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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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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教导我君子立世,当持身守正;太子殿下信奉仁善治国;我以为良臣遇仁君定能还西秦锦绣盛世,我以为步步为营可以拨乱反正,我以为我能护你周全,可我错了,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宋予衡凤眸噙泪,浑身战栗:“然思,我五岁由随先生亲自教授正统武学,每日寅时三刻习武练剑,寒来暑往十数载不敢有丝毫懈怠,随月剑法在我手上扬名立万,我的剑术曾是习武之人追求的登峰造极。
我积攒了十八年的骄傲被他们一夕之间全毁了,我的手再也不能练剑了,那时我想没有武功也没有什么,不是还能科举入仕吗?轮番酷刑拷打也没有什么,不就是皮肉之苦吗?
我伤得太重,强行同’房估计会被玩死,顾双程无法与我发生实质关系,就换着法的让我像男妓那般伺候他,我示弱用话术把他绕进两厢情愿的圈套,可最后他还是给我下了绕指柔让我雌伏,还好你及时来了,不然……我不敢想。
你看,你以为的阴谋诡计在卑鄙无耻的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想死,我太想要个解脱了。
可你为何就来了呢?
然思,我想我还是舍不下你。”
容策环在宋予衡的手寸寸收紧,指腹触到他的眼角,宋予衡眼睫缓慢眨动,湿潮的泪水霎时在容策指间晕开:“我骗你去菩音寺避灾,实则让姚殊帮我制造面见容显的机会,那时容显还不似现在糊涂多疑,不好娈童,不喜女色,只是有些平庸无能罢了。
我不知道为何宫廷政变会让我变成众矢之的,容承询恨我,顾双程恨我,容显也恨我。
他逼问我杨辞书的下落,轮番酷刑究竟是没躲过,不过也不算坏事,流那么多血间接解了绕指柔,算是因祸得福。
容显说只要我活着走出外殿他就考虑与我合作,我哪里还站得起来,我勉强爬过殿门口就没有力气爬了,可我不甘心啊。
最终是向来不守礼法的承谚把我抱出去的,他一直傻傻的,不太聪明的样子,但凡有个心眼谁会公然忤逆圣意。
君无戏言,我活着走出殿门,容显接受了我的提议。他自知杨辞书是太子殿下最珍视的人,所以以此来试探我的忠心,我今时今日不会背叛太子殿下他日也绝不会背叛他。
太子殿下曾说他对容显已别无所求,可容显为了查明太子殿下骤然薨逝的真相毅然决然给了我对他手中所有兵权、政权的支配权,他给了我百分之百的信任,自然我也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日暮四合,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宋予衡醉眼迷离,眉心微蹙:“我需每月在他的监督下服用九味丸,这味药会让我形同阉人,五脏六腑逐渐衰竭,从内往外慢慢腐坏,无药可医。
为君者,再昏庸,总不能真的把皇权拱手相让,我是他手中的提线傀儡,只能死在他前面,没有第二个选择。
彼时我也没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哪怕他赐给我得是鸩毒我也会毫无犹豫的吃下去,人不怕死,很多事情就变简单了。
五年间,容显避于佛堂,晨钟暮鼓,青灯古佛,而我居于朝堂,党同伐异,肃清朝纲。
正月十六,太子殿下忌日,我在栖梧台设百官宴,当着容承询的面把他在朝的爪牙一一拔除,栖梧台上的血把青石阶浸成了猩红色,西秦律法自此就是我宋予衡修订的律法,西秦某种意义确实成了朱雀司宋督公的一言堂。
我亲手挑断了顾双程的手筋脚筋,把他扔给死刑犯任其亵’玩,我要把他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可讨得回来吗?讨不回来的,他死了又怎样,我已经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我在权欲沼泽里沉浮五年,太累了,你已手握西秦三分之一兵权,有了自保能力,我想我也没必要继续苦熬挣扎。
我这人有点记仇,想着临死前告知容显太子殿下的死因也算对他的报复,他无法接受太子殿下变相死在自己手中的事实,脑子被刺激的不正常,不仅选择性遗忘了太子殿下死亡的真相,还变得暴躁易怒,多疑阴毒。”
容策静静的听,没有打断他说话,宋予衡摸到容策腕骨处的红豆,轻微抬起手,瘦削的手腕处亦有颗一模一样的红豆:“当年的不留后路彻底断了所有生路,九味丸服用五年早已回天乏术。
而今我开始无比畏惧死亡,以前不怕死时并未感觉到这具躯壳有何异样,怕死后反倒能敏锐的察觉到它的衰败,我总是试图想找些我还安然活着的证据,疼痛似乎是最直观最令我安心的方式。
然思,我不想死的,我那么努力的想要活着怎么舍得与你阴阳相隔呢?”
容策俯身抵着宋予衡的额头,声音暗哑:“予衡,容氏对你的亏欠暂以我相抵如何?”
宋予衡偏头:“我……”
容策按住他的后脑,狠狠吻住了他,唇齿相接,那样强烈的占有欲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宋予衡攥着容策前襟,手止不住发颤,他憎恶体内不受控的情’欲,理智告诉他要推拒,身体却控制不住想要靠近,他仰头阖上眼睛,迟疑地伸手环住容策的脖颈。
容策把他抱到床榻上,解开层层衣衫,五指虚虚插入宋予衡的乌发,贴着他侧颊道:“我的予衡白玉无瑕,郎艳孤绝,世无其二,本该三媒六聘拜过高堂再行周公之礼,可我不想等了,冒犯了。”
容策灼热的掌心贴合着宋予衡微微往里凹陷的腰窝,“啪”的一声穿着佛珠的线绳断了,凤眼菩提落了满枕,他们耳鬓厮磨,在欲壑中越贴越近……
一叶斋偏厢,晨光正好,湘君窝在软榻上看话本子,不时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齐湘抱着珐琅双耳梅瓶翘着二郎腿左右端详插好的红梅花:“要不要去叫个门啊,五六个时辰未出房门了,别给折腾坏了。殿下瞧着禁欲疏离,没想到在床上也是个衣冠禽兽。”
谢九嚼着牛肉干:“无妨,我徒弟有分寸,你别转移话题,接着讲。仔细说说他们相处的细节,我给你们分析分析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渡陈仓的。”
九歌无奈:“我们不是在谈论政局吗?”
谢九、齐湘显然对捕风捉影的风月情事更感兴趣,未待九歌多言,房门吱啦一声响了,紧接着谢九听到容策与山鬼的谈话声,湘君随手丢了话本子利落地穿上绣花鞋:“我去给督公端洗脸水。”
谢九气定神闲得继续嚼牛肉干:“有客到访,先让那个倒霉鬼身先士卒,你家督公那个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
宋予衡活动了下酸疼的身体,方起身披了件外袍,忽然从外厅扑过来一团青黑色身影,齐湘摸摸鼻子尴尬道:“没……没拦住。”
容承谚抱着宋予衡的胳膊嚎啕大哭:“阿予,你真染疫症了吗?这该怎么办啊?西秦该怎么办啊?大家还要不要活了?”
宋予衡往外抽了抽胳膊没有抽出来:“别哭。”
容承谚越哭越来劲:“都要死了还不准人哭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才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几箱子的珍品玉石还没来得及雕刻呢,呜呜呜……”
宋予衡头疼,垂眸冷睨了他一眼:“还哭?”
容承谚噤声,小心翼翼松开手,把眼泪硬生生憋在眼眶中不敢再哭,宋予衡解释:“治疗疫症的药方已有进展,正在试药。”
“真的?!还好还好,吓死我了。”容承谚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阿予,你与我那皇侄的风流韵事……”
“嗯?”
“我与芊芊这几日在府中看了不少话本,譬如《风流督公爱上我》,《独宠七日七夜》,《霸道王爷的狐媚娇妻》……”容承谚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两只手硬是没有数过来,“芊芊每每看得茶饭不思,疫症当前,她也不方便出府,这不我就代她前来瞅瞅长陵王与你是真是假?”
宋予衡真不知道容承谚脑子里整日都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东西:“既无甚要事,就回府吧。”
“别啊,我这样回去该如何向芊芊交代。昨日管家才购置了满满一箱子你与长陵王的话本子,我的答案决定芊芊要不要继续看下去,这很重要!”
宋予衡反问:“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
容承谚收起戏谑:“我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也知道我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是你在还当年我举手之劳的恩情,你还了十多年,才认为堪堪还完了,可我就只是给你披了件衣服抱你出殿而已。
阿予,你太重情了,所以受伤的永远是你,我怕你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