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无痕》浸灵子

79、马场（中）

　　次日，胤祥的帐篷过了午时，仍毫无动静，众人侍候在外，自然也不敢问什么缘故，只有几个马场负责的在那里惶惶，多卓趁赵铎从帐内出来的时候探听消息，却被赵铎摇头不语。
　　“该是累了。”守候在外的众人又想拉住赵铎，让他进去替他们请个安。
　　赵铎笑着道：“也是，我便替你们进去跟爷讲一声，不过爷现在还没醒呢，若出了什么事情，惹了爷的气，大家可得自己担着。”说罢挤挤眼，就要进去。
　　赵铎一语既出，众人吓了一跳，又连忙让赵铎别去说了。
　　马场马匹被夺大半，损失惨重，故而也没什么事，又来了这么一个阿哥，得罪不得，众人皆惶惶，都把耳朵竖在帐外，像兔子似的，生怕漏了一点动静。
　　赵铎坐在帐内，听着帐外人声窃窃私语，不禁偷笑，摇头看向卧榻，那里，早就没有了胤祥的身影。
　　清早的茫茫草原，几只野兔正在道旁啃食肥草，忽然竖耳，听见远处传来马蹄急促的声响，赶忙几步窜回洞子里去了。
　　胤祥带着贾世芳及两名侍卫，身着马场牧民服装，奔草原深处而去。
　　贾世芳在前引路，胤祥跟随。一路西行，路亦越加荒芜。
　　胤祥看着贾世芳在前面驾马快走，光光的头顶被渐散出光辉来的阳光映照，断断续续的溜着光。寒气袭人，胤祥打了个寒战，扭头又望向身后。
　　木哈尔此刻正与另外一位侍卫一起，跟在胤祥身后。他半夜被胤祥命人偷偷调包，放了出来，带在身边。此刻的他仿佛是出了笼的狮子，浑身都充斥着怒意与报仇的欲望，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把短刀反手暗暗握在手里，身上散发着寻觅猎物的气味。
　　胤祥嗅着这气味太沉重，有意打趣他，便道：“我说木哈尔，你这样，肯定是个顶顶好的草原猎手，都说，草原上的雄鹰不会养没毛的崽子，你儿子也在这马场上？”
　　胤祥朝着他笑，木哈尔一愣，紧绷的神经疏忽被胤祥拉直了一下，几没及反应，隔了一会儿才想起回复道：“奴才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胤祥闲聊问：“是吗？你女儿多大了？”
　　“上个月刚嫁过去。”木哈尔谈起女儿，稍微松弛了一点。
　　“叫什么名字？”
　　“云惠。”木哈尔张开嘴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
　　“云惠？”胤祥听见这两个字，呆了一下。
　　“马佳云惠。”胤祥轻声念道，转而觉得自己实在胡思乱想，摇头。
　　正说着话，前面贾世芳的声音传来：“十三爷，到了。”
　　众人的神经都又绷了起来，夹马赶上贾世芳。
　　前面过了一个小山坡，迎坡而下，远处山峦底下，小河潺潺边，赫然是一大片蒙古包，目测有五六十个。蒙古包旁，一大群人正忙着给马套绳。远处一行人牵着马，往山里走。
　　“他妈的，这么几个狗崽子也能无法无天？”胤祥气得大叫。
　　“此处据点，大约是半个月前那次袭击之后建起来的。奴才早就报给了多卓，他却下令按兵不动。”木哈尔道。
　　“奴才多次请命捉贼，他就是不肯，只说守在马场便是最万全之策。可是这些人掠马都是半夜，不知怎么进来，一通混乱，便是兵士们也常猝不及防，总感觉似乎那贼知道驻军底细，好不厉害！奴才早有怀疑，正欲上报，上前夜多卓竟带着人闯进奴才帐内，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封书信来，非诬奴才通贼！”
　　谈话间，坡下人望见坡上，吵吵嚷嚷，几个人拿着刀便跨马奔来。
　　“今日便断了你们！”胤祥冷笑一声，领着三人，率先下马，待其余也都下了马，四个人徒步往下走。
　　未走几步，骑马的已经过来。
　　胤祥刚欲开口，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已唰的一声，直指他的肩口。
　　身后的三人都惊了一下，侍卫便要冲上前去，却见胤祥一下子抬起手来，做了一个阻止的姿势。
　　刀口几乎贴着了肩头，胤祥一笑，盯住举刀的人不放。
　　举刀者是一个年逾四十岁上下的牧民打扮的人，在一群猛形大汉中间，很是显眼——皆是因为他面目上十分秀气，不像是个蒙古人，倒是看起来像是个中原里读书的秀才，而光着的双膀却又粗壮有力，拿着刀的手臂青筋暴起，十分可憎。
　　见胤祥眼神不变，只是凌厉地盯住自己，那人忽然一下子收回刀，咧嘴一笑。
　　“这个是头，绑起来！”他说完，策马转身便走。
　　一行人被绑得严严实实，推推揉揉被推着往贼窝而去。
　　进了最大的蒙古包内，那秀才样貌的人把刀甩给随从，坐进了椅子里，倦懒地看着几个不明来人。
　　“今日倒是好玩，平白来了几个东西。”那人操着含糊不清的蒙古语，一边说一边打量胤祥。
　　“你是谁，到我的地盘来做什么？”
　　胤祥回以蒙古语：“好大的架子，难道你们这些人都是这么对待客人的么？”他晃晃身上的绳子。
　　“客人？哪里来的从未谋面的客人？”那人哈哈一笑道，“想要蒙住我赵孟光？你小子还嫩了点！”
　　“未曾谋面，不一定就是敌人，我带来了多卓大人的书信，赵先生难道不想看看吗？”胤祥也一笑。
　　“多卓，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赵孟光上下打量了胤祥一番，见他也是一身蒙古牧民打扮，浑身上下却没有那么一股子牧民的气息，反倒是中原气太重，不禁有些怀疑。迟疑了一下，他站起来笑道：“如此，快给他们松绑！”
　　赵孟光招过一个人来，附在耳旁说了几句，那人点头出去了。他又命人摆上酒宴来，招呼胤祥等人坐下。
　　“本人鲁莽，惊了各位，先行赔罪，替各位压惊！”他端起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毡包外宰杀了一只羊，两个大汉把它抬进来，放到了桌上。
　　胤祥等人陪着赵孟光喝酒，见着那只血淋淋的羔羊死了一半，还剩了一半的命留在那里呻吟着。
　　“来来来，吃肉！”赵孟光走过去，拿刀直接挥到了羊肉上，割下一块血丝淋漓的肉来，便放进了嘴里。
　　饶是胤祥平素常常跟随康熙行围，此刻看见此举，也不禁有点心中泛呕，但是表面却仍作沉静，强忍住心里的恶心，他一下子站起来笑道：“大人见怪了！”便也快步走到羊前，拿起一旁的小刀，割下一块肉来，屏住呼吸，也将其吃进了嘴里，不敢多嚼，径直咽进肚子里去了。
　　贾世芳望着胤祥，微微一笑。
　　赵孟光在旁看着，见胤祥吃完，并未改色，心中疑团消散，大笑道：“好好好！先生请入坐！有事便讲吧！那老头又有什么主意？”

作者有话说

　　对草原毫无了解，勉强写之，难免疏忽，脸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