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有些人有些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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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可否告诉我，你当年为何离开四哥？”几番周折后，胤祥仍是不舍这个话题。
“因为，他是个太过认真的人。”寒月这次并未逃避，回答并不假思索。
胤祥本来凝神细听，一时愣住。
“很奇怪？”寒月笑起来。
这笑声刺激着胤祥的耳膜，他一时心中涌起千端万般思绪。这就是四哥被折磨了十年的理由么？未免太过荒谬。
“胤祥，很多东西我并不能完全告诉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你只要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便会知道，为何那个人并不曾如你现在一般来寻过我。他是知道我的，虽然……并不一定是全部。”
“我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很好。做事都是随心，并无任何拘束。在他的府里的时候，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胤祥，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们的一生，可以选择的东西很多，不只有男女之情而已。”
寒月的声音越传越远，空灵至极，在胤祥的脑海中徘徊。
阳光伸着触角抓挠着脸，唤醒着知觉。
胤祥从床上跃起。
远远的，院内洒扫之声并人声传来。
胤祥抬眼，恰与桌上放置的镏金观自在像对视，不禁一笑。
出了房门，小小院落一览无疑。小尼姑春晓并赵铎及两个侍卫，正在寒月的指导下打扫院子，乍看，十分热闹。
胤祥扬起嘴角。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似乎总可以让人服从之，竟是比皇阿玛还要厉害几分。
踏着懒散的步子进到院中，寒月敏锐的听觉已经感知了他的到来，转身叉腰，一脸嗔怒的看着胤祥。
“十三阿哥真是好厉害，睡到巳时末才起来。这院子里赵铎他们已然打扫干净，你没出劳力，今日可不提供午膳。”
胤祥连忙讨饶。
昨夜两个人畅谈至夜半方才各自休憩，胤祥又兴奋辗转了半晌，倦极，昏沉中睡至此时方起。
正与胤祥说着话，院门口走来一个年轻小姑娘，见寒月便快步走来：“师太！我们村里要做法事，母亲让我来叫您去。”
寒月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从袖口掏出一枚糖来，递与小姑娘吃了，打发她回去。
“今日你可是要走？”寒月转身问胤祥。
“还想与姐姐说话。”
“今日可陪不了你，”寒月摇头道，“你以后再来便是。”
“为何？我给姐姐十两银子，就当今日是为我做场法事可否？”胤祥无奈道。
“便给百两今日也不给你做。”寒月道，“我这里是图长久的营生，那村子里做法事原本都是找我，若我一旦食言失了信用，以后谁还肯供养我呢？你个小兔崽子，过几日回了京，我便在这里白白饿死不成？更何况，跟你在这里贫嘴贫舌，难道还好过去做善事么？”
胤祥道：“若姐姐跟我回京，便如何会有这种担忧？”
“你休要在这里说些没头脑的话。”
“我让四哥来接你走。”胤祥突然情绪上来，轻声却坚定的说道。
“……又说傻话，我昨晚跟你说了那么多，都当了耳旁风了？”
“你该知道，我此次回京，必会见到四哥。你昨日说，让我尽管把你现在的情况说给他听，你说，你并不后悔，一丝一毫也无。但你并未说，四哥没有第二次机会。”
“你个傻子。”寒月渐渐消散了脸上的怒意，反而带上一丝怅惘。
胤祥叹道：“也是。我只是替姐姐不值。姐姐，你还爱着他，胤祥知道。”
“你从何知道？胡乱猜测！”寒月一愣，摇头。
一旁赵铎几人出了院门，寒月也带着胤祥出去了，春晓走在最后，回身锁上了门。
“不必再来找我，这几日我不会回这茏泉庵了。”寒月最后看了胤祥一眼，淡笑着带春晓从小路上离去。
胤祥远远望着她的背影，伫立。
昨夜辗转无聊，起身在屋内走动，不小心翻到桌上那镏金观自在像，而那个镏金观自在像下，刻着一个禛字。
怪不得如此眼熟，那曾是四哥最心爱的物件。
他心中不禁有些气闷，这一夜的思绪，都在问着一个为什么。
然而无解。
回了杭州府，偌大的府邸内并无多少人，原来，戴铎带着几个工部官员已经去往了工程所在地。
胤祥稍作整顿，便也赶了过去。
兆佳氏的身子好转，先行回了十三阿哥府，而胤祥府邸里的人开始陆续从圆明园返京。
胤禛那边，四福晋乌喇那拉氏和几个侧福晋等女眷早已回京了，弘历并未来得及和瑰络告别，也走了。只剩下胤禛带着一群僧人在府里辟了个专门的庭院，关起门来，并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瑰络陪着莫小琴开始收拾。莫小琴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行动不便，因此主要的主事人，俨然成了瑰络。
这日瑰络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在收拾箱子，苏培盛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这段时间胤禛闭门谢客，瑰络几乎没有见到苏培盛，因此乍一见他，完全愣住，像是看着不认识的人一般。
苏培盛被这眼神望得不舒服，尴尬的笑了两声。
“苏公公，有事么？”瑰络手里拿着扇子，八月天热人浮躁，房间里很热，最近她有些感冒的症状，令她的心情也并不好。虽如此，对着苏培盛，还是强颜笑容。
“四爷让我送点东西给姑娘。”苏培盛扬手。
瑰络这才看清，苏培盛手上拎着一个药包。
几个收拾东西的丫环全部看了过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了解这其中的缘由。这几个丫环是十三福晋留下帮着收东西的，并不是莫小琴的人。
丫环们好奇的眼神令瑰络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伸手将东西接过，轻声说：“有劳公公了！”
苏培盛也感到了这屋内眼神的威力，点点头，转身走了。
瑰络从屋内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才把药包打开。
是十几颗药丸，附着一张纸。
“听说你近来身体不太好，这几枚悦心丹是我府内道人炼制，我吃了多年，无事。此丹有清心养气的功效，你且试试，若好，我以后找机会再给你多送些来。胤禛。”
瑰络看着最后落款的胤禛两字，会心一笑。
刚欲放下药包收好，却又从里面抖出另一张纸条。
“这纸条可要看得仔细。知道你近日要返京，在此之前，我们该是要再见一次，今夜戌末，凉亭。”
瑰络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这预感让她有些慌乱。
木鱼敲击的声音。
烟雾缭绕，露出屋内两双眼睛。一双迷茫，一双洞察。
胤禛跪着，对面，是对跪于他的僧人。
苍老的藏语响起：“雍王爷，法会将毕，我即将离开，走前仍是要与你说几句。你近日来心神不宁啊！”黝黑的皮肤，包裹在藏传佛教的僧衣之中，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涌出无尽智慧。
这是一个老者，也有另外一个名字：二世章嘉。
“国师，活佛，我挚爱的仁波切。“胤禛缓缓睁开紧闭的眼睛，与章嘉对视，用流利的藏语与之交谈。
“今年二月之时，你已证得过正果，本该超脱，如何如今却仍有烦恼？”
“国师，世间事浑浊，踏入其中，正果无存。”
“浑浊何来？”章嘉看透胤禛的眼睛。
“浑浊欲中来，欲生，则事起，则缘灭，则，终。”胤禛叹息。
“这次法会，必定不是毫无缘由。你让我做超度法事，雍王爷，你刚才说得好，浑浊欲中来，你能知道，便还是有正果。”
“国师，弟子自感有极重罪孽，不能言明，心中时刻懊恼。”
“雍王爷，你的心事，虽未告诉于我，我也知道七八分。”章嘉道，“我已年迈，无法帮你，你好自为之。你是个难得有佛心的人，我与你不论前世今生，均是有缘，你的事情，章嘉日夜为你祈福，愿你有所成。期间便或有与佛忤逆之事，愿你能如此次一般，心中有所挂念，懊悔。终是为天下苍生，我佛慈悲，定可以宽恕。”
“弟子谨遵教诲。”胤禛跪拜。
“国师接下来有何打算？”胤禛搀扶章嘉出门口，一边问。
“前段时间，我做了个梦。梦中有人指示于我，让我离开京城，去多伦诺尔。”
“多伦诺尔？”
“我此去，将不再回来。雍王爷，你再见我之时，恐会是我的下一世了。”章嘉抬起干枯的手臂，举起手中的佛珠。
“此数珠是我贴身之物，送与王爷。”
“多谢国师。”胤禛接过，套于手腕。
这一去，章嘉果然没有回来。康熙五十三年，二世章嘉活佛在多伦诺尔圆寂。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有些人有些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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