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ABO）》绩姜

4、回应

　　陆琛草草休息了几个小时，准备设定好早餐菜单再去继续安排今天的工作，打开门却发现似乎有光线从客厅的方向传过来。难道程潜就已经醒了？陆琛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腕，手表显示才不过三点，离云华的上课时间还差得远，是不习惯吗？陆琛有些愧疚，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还好程潜看到了呆立在门口的陆琛，站起身，有些腼腆地，“您就是陆先生吧？”

　　他双手交叠在前，面上带着诚恳的微笑，暖熏熏的灯光打在他的周身，把他平日里的严肃凌厉驱赶得干净，让人生出一种恍惚感，仿佛眼前这人并不是那个颇具盛名的教授，而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邻家少年。

　　陆琛看着他，他在这里，融融的立在灯下，就好像多少次梦中见过的样子，陆琛不敢动作，又难以抑制地生出一点遗憾，但他还是动了，在程潜弯下腰鞠躬之前，他快步走到程潜面前，扶着他的肩膀，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用如此客气，程先生。”

　　他请程潜坐下，询问程潜是否需要喝点什么，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后，才继续说，“举手之劳，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他看着程潜，目光诚挚，脸上挂着官方的笑容，“您也知道，我前些日子有些不太好的传闻，昨日虽是乌龙事件，但平心而论，对于我的风评是有助益的。”说到这里，他有些抱歉地继续，“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我方团队并没有第一时间制止信息的传播，希望没有对您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扰。”

　　“既然您已经醒了，那您看接下来是否我们双方出一个声明？”陆琛试探着说，一双眼片刻不离地注视着程潜，看似松弛搭在腿上的双手已经微微汗湿。

　　陆琛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好漫长的时光，自己引以为傲的耐心都快耗尽了，才看到对面的人面上绽出一抹轻松的笑，他听见他说，“不必了，如果对您有益的的话。”程潜回忆了一下方才浏览的信息，虽然对两人的身份和关系有各种大胆的猜测，但是并没有爆料自己的第二性别的信息，想必是陆琛在暗中处理，既然如此，不如就顺水推舟，也不算白承了人家的情。更何况，程潜想，这样的处理本来就是自己所想要看到的，有什么必要否认呢？

　　他说完，看到陆琛的身形似乎松弛下来，像是期盼已久的某个事情终于如他所愿地尘埃落定。程潜内心失笑，看来他的政敌用歧视Omega煽动舆论确实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那么，程潜盘算着，自己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他将原本准备好的发言再脑海中又斟酌了一番，才开口，“您所说的事件，我也有所耳闻。您知道的，年轻的学生们总是会热情地关注一切美好的人物，无论他们是何身份。”

　　陆琛原以为程潜要对那件事进行评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想他把话题转到了学生身上，不过程潜说的不错，学生时代的人总是单纯许多，那些乱七八糟的利益纠葛，能对他们造成多少影响呢？只需要认真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再寻些点缀生活的美就够了。他无不怀念地点头，认同程潜的话。

　　程潜原本有些忐忑，生怕自己这样一个在学校待久了的人说出的话在他看来会幼稚到无聊，没想到他却给予赞许的态度。他感觉周身都充满力量，提出自己的建议，“我有个也许不太成熟的建议，您也许可以抽空出席一些保护特殊性别权益的活动，强化公众对您性别态度的认知。”程潜点到即止，并没有继续点出自己的实验相关。如果他能评估并接受自己提出的这个建议，那么就说明他的态度确实如自己所猜测，而日后他舆论状况好转，自然会记自己一份功劳，到时候再请求他帮忙，自然不成问题。

　　陆琛抿唇，似乎是在思考程潜所说的话是否具有可行性，以及若是施行，能够获得怎样的回报。

　　过了大约半刻钟，陆琛终于站起身，向程潜伸出手，“您提出的方案我会请团队专业人员再进行评估，感谢您的建议。”程潜伸手回握住陆琛，眉目舒展，“如果能有所帮助，那是我的荣幸。”

　　陆琛紧握住程潜的手，又在社交规范的极限时间内松开，准备外出，走到门边，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转身，对着也起身有所行动的程潜，说，“对了，您的身体情况不必担心，医生说只要按时服用药物，不会再发生昨日的情况，您可以放心。”他说着，又往左边指了指，那里有一个机器人，“这是机器人管家，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唤醒他去做。”

　　程潜却并不应下，而是趁着陆琛说话的时候，走到他面前，“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可以答允。”他微微抬头，望着陆琛，“您能不能绕到云华去？”

　　陆琛微怔，有些苦涩，不过这样几句话的时间，自己的幻梦终于又打破，他听见自己回答，“自然。您把药带上，我们立刻走。”

　　陆琛将飞行器停在云华，目送程潜一个人在灯光照耀的路上渐行渐远，到最后变成一点，消失不见，才将目光收回，将眼中的情绪收拢，重新变回那个不动声色的议员。

　　程潜回到宿舍，将药物放到隐秘的地方收好，坐到自己的床上，才终于感到踏实。这一天的时间，和林云的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交锋，让他这本来就因为注射过量催/情/剂的身体负载过重，再加上被抢走抑制剂的变故，陌生人的帮助和秘密也许被公之于众的恐惧，都叫他心力交瘁。还好，程潜想起陆琛的言行，又生出一丝侥幸，还好遇上的是陆琛这样的有道德又有权力的人物，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程潜这边自复盘这一日来的事情，陆琛那边却是不同于这边的一派忙乱。

　　十二议员是联邦议员权力最高的十二人，原本设立十二人是为了杜绝专制的情况出现，但制度虽然摒除私欲，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战胜自己的欲望，最开始的制度传承到如今，也只是虚有其表，十二议员各自有派系，在各种利益牵扯下维持表面的平衡。而陆琛成为其中一位，不仅代表一个生命力优于其他的新力量加入这场利益角逐，而且他获得角逐资格的手段预示着，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会成为如今沙盘上最大的变数。

　　他们需要尽可能地把他的权力扼制，最好能够兵不血刃地将他驱逐出十二议员行列，舆论，无疑是最合适的工具。只要他的支持率降低，那么他们就可以在不得罪陆家的前提下，维护住自己的利益。

　　但是陆琛不愧是陆琛，他们这两年所做的谋划，都被他有意无意化解，有时候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周前，好不容易趁着人多眼杂，在他参加活动时，安排的人用了最新研究的药剂，刻意贴近了他，好几家娱乐性质的媒体还非常有职业操守地实时直播了陆琛的言行，他们直以为马上就可以看到陆琛的丑闻传遍全联邦，没想到，面色绯红，明显就是被动进入情期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硬是把那几乎贴身的Omega推了出去。要不是那Omega没站稳，摔了出去，这计划几乎是又宣告失败。

　　陆琛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过什么亲密朋友，在歧视Omega的事件过后不过几天就流传出所谓的秘密爱人，一时间，舆论几乎一边倒地转向陆琛，前面的歧视行为，也变成为爱人守身如玉，叫Omega群体的支持率上升不少。毕竟这些年虽然Omega的权益保护做得越来越好，但是生理层面的很多东西还是无法改变，Omega只能拥有一次完全标记，而alpha却可以标记不同的人，哪怕法律并不允许，能够为爱人洁身自好的alpha实在难得，更何况还是陆琛这样年轻有为的alpha。

　　其他人怎么甘愿眼睁睁看着陆琛的支持率回升，所以陆琛飞行器才堪堪停好，就有无数的记者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推搡着，往陆琛的方向挤，自动忽视赶过来排成一排护在陆琛前面的安保人员，伸长了手，叫喊着：

　　“请问陆议员，昨晚拍到的真的是您的爱人吗？”
　　“您和他去医院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据有关人士辨认，对方是生物科学领域的顶尖人才，现在云华任教授，请问属实吗？”
　　“据官方信息，程潜教授的性别属性是beta，您和他的关系是否得到家族的承认？”

　　保卫人员在这些记者还在推搡着往前挤的时候，已经协调机器队伍前来，在他们七嘴八舌提问的时候，两队机器人已经将陆琛包围住，带着他往里走。

　　见人离开，原本一派嘈杂的记者霎时安静下来，蹲了这么大半夜，最后还是什么新闻都得不到，他们有些人已经失望地开始关闭设备，准备离开。却看到陆琛在高强度的光幕后面，对着一些还没来得及关闭的直播设备，罕见地在非官方场合发言：

　　“感谢大家对我的关爱，但请允许我保留个人隐私，也请诸位不要为此打扰程潜先生。”

　　他盯着镜头，如同往常作新闻发言，面容沉静而严肃，停顿片刻，才缓缓又道，“关于我的私生活，我只做这次回应，如有下次，我将采取必要手段，维护个人权益。”他说完，缓缓扫视呆立一片的记者，明明是一副如常的神色，但是那眼神扫过来，却带着一股寒意，像是冰天雪地里宝剑出鞘的寒光闪过，不少人明明被人紧紧挤着，却在背后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