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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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琴一笑，显然仍是不以为然。她伸手打了瑰络一下，轻声道：“快睡吧，胡思乱想什么呢！疯疯癫癫的！”
瑰络叹息道：“好吧，多想无益，我要见周公去了！”
烛影摇曳。
年若姝已经睡得很沉了，胤禛早前让苏培盛拿来几本书放在身侧，此刻，他手里借着烛光正看着一本《杜甫诗编》，读到《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他心中默诵“非无江海志，萧洒送日月。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陷入沉思。
忽然，几声低低的敲窗声将他惊醒。
“怎么？什么事？”胤禛压低声音问，他低头看年若姝，并未被吵醒，松了口气。
“书房。”苏培盛的声音从外面透进来，也是自觉的压着声音。
这两个字一下子激起胤禛的反应。
他放下书，动作迟缓而轻柔的慢慢将年若姝平放到床上。
匆匆出了屋子，苏培盛已打着灯笼迎候在一侧。
“到底什么事？”胤禛蹙眉，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徐元梦求见。”
胤禛骤然停止动作，接着微一颔首，示意苏培盛领路。
主仆两人在夜色中朝着远处走去。
入夜后，避暑山庄夏意浓浓，几处鸟鸣虫响，垂柳绿树倒映在湖畔，诺大的山庄中行人并不多，只是偶尔有几个宫女太监走过。
尚未到狩猎的时节，山庄中除了康熙本人，便是几个幼年皇子或皇孙，因此显得很是空寂。
胤祥坐在水心榭里，借着灯笼发出的幽光，怔怔的看着湖面。
赵铎在一边，手里拿着半块绿豆糕。他轻轻将其分成小块拈起，捏成碎末，抖进湖中。
湖下几抹红影聚拢过来，隐隐带起涟漪一片。
“行了，不要喂多了，别撑着它们。”寂静中，胤祥开口。
赵铎吓了一跳，手一抖，绿豆糕全掉到了湖里。
“哎，让你别多喂！”胤祥叹气，一下子站起来。
赵铎苦着脸。
胤祥爽利的伸展腰肢，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松快。
胤祥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了康熙行在，不料康熙却迟迟不召见。
这几日，胤祥有些沉不住气，几次想要觐见，却又最后关头压抑了下来。
他总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包裹他，迫使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已打了二更，圆明园里一片寂静。
胤禛进了书房内室。
幽幽的烛光下，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胤禛面前。
徐元梦见胤禛进了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臂摆了摆，才慢慢站起来。
徐元梦是胤禛的老师，满洲正白旗人，胤禛跟着当时的太子胤礽，自幼跟随他及顾八代学习经史，彼此感情很是深厚。
胤禛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元梦，暗暗吃惊。
原本徐元梦将近六十的年纪，由于保养得当，精神极好，毫不显老。而如今却仿佛顷刻间便老了十数岁，两眼浑浊无光，脸颊带泪，看起来煞是凄凉。
“先生……”胤禛心知有事，不动神色，伸手欲先将徐元梦扶回座位。
不料徐元梦身子一沉，竟一下跪倒下去。
静静的屋子，唯有石英钟滴滴答答的走着。
康熙正借着灯火练字，脸上戴着黑色镜片的圆框眼镜。
李德全走进来，轻声禀明：“十三阿哥来了，正在门口候着。”
康熙头也未抬，“让他进来。”
李德全应一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书房外屋内停住。十三阿哥的声音伴着滴答声传来：“儿臣拜见皇阿玛。”
胤祥行礼，屋内闷热，竟让他额头上汗珠不断，擦拭也擦拭不得。
在水心榭并没有待上多久，康熙一道传召在如此深夜竟报了过来，吓了胤祥一跳。
他离开住处往水心榭随意走去，并未告诉别人，只带了赵铎，皇阿玛如何能找到他？这件事不得不令人深思。
也许，自己自来到此地起，竟无时无刻不是在皇阿玛的视线中？
那么，他为何又一直不召见自己，直到今日呢？
来康熙住处的这段路上，胤祥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是也一直不得头脑。
想起之前自己亲历的死鹰事件，及更早之前的遇刺事件，他突然有点不寒而栗。
此刻，胤祥匍匐在地，面前叩见的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却感到有些慌乱，毕竟，伴君如伴虎！大阿哥和太子的前车之鉴，自己曾经被唾弃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都在提醒着他，这个人，更多的，是一个皇帝。
康熙停了笔，从里屋走出来。“起来吧，天气热，李德全，回头让人把这铺的毯子给撤了，踩在地上就是一股子热气儿！”
李德全答应着退了出去。
“胤祥，几天前我就招你过来，却一直没见你。也是，这几日朕忙着几个省官员调转的事情，实在是没抽出功夫来。”康熙背着手，在房间里散步般走动。
胤祥抬起眼皮看康熙，发觉他正拿着一个鼻烟壶嗅着。
他想着皇阿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叹息，觉得自己太累了。
没料到康熙却忽然走至胤祥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片刻，轻声一笑。
“过来，过来看看。”他朝着胤祥招手，将他领进了内室。
内室里灯火通明。
康熙将胤祥领至书桌前，站住。
“朕写这幅字写了快一个时辰！”康熙一边将墨研均，一边说，“总是不甚满意，写不好，老十三，你来替朕看看。”
圆明园胤禛书房的门打开了。
胤禛搀扶着徐元梦从屋内走出。
徐元梦拉住胤禛的手，不停流泪。
“先生放心，此事胤禛定会处理完善，既然答应了先生，胤禛必然将此事当做自己的事情。”胤禛承诺。
苏培盛打了灯笼，胤禛又喊了个小太监扶住徐元梦，将其送出院门外。
看着遥遥远去的灯火，胤禛长叹一口气，皱眉，转身重回书房。
避暑山庄内，胤祥愣了愣，沉声道：“皇阿玛，儿臣书法造诣不精，这……”
康熙盯着胤祥。
“什么时候，你跟我说话成了这个样子？”
康熙表情是不可抗拒的威严。看得胤祥心一沉，忙说：“既是皇阿玛的意思，儿臣斗胆看看。”
说着小心地伏头去看宣纸。
空白的一处，接着是三个端正楷书大字：天后土。
胤祥道：“禀皇阿玛，似是差了个皇字。”
“便是差了个皇！”康熙对胤祥的回答满意地点头，笑起来。
干干的笑声响彻书房，胤祥一阵鸡皮疙瘩弹起。
差了个皇字？什么意思？难道……
胤祥正思索间，康熙停了笑。“胤祥，你觉得，这个皇该如何填写？”康熙冷不防问道。
胤祥静静地看着他。“儿臣才疏学浅，书法造诣更是不精，恐难作答。”
康熙眼光难以捉磨。
“不知道？近来你和胤禛走得近，不懂之处，难道没有问问他么？”
这句话乍听平淡无奇，胤祥却突然觉得脑中一嗡！
强自镇定，胤祥深吸一口气， “四哥书法造诣极高，然儿臣贪玩，与四哥相聚，从不曾讨论至此。”
康熙略一沉吟，道：“怎么？那你们平日谈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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