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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夫妻交锋 ...

  •   病房安安静静。

      一墙之隔还能听到院里邻居的埋怨声,骂着那胆大不要命的小偷。

      孟秦被年轻老伴盯得有些心虚,“干嘛这么看我。”

      秦则方闷不吭声,动手把人按病床上去,裹紧被子。

      他掖好,孟秦就踢开,“就烦你这样,你是哑巴吗?问你话呢,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

      秦则方也不嫌烦,继续掖,“好好休息。”

      孟秦气闷,“不离婚我休息不好,偷粮食的是你弟,信不信一会你娘得到消息就会来闹,我能休息好才怪。”

      她盯着年轻老伴,想试试能不能再听见他的心声。

      片刻——

      【我不离婚我不离婚我不离婚我不离婚我不离婚我不离婚】

      “……”

      孟秦有被吵到,狠狠地刮一眼年轻老伴。

      “别以为不说话就能把这事混过去。”

      秦则方摇头。

      【老伴年轻时候还是这么爱提离婚。】

      孟秦气鼓鼓地瞪过去。

      【还是我不够好。】

      孟秦挑眉,打量病床边站着的男人,板着一张黑沉沉的脸,嘴角抿直,平时不爱张嘴,心里头想得还怪多。

      孟秦冷哼一声,想有什么用,过日子是靠想的吗?

      她双手抱胸,冷冷挑剔起人。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一会出院就回家拿户口本。”

      秦则方张嘴要拒绝,从走廊走进来俩人打断他。

      领头的一米九大高个是保卫科科长,双手端着腰带,眼神扫过秦则方,落在病床上。

      “你叫孟秦?”

      孟秦混身僵住,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腰间右侧,平平坦坦,谁也不知道衣服底下藏着枪。

      上辈子她亲眼见到过,保卫科科长打死人,都说因为那人多看他媳妇一眼,死的还是厂里火灾事故的救火英雄,保卫科科长杀了人,被调查几天,回来后继续风风光光当他的科长。

      这种人不能惹。

      孟秦习惯性抓住老伴胳膊,想把自己藏起来,秦则方已经上前一步,挡住保卫科科长的全部视线。

      “仇科长。”

      仇科长轻嗯。

      他见过几次秦则方,听别人说是个大学生,脑瓜子聪明,为厂里立过一等功,因此还受了伤,一辈子都不能生,就是在他看来,脑瓜子有点拎不清,肯定是读书读傻了。

      “我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秦则广说,是他回家撞见孟秦偷东西阻止不成,孟秦才反咬说他是小偷。”

      秦则方浓眉紧蹙。

      孟秦戳了他一下,飞了个你看吧的眼神过去。

      仇科长把俩人小动作看在眼里,挪了一步站在能看到孟秦表情的位置问,“你怎么说?”

      锋利如刀的眼神落在身上,浑身煞气吓得孟秦又往老伴身上靠了靠,慌乱的一颗心才慢慢安稳下来。

      孟秦清了清发紧的嗓子,“当时在场的院里邻居都能作证,粮食是从小偷身上掉下来的。”

      仇科长:“秦则广说那是刚从你手里抢来的。”

      孟秦有被恶心到,贼喊捉贼啊。

      张嘴想反驳,胳膊被年轻老伴拍了拍,听他对仇科长说:“我家一般都吃面食,如果碰了粮食袋子肯定会沾身上,我媳妇出事就送医院,全程都有人陪着,没换过衣服。”

      孟秦双眼一亮,要不说老伴脑瓜子灵光。

      “没错!”

      冬天衣服为了耐脏,布料一半大多选藏蓝、灰、黑色,沾点面粉就会特别显眼。

      仇科长颔首表示确认,也不知信没信。

      ……

      他人一离开,孟秦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垂眸发现自己还抱着年轻老伴的胳膊,像是被热水烫到一样飞快撒手,嘴上说着,“你看你家里人个个都拿我当贼,这日子我是没办法继续过下去。”

      孟秦掀开被子要下床,老伴说:“我会解决。”

      解决什么?

      孟秦抬头,秦则方又闷头当起哑巴,把她按回病床上,弯腰倒杯热水,意思很明显是不让她现在出院。

      孟秦又看他好几眼,都没能再听到心声。

      搁在上辈子刚结婚时,肯定又自己憋一肚子气,现在的孟秦有和老伴一起生活三十年的经验,才不气自己。

      不回也好,事情过去这么久,婆婆肯定知道了消息,没准正在家等着她算账。

      得知老伴请过假,要泄愤的孟秦把人使唤的团团转。

      不是嫌热要开窗户,就是肚子疼要喝红糖水,秦则方还惦记着医生说的检查结果,不敢任由她折腾,窗户没开,要的红糖水连给她续了三杯,专门跟同事借了糖票去买的,还找护士要了盐水瓶,装上开水用围巾抱着,塞她怀里。

      怀里热乎乎的,孟秦心情好不少,看老伴挂一头汗,又有点心疼,伸手去推他,“去把门关上,我嫌冷。”

      秦则方摸把脸,弯腰包里的铝饭盒掏出来,“晌午了,你想吃啥,我去大食堂打。”

      钢铁厂的医院有独立食堂,就是味道不咋滴。

      孟秦说随便。

      如今正赶上闹灾,粮食稀缺,大冬天也没什么鲜菜,她想想就没胃口。

      国营饭店上班的二十年,别的不说,她口味是真的养叼了。

      秦则方见她脸色依旧惨白,出了病房又找上给孟秦处理伤口的小护士。

      “严同志。”

      严敏正打算去吃饭,听见有人喊她,“三哥。”

      秦则方:“孟秦的检查报告,还没出来吗?”

      严敏诧异,“还没通知你们吗?上午我就看朱医生把报告领走了,要不我陪你去办公室问问?”

      秦则方看她穿着棉袄,“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就好。”

      严敏指了方向,“里面右手第二间办公室,朱医生刚刚去吃饭了,你吃完饭再去问。”

      秦则方道谢,拿着饭盒朝大食堂走去。

      半路,遇见同车间的同事,厚着脸皮又借了张肉票。

      高波找给他,忍不住问,“你媳妇没事吧,你娘上午来车间找过你,是不是又去医院闹你们了,要我说你想过清净日子,等你弟弟结婚赶紧把家分了。”

      高波说完又觉得自己白费口舌,类似的话以前不是没说过。

      秦则方思索片刻,答应了。

      “等广子结了婚,就分家。”

      ……

      月初几天,厂里的伙食相比其他时候会好些。

      秦则方来得早,赶上刚刚出锅的五花肉炖白菜,沾上猪油的白菜叶油亮亮的,闻着就香,一份炖白菜里头数了有五六片肉,再要一份土豆丝,两个窝窝头,一个杂面的,一个二合面的,最后借食堂的碗,打了满满一碗碴子粥,加了玉米粒煮得稠糊。

      饭盒裹在怀里,回医院的路上秦则方撞见了朱医生,加快脚步追上去想问问检查结果,一个转角看到朱医生钻小巷子里去了。

      秦则方皱眉,怕饭菜凉得快,决定下午朱医生上班再去问。

      伙食如孟秦所想,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手里被老伴塞了二合面的窝窝头,愣神的功夫,菜里的那几片肉就被挑到跟前。

      孟秦别扭,她是真的打算要离婚的。

      “这窝窝头干死了,我要碴子粥。”

      窝窝头扔回饭盒里,菜也推到秦则方面前。

      秦则方板着脸,“多少吃点,今天是夏师傅掌勺,你以前不是说他做饭最好吃。”

      孟秦丢个白眼,自顾捏着勺子喝粥,粥最后也没能喝完,打小饿出来的胃,食堂的大碗喝半碗粥已经是极限,剩下的让秦则方包圆。

      吃饱饭人就开始犯困。

      秦则方去洗饭盒,孟秦歪在病床上昏昏欲睡。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惊得孟秦从病床上坐起,就看到摔在墙上的病房门还在哐当乱晃。

      一个圆脸老婆子疾步而来,走半道看见孟秦就开始咒骂。

      “祸害,害得我儿被保卫科带走吃了老些苦,你这毒婆娘我秦家是不可能继续留着,马上就让方子休了你。”

      孟秦摸着被婆婆吵到的耳朵,条件反射地怼回去,“娘,旧社会都被打倒了,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和秦则方可是组织介绍的革命战友,休我这话可别再说,让人听见把你当成封建余孽打。”

      朱婆子顿时胸闷气短,通红一双眼瞪着孟秦,跟看仇人似的。

      当初她就没看上这个儿媳妇,乡下泥腿子出身不说,长得还细腰小屁股,妖里妖气的不像正经人,还不是头婚,嫁给秦则方之前,许过一户人,事定下来第二天男方就死于急病,肯定是这小娘们命硬克死的。

      打一进门,她就病了一场,老头有天晚班回家也被拦道的抢了五块钱,甚至孟秦进门后,连粮站都宣布每个月的供应降了,这就是个煞星,谁沾谁倒霉。

      偏偏这门婚是组织介绍,现在讲究工民一家亲,她怕拒绝影响老头前途。

      今天这事必须抓住机会!

      “别跟我扯这些,现在你赶紧跟我去保卫科道歉,说清楚今天这事是意外,广子没偷粮食,是我让他拿的,都是你看错了。”朱婆子伸手要去拽孟秦。

      孟秦看过去要反驳,刚对上眼就听见一句嘀咕。

      【等把这害人精赶走,就给方子和我侄女慧芳牵线,到时候还不是我让方子干啥就干啥,自打娶了这小娘们,方子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这次竟然还想自己领工资,呸,做梦!】

      言语中的戾气恶意扑面而来,让感知到这话的孟秦有些窒息,直到垂眸错开视线,那汹涌如海般的负面情绪才消失不见。

      孟秦“啪”一声打开婆婆的手,脑子胀胀地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倒是因此确定了一件事情。

      想听见别人的心声,要通过眼睛。

      朱婆子被打懵了,孟秦嫁过来三个月,虽然矫情事多,可从来没敢跟她动手。

      她当家这些年说一不二,什么时候受过这气,“你敢打我!”下意识举起手要一巴掌扇过去,落到一半被狠狠钳制住。

      “娘。”秦则方将人拉开。

      “你闪开,你是瞎了眼吗?没看见她打我。”朱婆子伸出五指朝孟秦脸上抓。

      秦则方拦着人,提起秦则广,“广子的事了了?”

      朱婆子不甘心地收回手,“让她跟我去保卫科领人,我就当今天打我这事没发生过。”

      “想都别想,我没让秦则广赔我医药费,都是我当嫂子的心善。”孟秦冷哼一声,“今天受伤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还是想想拿什么赔其他人。”

      “赔什么赔!”

      同院的那几个老娘们一向看她不顺眼,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讹人。

      朱婆子气不打一出来,指使大儿子,“那些老娘们打小就喜欢你,你去求情让她们别找事,冬天穿得厚,肯定也没摔多狠。”

      “都怪你媳妇毛糙,我和你爹的东西以后都是留给广子的,他想要粮食拿就是了,至于当贼打。”

      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孟秦故意找事。

      孟秦听不下去,“至于,谁知道你给的东西里头,有没有我男人的工资。”

      秦则方满腹怫郁,被孟秦那句我男人给抚平。

      他只觉得心累,“娘,我是你亲生的吗?”

      朱婆子心头突突直跳,“怎么不是!你和你三姐龙凤胎,一天生的。”

      在孩子这事上,孟秦都佩服婆婆。

      一辈子怀了三胎,老大老二是对双胞胎女儿,老三老四是龙凤胎,最后才怀了秦则广。

      婆婆经常说,五个孩子就怀小儿子,生小儿子最轻松,没折腾她,小儿子疼她,她自然也多疼点小儿子。

      偏心偏的明明白白,光明正大。

      朱婆子理直气壮地说:“你也别觉得我和你爹偏心,我们累死累活把你供成大学生,还安排进厂子,一来就是三级工待遇,每个月工资四十多,多少人忙半辈子都挣不了这些,你能有这本事全靠吸我跟你爹的血。”

      “家里之前穷,只够养你,广子尊重你这个大哥,放弃了上学的机会,到现在工作还没着落,不求你这个当大哥的记着他的好,只求你别再小心眼,嫉妒我和你爹对广子好。”

      “别忘了,你伤了身子,后半辈子养老还得靠侄子。”

      【给吃给喝给工作,没让当牛做马报答都是我心好。】

      孟秦脸都气绿了,眼睁睁看着婆婆把老伴说得低下头。

      上辈子就为这个,公婆死死拿捏了老伴一辈子。

      孟秦使劲推开挡身前的老伴,正要戳破婆婆的嘴脸,小护士严敏兴高采烈地拿着份报告跑来。

      “嫂子,恭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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