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无情道师弟后》多夏

17、靖安

　　一瞬间，风雨戛然。
　　殷寒从情绪中抽身，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简朴的王家小院。

　　眼前，谢涔神色晦暗，问：“师兄怎么松开我了？是不想继续看下去了吗？”他语调轻飘飘的，却莫名给人压迫感。

　　殷寒环顾四周，一顿，即刻否认：“不是。”
　　这才想起来谢涔说过自己学艺不精，松开牵着的手，法阵“回光”便会自动失效，本以为有谦虚成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过，幻阵只可进一次，多了则会伤害到生灵本体，这是开山祖师音洱仙人定下的规矩，十二仙山秘术绝不可伤人。
　　殷寒将那虚弱的一魄受进了怀中，答：“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客栈见过那猫，一时激动便松开了手，未曾想那么多。”

　　虽然“松开”一词换成“甩开”更为恰当，不过谢涔还是信了的样子，他盯着殷寒的侧脸，干净的面容上倏然露出笑容。“哦，这样呀，”拖长声调冷哼：“我还以为师兄是不喜欢我，不想被我抓着。”

　　“怎么会？”殷寒将剑收回鞘中，笑容疏离，“师弟来助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说，“不过既然王老太太不在家，我们也有了头绪，先回客栈寻找猫的本体吧。”

　　若是找到猫，也不愁抓住那邪祟。
　　殷寒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涔，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便先一步离开。

　　……

　　回到客栈又是晚时，去张扬灵门前敲门没人回应，应当是没回来。殷寒折回去下楼找店里的小二。

　　这一路上谢涔一直默默跟着他，少年被甩脸色后便低着头一言不发，许是看出来他不想搭理，抱着手臂，清冷的面容更显阴郁，半是生气，半是可怜兮兮。
　　殷寒才不理会，兜兜转转，在后厨门前找到了老板娘。

　　老板娘眯着笑眼，抱着手臂，问：“哟，仙师找我做甚？可是有什么事？”

　　殷寒左顾右看都没有找着那只白猫，颇有些疑惑。“老板娘，你昨日抱着的那只猫呢？”
　　“哪一只？”老板娘不解，“哦！仙师是说王老太太家的那只吗？”
　　“对。”

　　老板娘：“小靖安啊，白日里王老太太回来把它接走了。”她倚在门前，神色疑惑：“仙师问它做什么？是与杀徐氏三十二口的邪祟有关吗？”
　　殷寒沉吟：“是。”甚至于就是那只邪祟。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王老太太今日刚好回来，将它的本体接走了。

　　“怎么可能啊？”老板娘摆手，“小靖安是我看着长大的，最是纯良不过，最近也没什么异常啊。”
　　“看着长大？”殷寒怔然，掀起眼皮，反问：“老板娘，你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靖安是在多少年前？”

　　“十三年前啊……”

　　十三年前？
　　掖水家家户户都养猫，那应该知道猫的正常寿命，看到一只分毫没有老态的猫怎么可能不奇怪？
　　可是老板娘的回答却如此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疑心的成分，这并不合理。

　　殷寒静静对上眼前人的美眸，老板娘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疑惑，懵懂地问：“仙师，这里面是有什么不对吗？”
　　殷寒了然，轻笑，“当然有。”

　　他伸出手，手指纤长精致如白玉，骨节一顿，弯曲，手指旁恍然结成一个透明的法阵，散发微弱的银光。

　　为什么他们问谢大娘的信息是错误的、有偏差的，原来不是年代久远记忆出了差错，而是猫鬼早就动了手脚，她施下妖猫的幻术扰乱了他人的记忆，种下暗示，让真相难以寻迹。
　　同样的，眼前的老板娘应该也是中了这样的幻术。

　　殷寒神色自若，打了一个响指，法阵像是宣纸被撕碎洒落，拥向老板娘的面容。
　　老板娘有些慌乱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恍如大梦初醒，摸着额头，“嘶”了一声，愣住：“我这是怎么了？”

　　殷寒抚慰：“老板娘白日忙着招揽生意，可能有些累吧，今晚记得早些休息，多喝热水。”幻术扰乱人记忆需要充足休眠，吐纳浊气，不然解除后还会难受一阵子。殷寒见老板娘慢慢镇定下来，又问，“老板娘可还记得王老太太有个外孙？”

　　“外孙？没有吧，”老板娘蹙眉：“王老太太什么时候有了孙子啊？”她一顿，变了神色，“不对，有的，是有的哎，但是当时……”揉着太阳穴，努力思索信息，“当时掖水大旱，人人自顾不暇，所以未多注意吧，只是后来老太太请道士的时候听人说过。”
　　殷寒抓住信息点，问：“请道士？”

　　老板娘：“是，那孩子是老人家的女儿难产生下的，女婿早年痨病死了，他们家里后娘当家，容不下这么个孩子。老人家女儿弥留之际便托人将孩子送回了我们掖水。但是可惜的是，我第一次听说这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已经死了。”

　　“可知死因为何？”
　　老板娘点头：“知道。当时他的死因还轰动了全镇，云游和尚说这孩子被人抽离了一魂，是遭了天谴。”欲言又止，“可是……怎么会有天谴呐？老太太人这么好，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叹了口气，似是有些不忍心，“儿子战死，女儿远嫁，子女都是客死他乡的命。丈夫又在大旱的时候饿死了，余下来的小外孙如此下场，换谁都接受不了。老太太找了全城的和尚庙道士观，想寻个法子救回自己的小外孙。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她找到最后只寻到了一个女道士，道士给了她这只猫，后来给这猫起名叫靖安，和自己的小外孙同名，也是怀念吧。”

　　原来如此。
　　殷寒理顺了信息，问：“这位女道士你可见过？”

　　老板娘摇头，“我没见过，不过听人讲长得和猫似的，不少人传是猫鬼娘娘可怜老人家，现身安慰的。”

　　殷寒仍是不相信猫鬼娘娘真的存在，不过他想这女道士，恐怕就是邪祟了。

　　正思考，殷寒听见一声唤：“师弟。”是从身后。
　　他转过身，扫过沉默在一旁的谢涔，最后停在门口的张扬灵身上。

　　张扬灵神色匆忙，上前拉住殷寒的手腕，急：“师弟，快随我来。”
　　殷寒见张扬灵如此，猜是有大事发生，茫然：“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张扬灵严肃：“我今日一路跟着那猫去了猫鬼寺庙，结果发现寺庙又死人了。”

　　“什么？”

　　太快了。
　　殷寒一瞬间怀疑自我：是不是他们今日留住的那一魄让邪祟不得不再杀人，促成了这一切。

　　一时间，愧疚涌上了殷寒心头，他看着张扬灵，眼神哀求：“师兄，快带我去。”

　　是他的错！
　　一定是他的错！

　　殷寒疾行几步才想起来与老板娘辞别：“多谢老板娘告知，在下先行一步。”

　　他行完礼，等到老板娘摆手才转头快步离开。

　　天上月孤寂，被云彩埋没，没有星。
　　风过，树响沙沙，觉察到有人跟着，殷寒转过身，对上谢涔不甘心的眼神，告诫：“谢小仙师就别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