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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月上树梢,聚会结束,林意寰亲自将季扶光一行人送到会所门口。
      男人刚要上车,突然回眸,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夜幕之下,林意寰收起了混不吝的模样,认真道:“你这次回轩城,是不是还没去看过晴姐?”
      一瞬间,季扶光瞳孔像罩了一层浓雾。

      季晴患的是偏执型精神分裂,有严重的被害妄想,发病后更是极度危险。

      当年她数次病发,酿成了重大事故,最终被送进了华信在轩城开设的高端康养院——熹园。
      住了整整六年。

      这些年,季晴在专业人员的照料之下状态渐稳,便留在了熹园。后来季扶光想接她出来,她却不愿意了。
      每次见面,姐弟俩都要因此事争执不休。

      林意寰劝他,态度真诚:“去看看晴姐吧,她虽总说不想给你添麻烦,但其实很挂念你。”

      季扶光还未出声,只听“啪”地一响,又一朵血红的木棉从空中坠落,摔在两人锃亮的皮鞋边。

      他怔了片刻,拍了拍好友的肩。
      “谢谢,费心了。”

      *

      床头的闹钟指向六点半,滴滴滴地响了起来。陆白睁眼。
      身侧空无一人,丝质的床单冰冰凉凉。

      季扶光不在。
      她抱膝怔愣了许久,才下床洗漱。走到一楼,厨房里香气四溢,陈婶正在忙碌早餐。
      “陈婶,先生呢?”

      “先生出门了,说今天都不在家用餐。”
      陆白惊讶:“他昨晚回来了?”

      “嗯,快两点的时候。”陈婶为她端上热气腾腾的米糕和豆浆,顿了顿,“在客卧睡的,大概是不想吵到您吧。”

      这艾草米糕是梧川特产,清香扑鼻,陈婶专程学做的。陆白却没什么胃口。

      过去只要季扶光在轩城,无论应酬到多晚,都会来主卧与她同寝。
      他果然还在生气。

      陈婶见她面露恍惚,没忍住,以过来人的口吻劝说道:“太太,您对先生太拘着了,应该学着主动一些。”

      “主动?”
      “多黏着他,多撒撒娇,男人就是喜欢这样的……您这个年纪的姑娘,做什么都很可爱。”

      不知是聚少离多还是差了些年岁的缘故,陈婶总觉得,这夫妻俩的相处模式太过生疏。

      先生是冷淡了些,可做太太的也只会一味顺从,真真浪费了如此惊艳的美貌。
      现在外头那些小姑娘,为捏住男人,哪个不是嗔痴怒笑样样精通。

      陆白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上午前两节要找导师上小课,时间很赶,她吃过早饭便匆匆出门。
      陈婶却从别墅内追了出来:“太太,先生让您在家休养一天。”

      “为什么?”陆白愣住了。
      陈婶面露难色:“呃,他只是交代我照看好您,也替您向学校请过假了。”
      “……”

      重新回了别墅,陆白在二楼的走廊上来回徘徊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给季扶光打了个电话。
      才响两声,那边便接通了。

      “为什么让你休息?”季扶光似乎正在车上,语气懒洋洋的,还带了点揶揄的意思,“……你的脚不是受伤了么?”
      陆白有些慌乱:“我,我没受伤。”

      “没受伤?”他轻笑了一声,“那就更要在家好好反思了。”
      想起叶叙的提醒,陆白沉默了会,下意识抓紧电话:“扶光,我真的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你不敢。”季扶光漫不经心,声音却难掩冷漠,“可我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人。”
      通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叶叙一直在前座屏息偷听,到这不由“哎”了一声。
      季扶光懒懒瞥他了一眼:“你叹什么气?”

      “先生,您这样会吓到太太的。”
      大概是跟着老板连轴转,脑子还蒙着,叶叙没多加考虑就开口道:“她昨晚都偷偷哭了。”

      男人一怔:“她哭了?”
      “对啊,我上楼给您取表时碰到她,很明显就是哭过了……”

      季扶光拧眉回忆,突然想起在衣帽间时,陆白的眼角似乎就有些泛红。
      他倒是忽略了。

      “太太一个小姑娘,本来就有些怕您,您还吓唬她,吃醋也不应该这样吃的呀……”

      “叶叙。”季扶光微微眯起眼睛,打断了他,“你是说我在吃醋?”
      叶叙这回清醒了:“……不,不是吗?”

      见老板没再说话,眼神也变得空茫茫的,他求生欲终于上线:“其实我,我也不确定,感情的事我说不准……”

      季扶光回神,凉凉吐出几个字:“你已经说得够多了。”
      后座一片肃杀之气,叶叙缩起脖子,乖乖闭嘴。

      *

      榕玺公馆9号,二楼走廊的尽头,一间大门紧闭的房间,传出隐隐约约的小提琴独奏。
      是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

      陆白右手运弓,双眸微垂,悲怆凄楚的旋律从弦上流淌而出。她情绪很燥,反而能更好地与曲子共情。
      最后,陡然激昂的琴声持续了一阵,在最高潮时戛然而止。

      陆白喘了口气,将琴放回架上,静静地给弓擦松香。朝阳透过窗子斜射进屋,细密的粉末在空中悠悠飞扬。

      “莫名其妙。”她咬唇,低声喃喃。
      吐槽的是季扶光变态的控制欲。

      学校的课可以泡琴房补回来,可今天下午,陆白按约定要去给俏俏教琴。
      可季扶光是不能被忤逆的。贸然出去,陈婶就一定会向他告状,到时更加不可收拾。

      而第一次上课就爽约,周琴也必然不会请她第二次。
      辛苦跑下来的家教就这么黄了。

      陆白满眼不甘,但瞬间,又灵机一动。
      约定的时间是两点半,两节课90分钟,公馆离周琴家打车单程才半小时。所以在晚饭前,她是赶得回来的。

      好在季扶光喜静,家中帮佣只留陈婶一人。花园在也未留保镖。

      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她抿了抿唇,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

      午后艳阳高照,花园里植被繁茂,探出围栏的蔷薇有绽放在即的势头。
      二楼走廊,陈婶正拖着吸尘器做清洁。最近主人家回来了,工作量不免增加许多。

      忙到靠近走廊尽头,她怕吵,关了工具,若有所思地凝望那紧闭的深色木门。
      隐隐约约的琴声从门缝倾泻而出。

      太太这一天心情都不好,中午吃过饭又把自己关进琴房,说是晚餐前都不准吵她。
      果然是和先生闹别扭了。

      陈婶驻足听了会,又摇了摇头,提着吸尘器去了三楼。
      琴房内,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用最大音量,循环播放着某个小提琴练习室的音频。通往小阳台被擦的光亮的落地门,闲闲敞开了一半。

      直到顺利坐上公馆外的出租,陆白才按住砰砰狂跳的心脏,深深喘了口气。
      她催促司机开快些,便靠上椅背,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发愣。

      后知后觉的害怕终于爬上脊背。
      从杂物间找到花匠固定雨棚用的麻绳,从琴房那种满了花草的小阳台翻窗下去,又顺着公馆的花园后门逃走……她不敢相信自己真做了这事。

      万一中途被人发现,或者绳子断了,怎么办?
      而且,完全可以想个不可抗力的理由和周琴请假,她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家长。

      所以为什么会如此冲动?
      凝神思考了许久,陆白终于想通整件事的根本原因。

      她就是想反抗。
      她不想听季扶光的话,哪怕只敢背地里小小挣扎一下,心里都觉得舒服许多。

      得出这个结论,陆白双手紧抓住衣服下摆,惶然了许久。总觉得,有什么大胆的念头在心中蠢蠢欲动,越往后越难压抑。

      抵达周家,她按响门铃,依旧心神不宁。

      “陆白学姐?!”
      门开了,耳侧响起激动的男声。陆白仰头,也蓦地瞪大了眼睛:“卓扬?!你怎么在这?”

      卓扬满眼惊喜:“这是我家呀!”
      “小陆老师来啦!”这时周琴从他身后挤出来,手上还沾满了面粉,热情道,“我烙了牛肉饼,可香了,你先进来尝两块呀!”

      陆白呆呆站在原地,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后知后觉地发现俩人眉眼十分相像。
      周琴一手拍上卓扬的肩:“忘介绍啦,我大儿子卓扬,也在轩大读书,说起来你们还是校友呢。”

      “哎呀妈!”卓扬突然特别注重起自己的形象,清理被弄脏的运动外套,“这我新买的……”
      五分钟后,俏俏贴满了二次元海报的小闺房。

      卓扬以前对小提琴从不感兴趣,只觉妹妹练习时咿咿呀呀吵得慌。今天却尤其热心,非要陪在边上。

      但他极不安分,一找到机会就和陆白搭话:“学姐,你腿没事了吧?”
      “没事了。”

      “那你今晚有事吗?要不就在我家吃晚饭——还是说我俩干脆一起出去吃?这附近有一家……”

      陆白正在纠正俏俏的姿势,蹙眉道:“卓扬,你吵到我教课了。”
      “呃……”

      “就是!”俏俏眨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吐槽亲哥,“你要献殷勤也等我先练完琴嘛!”
      现在的小姑娘早熟得很,什么都懂。

      卓扬被说破心事,恼羞成怒地撸袖子教训她。两人闹成一团,还是周琴听到动静,进来把儿子给拎出去了。

      干扰清除,课程终于顺利进行。
      俏俏练习得很认真,但姿势始终有些问题,陆白替她调高了谱架,她还是下意识含着胸。

      提醒了几次,小家伙自己都有些懊恼了。
      陆白摸摸她的头:“坏习惯改起来不容易,慢慢来。”

      “老师,我是不是没有天赋?”俏俏眼里露出了点自卑,“妈妈说别的同学都进步很大……”

      “怎么会呢?”陆白弯腰看她,双眸认真,“你才八岁,什么都来得及。老师可是十一岁才开始学琴呢。”

      小孩学琴,一般五六岁就要启蒙。超过十岁的手指便不够柔软灵活,所以初学时她非常吃力,光基本功就练习了许久。

      俏俏也很惊奇:“十一岁?那你现在怎么拉得这么好?”
      陆白笑:“拼命努力呀。”

      那时候,只要有一天不练,负疚和恐慌就会迅速将她吞没。
      陆永善嫌声音太吵,勒令她只能在后院灌风的柴房练琴,她也能在里面从天亮呆到天黑。

      她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拼命握住。
      没有任何懈怠的资本。

      *

      两节课很快过去了。陆白走出房间,卓扬正恹恹地趴在饭桌上刷手机。
      “结束了吗?”他一见她立刻起身,双眸发亮。

      陆白笑着点头,四处寻着没见周琴,犹豫片刻,直接去了门口穿鞋:“卓扬,麻烦你和周阿姨说一声我走了,下次准时来。”

      “诶?不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谢谢。”

      教课时太专注,陆白忘了自己是偷跑出来的。此时此刻,恐慌害怕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
      她得马上赶回公馆。

      “小陆老师?”周琴听到声响,从厨房探出头来,却发现客厅里卓扬的身影也不见了,只剩俏俏一人站着。
      “别看我。”她像小大人般耸耸肩,“你儿子已经去送人家啦。”

      “学姐,你怎么跑这么快呀?”
      一直到电梯口,卓扬才追上陆白。她正在看打车软件,脸上难掩焦急的神色:“不好意思,你这边好打车吗?”

      卓扬陪着她一起等电梯,好奇道:“很着急吗?回学校有事?”
      “我不回学校的。”

      “不回学校?”卓扬扬眉,漆黑的眼睛透了些复杂情绪,“你有其他约会啊?”
      陆白没声了。

      她垂着睫羽,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她还是没有叫到车。

      卓扬察觉到她的不安,没再说话。电梯“叮”了一声,他绅士地挡住门,示意陆白先进。

      这时手机突然音乐大震。无比熟悉的,季扶光的专属铃声。
      陆白瞬间面如土色。

      “学姐??”卓扬看她慌不择路地跑回走廊,又钻进漆黑僻静的楼梯间,忙拔腿跟了上去,“你怎么了?!”
      “嘘!”陆白抖索得手机都拿不住,满眼哀求,“你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卓扬怔怔地闭了嘴。
      陆白调整了呼吸,逼迫自己迅速冷静,才按下接通键:“喂?”

      “怎么这样久?”电话那头,季扶光慵懒的声音带了点质疑,“你刚在做什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陆白:打工人,打工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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