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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嘈杂的世界在此刻失去了声音。

      扶冥快步上前,将身上的蓑衣脱下,披在冻在嘴唇泛紫的桑念念身上,第一次没有顾忌主从身份,将她拦腰抱起。

      “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高大的暗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早已失了以往的冷静,嘶哑的低音从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中吐露,比刀子还冷。

      桑念念蜷缩在扶冥怀里,感受他温暖的体温,慢慢收紧攥着他衣襟的双手——

      她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勤奋好学!

      她能自由的时间不多了,和扶冥的“学习”进度又迟迟没有进展,自然要想个办法继续推进。

      只是她没想到淋雨会这么冷,刺骨的冬雨落在她失温严重的皮肤上,激起了一阵阵入骨的刺寒。

      “扶冥。”

      桑念念双唇冷的发抖,贪恋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扶冥拂去她额角的雨水,一言不发的把人抱进了自己的小院。

      因为太过焦急,他的步子迈的很大,长靴惊起一地水珠。

      桑念念呼吸微弱,一直紧紧攥着扶冥的衣摆,缓了许久,才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半阖双眼,隔着雨幕悄悄打量着扶冥住的小院子。

      很简陋。

      木门推开后是一个狭小的院落,没有井,一左一右两个侧砖房,用油纸盖着一些柴火,大约是用作仓库和厨房,往里走两步就到了正厅,连着一个黑漆漆的卧房。

      “殿下先在这儿等我。”

      头顶传来扶冥的声音,桑念念还没回过神,就被放在了厅里唯一一张木头椅子上。

      倏然离开了潮湿温暖的热源,洒在身上的雨水渗透衣衫,沁着丝丝缕缕的彻骨寒意。

      屋子里很黑,只有些微的光亮从半敞的木门照进来,桑念念努力睁开眼,还是没办法看清卧房里的情景。

      她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去听扶冥的动静:先是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咔嚓……

      细微的响动过后,桑念念眼底亮起了一点昏黄的暖光。

      扶冥端着一根蜡烛大步朝她走来。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没有戴最常用的银白面具,沾湿的鬓发下,掩着一半漆黑的铁质面具,在蜡烛的暖光下闪烁着黑曜石一般的光泽。

      猝不及防之下对上了扶冥半边清晰的面庞,桑念念有一瞬间的愣怔。

      她知道扶冥长得好看,当初她会选择将他留在身边,除了他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最可怜,还因为他长得最合她的心意。

      漆黑浓密的长发,麦色的、带着伤疤的皮肤,深邃英俊的面容,带着异族特征的幽蓝色双瞳,精致的像用陶土精心捏出来的瓷娃娃,还是独一无二的限定款。

      只是十年过去,扶冥又不愿意被人瞧见脸上的疤痕,桑念念已经渐渐忘记了他的真实相貌,如今乍然瞧见他比记忆中更摄人的美貌,一时之间没听见他薄唇开合之间言语的内容,直到扶冥又问了一遍。

      “殿下为何在这里?”

      这一次,他语气比先前更冷,若是不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他在担忧自己,桑念念还以为他在生气。

      “我……遇到了危险。”

      桑念念道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柔红的眼尾漫上几分仓惶之色,“灯会路上有妖怪,我和融绿走散了。”

      扶冥眉头皱的快能夹死苍蝇,“流泉呢,为何没有保护好殿下?”

      桑念念轻咳一声,浅粉的指尖冻得苍白,“他们被那妖打伤,拼着重伤将他引开了……扶冥,我害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愧急和杀意,动作温柔的脱下桑念念身上那件被淋湿的蓑衣,又不知道从哪取出了一块干净的软帕,替她擦去手腕和脸颊上的雨水,“殿下还记得那妖的模样么?”

      雨水遮挡了大量气味,他并未从桑念念身上嗅到除了他以外的妖族气息。

      桑念念软唇轻抿,慢慢摇了摇头。

      哪里有什么妖啊,都是她接近他的借口罢了。

      扶冥见状,没有继续询问,只是取出一床厚实的毯子,又在一边升了一个暖炉,“殿下先在这儿等我片刻。”

      桑念念下意识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衫,“你要去哪?”

      “属下准备叫一辆马车,送殿下回缥缈宫,还请殿下稍稍忍耐。”

      桑念念:?

      那怎么行!

      她好不容易才混进了扶冥家里,才不要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只是作为扶冥的“主人”,桑念念毫无疑问是了解他的,她知道他对她的安全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她不好阻拦他尽职尽责,只好抖了抖眼睫,半是遗憾半是可惜道,“也好,只是这样,灯会只能等到明再看了。”

      她细细搅动着衣摆,睫毛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可是明年,你就不能陪我去看了……”

      桑念念点到为止,扶冥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回想起傍晚那些有关公主夫婿的讨论,心间一阵刺痛。

      明年,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灯会的,就会是她的正夫了吧。

      像他这样身份卑贱的暗卫,只能在夜晚静默的躺在塌下,忍耐他的主人和其他的男人同塌而眠,看着她用懵懂好奇的眼神和别的男人“学习”。

      他将再也不能用粗糙的身体承接她的触碰,也不能在雨夜为她温暖冰凉的手脚。

      又或许,她的正夫是一个小气肮脏的男人,无法忍受他的存在,他就只能被赶出卧房,好几日都见不到主人一面。

      想到那种可能,扶冥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又很快被压下。

      他半跪在地上,整理桑念念潮湿的裙摆,苍蓝色的眸子越来越幽暗,“殿下……”

      “砰!”、“砰!”、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力的拍门声,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叫卖声,“新鲜的瓜果蔬菜,煤炭木柴,便宜卖了,便宜卖了!”

      听出了狐三声音的扶冥:“……”

      他额角青筋直跳,很后悔先前在巷子里没把这家伙打死。

      桑念念倒是兴致勃勃,以往数次游历,她身边总是围满了人,就连贫穷和疾病也都是掩饰过的。

      她见到最多的,是一张张难言激动的脸颊和灰暗中升起光亮的眼眸,那些相似的形容像掠过湖面的飞鸟,无法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反倒是扶冥,从一开始就格外的与众不同。

      似乎只要和他呆在一起,她就总能体会到许许多多新鲜的事物,蓬勃的生命力在他的躯体上生长,那光芒太明亮,刺的她移不开眼。

      “瓜果蔬菜便宜卖咯!”

      狐三的大嗓门如同魔音贯耳,扶冥叹了口气,拿起桌边的帷帽扣在头上。

      粗粝的指腹划过没有遮挡的皮肤,扶冥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瞳仁一颤,视线慌乱的朝桑念念望去——

      他没有戴面具,屋内烛火昏暗,殿下她……看清他丑陋的容貌了么?

      “殿下。”心口像漏了底的沙漏,一点点沉的更深,扶冥艰涩的开口,“夜晚严寒,屋子里没有炭火,属下去去就回。”

      已经一起学习了那么多次,桑念念很清楚扶冥对他身上的伤疤很自卑。

      那一道道在她眼里十分撩人的性.感疤痕,是他只要一被触碰就会喘.息低沉,脊背发颤的羞耻之处。

      身上都如此,眼睑和眉骨的疤痕,他一定更加介意。

      视线从扶冥还滴着水的鬓角上划过,裹着那床有些单薄的毯子,柔软的脸颊埋在白色的绒毛里,“你快去吧,这里太黑了,看不清东西,多买一些炭火。”

      果然,她话音落下,面前紧绷的高大身躯一瞬间就放松了许多。

      桑念念心底好笑,待扶冥转身离开,连忙蹑手蹑脚的下了凳子,端着蜡烛偷偷进了他的卧房。

      院门外:

      扶冥眼神冷的像刀,看的门边勉强化成人形的一众小妖瑟瑟发抖。

      狐三躲在熊七的斗篷下,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杂毛脑袋,“老大,别生气,我们就是想给你和嫂子送点吃的。”

      熊七是刚来投奔的残疾妖怪,两条前腿都瘸了,但妖力还在,披着斗笠和蓑衣站在那儿,倒是人模人样的。他不怎么会说人话,只会附和,“就是就是。”

      扶冥:“……”就是你个头。

      他也懒得和这群听不懂人话的小妖解释,俊美的面庞上红色妖纹漫延,苍蓝的眸子裂开两道竖瞳。

      低沉的、警告意味十足的低吼从他喉间溢散,独属于强大妖族的力量宛如飓风般裹挟,带来了本能的恐惧。

      只一刹那,原先还厚着脸皮上前攀交情的小妖们四散而逃,扛着的山货掉了一地。

      待感知到所有小妖都跑走了,扶冥才慢慢收回了冷冽的视线。

      他捡起地上的背篓,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变出了一条毛绒蓬松的狼尾。

      大掌飞快揪下了几撮狼毛,扶冥悄悄看了眼安安静静的院落,快速将他的毛发沿着宅子丢了一圈。

      做完这一切,他麦色的耳朵都红的快要滴血了。

      用气味和毛发标记地盘,彰显强大,是他还是一只小狼崽子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情。

      可殿下就在屋内,她才刚刚受过惊吓,她还说,想和他一起去看灯会。

      深呼一口气,扶冥两只狼耳抖了抖,飞快拎着炭火和一些新鲜的菌菇蔬菜进了厨房。

      片刻后,他端着两碗热汤站在门前,没有贸然进去,“殿下,我做了一些热食。”

      桑念念早已等了他许久,闻言也没有起身,只是软软应了一声,“我在里间。”

      扶冥眼皮一跳。

      他想到自己屋子里的那些东西,浑身都崩紧了。

      “殿下……”

      扶冥急忙把热汤放在桌上,想赶在桑念念发现他的秘密之前把那些东西藏起来。

      但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走到里间的那一刻,就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主人已经打开了那一个摆在床头的木匣。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一套,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暗卫外袍只能勉强遮挡住一半白皙莹润的锁骨,长长的束带掐出一截纤细柔软的腰肢,浓郁的、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裹,就像这几日他只在梦里才敢幻想的场景一样。

      他纯洁善良的主人坐在他的床榻边,膝上放着一个刚刚被打开的木匣,双眸疑惑的望向他,“扶冥,为何我丢失的绢花和衣帕会在这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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