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钓鱼》池星水

74、第 74 章

　　第74章

　　少女的双腿，身体，手臂，被火燎过的地方，都化作了粗壮的藤蔓。

　　姜渊鱼的火烧到她的脖颈处停下了，留了她一张脸，但此情此景，却显得十分诡异。姜渊鱼背过身子，对谢改道：“你不是想听她说点什么，时间不多了，抓紧问。”

　　谢改不知他所谓的“时间不多”到底是几秒钟还是几分钟，他只是有一个问题不解，非问不可。

　　——“玫瑰庄园的请柬为何会送到我母亲手中，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金瞳少女感知到自己快要死了，她笑了一下，闭上眼睛，牙关紧闭，不肯回答。

　　谢改叹气：“好吧，换一个问题，是你杀了徐夫人吗？”

　　听到了徐夫人三个字，少女倒是愿意开口了，她气息微弱：“我师父啊……她一辈子不曾仁慈过，沾了满手的鲜血后却想当个好人。好人哪有那么容易当，阴阳渡里的老实人没活路，这话是她自己说的，她却忘了。是我杀了她，我唯一的师父……”

　　她的脖子开始枯化。

　　谢改看着焦木般的颜色盖住她雪白的皮肤，似是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

　　她死了，藤也死了。

　　没有了息壤的地上是一片石板，遍地的枯藤像一张网，毫无生息的趴在上面。

　　谢改半蹲在地上，转头看着姜渊鱼的背影：“死了？”

　　姜渊鱼道：“死了。”

　　阴阳渡里死个把人太常见了。

　　而且这里的人一死就是神魂俱灭，再也不存于世。

　　姜渊鱼道：“真相对于我来说不重要，我只要见到结果。”

　　一个人的感情不能太丰沛，否则只会苦了自己。

　　谢改伸出手指，在那枯藤上抹了一把，果然，那一截藤如同焦炭一样，瞬间化作了粉末。他与姜渊鱼完全不同，他需要一个真相来封存，既是证明他们的存在，也是证明自己的价值。
　　至少不算白跑了这一趟。

　　姜渊鱼活得太久了，人的脑子是有限的，他不需要去记住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譬如旁人的真相，旁人的人生。

　　世上弱者太多，他有时候会大发善心救人一命，只因顺手而已。

　　但更多的时候，他是个旁观者。

　　每个人都在挣扎，活着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死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他拿到了息壤，算是完成了此前的承诺，可惜的是，徐夫人已死，不能再见玫瑰庄园的盛景。

　　他们回到地面上时，姜渊鱼设下的阵仍然存在，庄园里的一切处在静止中。姜渊鱼单手拂过，那些红线收进了他的袖中，虚空中时间终于归位，倒了一半的瓶子落地，发出了一声迟来的脆响。

　　姜渊鱼站在玫瑰庄园外的空地上，一场烈火烧了起来。

　　阴阳渡多少年没见过威力如此厉害的真火了。

　　所有的鬼怪都躲远了，生怕惹火上身。

　　玫瑰庄园终于变成了一片废墟。

　　不久的将来，这片废墟上，将会建起新的庄园，迎来新的主人。

　　姜渊鱼道：“我们回归乡城。”

　　谢改一眼不发，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姜渊鱼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沉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谢改即便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也能注意到姜渊鱼的小动作。他甚至能准确无误的猜到姜渊鱼的想法。于是不等姜渊鱼开口问，他主动道：“我想带我妈妈回到人间。”

　　姜渊鱼：“哦？你想通了？”

　　他并未对此发表太大的情绪，只是道：“你想通了没有用，得你母亲想通才行。”

　　谢改道：“我会劝她的，阴阳渡毕竟太危险了……而且，听说我爹快死了想见我，他不应该见我，他应该见我母亲。当年的事，我总要求个真相。”

　　姜渊鱼：“真是执着。”

　　谢改道：“没办法，疑问藏在心里，我夜不能寐。”

　　谢母披着斗篷在归乡城等他们回来。

　　她虽然容颜不老，但是心态和气质都已形同槁木了。

　　姜渊鱼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他始终不能忘记十五年前小芒山，他从车窗窥见的那个女人，一袭红裙，年轻艳丽，尽管那时候她已失去了意识，但仍有生命专属的鲜活的印记。

　　姜渊鱼心里憋着句实话。

　　假如当时的谢母就是这样的一潭死水，谢改即便把头磕碎了，他也不会出手救人。

　　既然一心求生，就应该不遗余力地活着。

　　姜渊鱼坐在外面的桌子上喝茶。

　　谢改带着母亲去河边谈心。

　　姜渊鱼喝了三壶茶，又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那母子俩终于相携而归。

　　姜渊鱼睁开眼。

　　谢母站在他面前，深鞠了一礼：“原来当年是先生降恩，令我起死回生。”

　　姜渊鱼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后悔活下来了吗？”

　　谢母摇头：“从未悔过，是我醒悟太晚。”

　　谢改道：“我们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