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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葬花案(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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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许良,不到而立之年,是兵部下属的兵器厂主要负责生产兵器的大工匠,也是兵器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工匠。
十多年前,殷怀修建专门为朝廷军队研发新式兵器的兵器厂,让殷莫愁去招揽工匠人才,不论出身,凭才能录用。少年许良就在这次全国选拔里崭露头角。他出身贫寒,却凭精巧的手艺博得殷莫愁的关注。
后殷莫愁升天下兵马大元帅,兵器厂也一再扩建,年纪轻轻的许良官封七品。他没有家室,又天才自负,性格乖僻,只好酒。也是因为喝多,常与同僚动手,状告到殷莫愁这儿,都被她按下——因为许良一无所有,只醉心兵器。殷莫愁正是看中这点……
人人都说殷莫愁有其祖父安国公风范,犀利、别具一格,用人度事眼光独到,她自己选定的工匠怎么变节,当初就没看出来端倪呢?
殷莫愁自嘲地摇摇头,自认只在选夫婿这件事上眼睛比较瞎而已嘛,不至于公事上还这么瞎。思绪在当初招纳许良的时间点上徘徊良久,终于在记忆的故纸堆里翻到一个点——她“咦”了一声。
许良曾说他是孤儿,祖籍锦州。
冯标也提过锦州。
又是锦州。
也许,少年工匠一心报国,只是在漫长而孤独的岁月中,他在酒楼偶遇的酒友对他设计了一场类似老乡见老乡的“一见如故”。
开始可能抹不开面子,后来渐渐被拉下水……
*
几日后,大理寺。
“莫愁,我们终于有所收获,”崔纯连扫这些日子的怨念,兴奋道,“吏部档案显示,先后在通州、渠州做过官的京官有二十余人,太多了,根本排查不过来。后来你提醒,我发现这里有三人是锦州人士,大大缩小范围。最有嫌疑的就是刑部侍郎田大河,他十年前是通州县令,后来去渠州当父母官,这两年官至刑部侍郎。升迁路线、时间,都和画舫焚尸案发生的地点和时间吻合。
这个田侍郎应该就是冯标背后的老板。我就说,四十八起的命案啊,从口供到证物,栽赃嫁祸做得毫无破绽,定是搞刑事的同道中人才能办到。”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田侍郎是不是死了?”
“啊,你怎么都知道!我亲自去他家看了,是自杀。”崔纯对殷莫愁“料事如神”习以为常,因道,“我托了不少私人关系打听到,这田大河……有那方面的癖好,听说在通州当县太爷时就弄死过一个女人。他给出大笔抚恤费,意图捂住此事。
但这女子是父母老来得女,当爹妈的不甘心,一路告状到京城,开始投诉错了衙门,跑到京兆府去,被京兆府赶出来。加上时间太久,物证俱灭,还没来得及去刑部闹,老两口就病死异乡。哎,以田侍郎的势力,也不知道可怜的双亲是否真的病死。
我们还从他家地下库搜出大量金银珠宝,足足好几箱子。真没想到啊,冯标的幕后老板竟是个四品的朝廷官员。你是没看到哟,我亲自去刑部通知此时,房尚书知道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殷莫愁:“陛下和我提过,说中书令的位置正空着,房家祖上是出过中书令的。陛下原先属意提拔刑部尚书房统,多大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现在他手下人犯了事,这个中书令肯定没戏。”
崔纯拍大腿道:“难怪了,他一路上骂骂咧咧说田大江这乡巴佬误我,原来如此!”
殷莫愁知是崔纯有意逗她笑,但笑不出来,落水着凉带来了低烧,干咳止不住,一个笑容支离破碎的。崔纯过来拍背,又拉了把椅子给她坐下,殷莫愁任由义兄宽大的手掌在背上轻轻拍着,缓缓道:“你真想好了,要亲自去,舍得离开嫂子和儿子啊?”
“不去能行吗?”崔纯吁了口长气,“近五十名女子被害,还有被错判而死刑的,加起来近百人冤死。这还不算被田大河这种人糟蹋的女人们。我面奏陛下,陛下允了。”
“……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这些冤死的女子虽出身不良,但却都是我大宁子民,不能囫囵了事。还有那些被嫁祸而判死的人,简直是对大宁律法的侮辱。既然知道是冤错案,就得翻案,这也是大理寺职责所在。”
殷莫愁缓过气来,转身握住崔纯的手臂:“什么时候出发?”
崔纯:“明日。我和余启江先去锦州,那里应该是冯标画舫的发家地,也是最早出现焚尸案的地方。接着再去通州、渠州。我们准备把田大河走过的地方重新走一遍。”
殷莫愁声音下沉:“你们要多加小心。冯标那伙人,我总觉得不简单。”
“一群搞官商勾结的草莽而已。”
“不。还记得尹善说冯标看上去没读过什么书,但又时不时会说些玄而又玄的话,像僧人打机锋,但又不是佛家谶语。”
“怎么讲。”
“比如,他曾对被抬出来奄奄一息的女人说,愿她们早日回到神的怀抱,不会有饥饿、贫苦和悲伤,不必回望浮云的生命……”
“冯标信奉某个宗教?!”
“不错。”
简单两个字,令崔纯直倒吸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