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无痕》浸灵子

53、木兰之断（中）

　　瑰络抱病，每天待在帐内，无聊时就翻翻书，或者同紫烟等人学学针工女红。
　　这日，她躺在榻上闲散地翻书，不时和紫烟聊上一两句，也无非是宫女太监们的一点“小道八卦”，她盘算着回宫的日子，心情平淡无波！
　　忽然，她听见帐外热闹起来，传来沸腾的人声，好似在讨论着什么东西。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她拉起紫烟走出去。
　　刚走到帐外，她看见太监宫女们都站在路边，人头攒动。
　　而远处，正拉着什么东西，缓缓过来。
　　她拍拍正往前面挤的清杏的肩，问是什么事。
　　“是香荷姐姐！”清杏急急的说：“皇上传旨，要在今天砍香荷姐姐的头呢！而且，还要先拉到蒙古科尔沁王爷的帐前示众！”她说完，不管愣住的瑰络，一溜烟跑了。
　　瑰络心里猛地一阵剧痛！
　　香荷？锦文！这些天她很自私！她纠缠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完全忘记了锦文的处境！甚至忘记了锦文这个人！天啊，她到底干了什么？
　　她头脑一热，就要昏过去！
　　紫烟赶紧扶住了她，要让她进帐内休息。
　　“不！锦文！”她大喊一声，挣脱紫烟抓住自己的手，不管不顾地扒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锦文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早已没了人形。此时她被囚禁于囚车里，囚车正缓缓从人群面前开过。
　　“锦文！”瑰络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看着囚车内的锦文，又是一声大喊。
　　锦文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却好似完全无反应似地，仍是眼神愣愣的，不知道看在哪里。
　　“你……你等着，我一定要救你！”瑰络一下子向前冲。
　　几个侍卫唰地亮出刀子来，挡在瑰络面前。
　　“姐姐，你不要犯傻！”紫烟上前，拽住瑰络。
　　瑰络不动了，一下子猛然转身。
　　她要去找莫小琴！她一定要找到她！她一定要让她想办法去救锦文！
　　然而闯进了帐内，瑰络却发觉莫小琴不在，帐内空空如也，只有当值太监赵铎。
　　瑰络质问守在帐内的赵铎：主子去了哪里？
　　赵铎支支吾吾半天，被瑰络的眼神逼问得没有办法了，才告诉瑰络，莫小琴去了科尔沁王爷的住处！
　　瑰络又转身，她一定要找到莫小琴！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么多的耐力，使得她快速向前奔驰，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疲累！她跟随莫小琴去过科尔沁王爷的帐篷，因此直接抄近道，想要快点赶过去。
　　紫烟跟在瑰络身后，渐渐却跑不动了，很快被瑰络甩远。
　　而锦文的囚车，还在行宫内游行！
　　很多人都以为是香荷谋害自己的主子，因此大多数都对她投以鄙夷的目光，更有甚者，朝着囚车吐口水。而和香荷接触过的人，明白她的为人的，则只有悲哀、叹气。
　　瑰络在路上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前面有几匹马载着几个人在慢慢走着。
　　“停一下！停一下！”瑰络招呼，她现在如果能得到一匹马，一定会快一点！
　　马上的人转过来。
　　八阿哥胤禩、十四阿哥胤祯立于马上，吃惊的看着瑰络跑过来。
　　瑰络奔跑的样子，实在惊人，好似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推动着她，从一座山坡一下子就冲到了胤禩、胤祯面前。
　　瑰络跑近了才发觉，原来竟然是八阿哥和十四阿哥。
　　八阿哥一身淡绿骑装，十四阿哥一身深紫骑装，两个人看起来闲散随意极了。
　　如果是平时，瑰络是绝对不会主动往这些阿哥们身边站的。
　　然而现在的她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她在八阿哥的马前立住了脚步。
　　一停住脚步，瑰络刚才的一股力量似乎马上就松懈了下来，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她感觉到身体里积蓄的疲惫一下子爆发，浑身好像骨骼都散架了一般，只剩不断的喘气。
　　“什么事？你家锦文格格找我吗？”胤禩开口，他的极好的记忆力帮助他回忆起了这个宫女。
　　瑰络摇头，上气不接下气。
　　胤禩拿出一个布口袋，弯腰递给瑰络。“喝口水再说话！”
　　瑰络接过水袋，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她觉得现在嗓子在冒烟！
　　“好了吗？”胤禩问，又转头去看看胤祯。
　　胤祯听说是锦文的宫女，已经自动把头扭向了一边。此刻他的内心，实在不希望再起什么波澜！
　　胤禩轻轻一笑。
　　“好了！”瑰络终于缓了过来，把水袋还给了八阿哥，就赶紧开口：“八阿哥能否把马借给奴婢一用？”
　　“你要马？”胤禩有些吃惊，上下打量瑰络一番说：“怎么，想要骑马吗？”
　　“我有急事！”瑰络说，“求八爷把马借给我用一下吧！”
　　胤禩一笑。“你要马可以，但总要告诉我你拿去，干什么去？”
　　“我要去科尔沁王爷的帐前！”瑰络无奈，只好老实相告。
　　“这么巧？本贝勒和十四贝子也要往那里。你上来吧！我载你一程！”胤禩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瑰络果断地抓住胤禩的手，被胤禩拉上马。
　　胤禩环抱住瑰络。
　　“听说今日皇阿玛要在那里把锦文格格身边的一个宫女斩首示众，嘱咐我们这些阿哥们都要前去观看，那个宫女和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胤禩好似无意间询问。
　　“她和我情同姐妹！”瑰络恢复了神志，一行热泪就要停不住了！
　　“那就去送她最后一程吧！”胤禩不再多问，策马而行。
　　胤禛和胤祥早已站在了王爷的帐外。那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斩首台，四周摆满了凳子、旌旗，围住了斩首台。阿哥、蒙古王公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坐或站，气氛看起来十分祥和，令人丝毫无法想到：再过不久，这里将会出现一场血腥的刑罚。
　　莫小琴陪侍在自己的“阿玛”、“哥哥”身边，正在谈笑着什么。
　　胤祥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
　　胤禛皱眉，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一直在闪现他去提审香荷的场面，那样的冷静，那样的绝望的眼神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知道，香荷的背后一定还有着什么故事，也许有人是幕后推手，因为关于香荷的处理本身就过于牵强，一个宫女是不能可能毫无理由的去谋害追究的主子的——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去询问了。
　　他办过无数的差事，不一定每一件事都公正，也许他已经有些习惯于不去追究一些事情过深，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如果知道了太多，是很可怕的。
　　深吸一口气，他拼命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他又忽然想到了那个雨天，那个叫云惠的宫女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他在脑海里不断回忆和云惠的每一个瞬间，这次心里不再沉重，而是享受。
　　就在此时，忽听几嘶马叫，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喊道：“八贝勒，十四贝子到！”
　　胤禛抬头，却赫然看见，八阿哥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就是自己正在想着的，云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