖葫芦?”

      齐湘颔首:“督公买来哄殿下的。”

      湘君在拂雪记买的胭脂水粉比在拾雨斋买的笔墨纸砚要多的多,山鬼帮她一一收进酸枣木匣子里不解道:“胭脂怎么买这么多?”

      湘君把各色胭脂抹在手背上试了试色:“不一样的,这个是胭脂红,这个是蔷薇红,这个是荔枝红……你觉得哪个比较好看?”

      山鬼看了半天也没有辨别出这些胭脂有哪里不一样,只能说了个万无一失的答案:“你最好看。”

      湘君不满得白了山鬼一眼,跑到宋予衡跟前抬手问道:“督公督公,你觉得哪个胭脂比较好看?”

      齐湘躺在摇椅上看话本子,吐出几颗葡萄籽摇头,难道最重要的不是人好不好看?长成督公那样,不施粉黛亦是绝代风华。

      宋予衡执笔蘸墨:“荔枝红比较衬你的肤色。”

      一摞摞奏折占满了整个书案,宋予衡批了三四个时辰看得头昏脑胀,如今连奉天殿门前重新种什么树都要特意写道折子问一问了,再不回京指不定他远在扬州还要每日安排皇上哪个时辰该穿哪件龙袍配哪个玉佩锦囊。

      湘君推了推奏折,腾出一小块地,托腮膝跪在雕花圈椅上询问宋予衡新买的发钗适合盘什么样的发髻,搭配什么样的衣服。

      宋予衡虽然不耐烦,说话也不太好听,但每次都会认真解答,细致到葱绿褙子上绣球花的颜色,眉毛画远山眉还是弯月眉。

      “易礼秋的伤势如何?”

      湘君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步摇上的流苏:“皮外伤,不严重,就是被割了舌头,以后恐怕不能说话了。”

      宋予衡喝了口手边的茶:“我现在是不是连口热茶都喝不上了?”

      “我这就去泡。”湘君发髻上横七竖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钗环珠翠,走起路来泠泠作响,齐湘笑得前俯后仰,摇椅颤巍巍晃个不停,“再笑我让你尝尝百步含笑散的滋味。”

      齐湘立时噤声,俊脸憋得通红,湘君嘀咕:“督公与易公子是旧识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齐湘朝她摆摆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易礼秋与顾大人是知己,督公约莫爱屋及乌。”

      湘君一双乌黑的杏仁眼亮的出奇:“督公对顾大人真是用情至深。”

      晚膳宋予衡只喝了小半碗清粥,他挑食的厉害,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自打来到故土扬州食量更是一天比一天少,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湘君在小厨房煨了鸡汤,寻思着等殿下回来哄骗督公喝两碗才好。

      容策戌时方归,陈维施陪着易礼秋站在廊下等他,夜间凉寒,容策请两人进屋,宋予衡正躺在软塌上小憩,听到声响披衣起身。

      他穿了件素色长袍,披着银红八宝暗纹宽袍,形容慵懒,与白日府衙地牢的宋督公判若两人。

      陈维施看到宋予衡心里就发怵,垂头往角落里避。

      宋督公怎么会出现在殿下房中?又为何衣衫不整?他不会是想魅惑长陵王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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