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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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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改前脚刚走,姜渊鱼便睁开了眼睛。
巧合得有些刻意了。
谢母背对着他忙碌的,并没有在意这些。
她裹着斗篷,在院子在,架上锅灶,准备烧一锅冰川水照顾病人。
她并不知道,十五年前那场灾难,是谢改硬求着人给她逆写的命数。
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攥弄着她后半生命运的人就躺在她家里的床上,而她却一无所觉。
谢改坑妈其实也很有一套的。
谢母烧上水,可能也就一转头的功夫,屋内床上空空如也,一个大活人不见了。
根本无迹可寻,让人怀疑是一场梦。
只有榻上扔着一件谢改留下的外套,证明真的有人存在过。
谢母在阴阳渡消磨的时间太多,见过离奇古怪的东西也太多了。
但姜渊鱼这神鬼莫测的行踪,结结实实令她心头一惊,忍不住怀疑,自家儿子到底搞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谢改回到阴阳渡这头河流的源头,下水再探,薅了一撮自己的头发,在水中张开手心。
细软的毛发在他面前打着旋儿,停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
浮不起,沉不下。
虽然不同于普通的水,
但这应该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弱水。
谢改闭上眼睛,探寻水的源头。
还要继续向上。
再向上……
谢改只是试探着逼近,便立刻感受到了身体发出的危险信号,那来源于他体内的自我保护机制,是生命的本能。
谢改逆着较劲儿,在某个瞬间低头一看,他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皲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此时浅浅的只在皮上,再深,可要触及血肉筋骨了。
好狠啊。
谢改停下再次踟蹰了半秒。
正于此时,水中远远地送来了一声高音的嘤鸣,旷古而悠远。仿佛正在吸引着他靠近,打破了他的所有犹豫和迷障。
谢改咬牙逆流而上。
水划过他肌肉的纹理,像一把利刃。
他潜过狭长的水道,深入到水下几丈处,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头上有光。
也有一片巨大的正漂浮的黑影。
碧色的莹莹点点的光芒,找不到光源的来处,它们就像水中的微生物,亘古长远,既不会消亡也不会遗失。
而那篇黑影……
谢改眼中浮起惊愕。
——鲸?
它身躯的长宽无法以具体的数值度量。
谢改暂且用鲸来形容它,那是因为脑子里找不出其他的类比物。
但它明显不属于当代的任何一个鲸种。
它缓缓摇动身体。
流线型的鱼尾非常完美。
谢改不由得伸出手。
然而看似漂亮友好的生物似乎并不欢迎他,而且展现出了非常骇然的攻击力。
在他的脑袋甩过来的时候,谢改飞速向后疾退。
其实在这种水下环境里,保持不动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谢改猛然提速,以及大幅度的翻滚,很快给自己造成了一身的伤。
——“别,有话好说。”
谢改心里憋闷。
明明是你引我过来的,怎么一照面就先动手了呢?
可能是由于体型的巨大。
它攻势虽猛,但一动一停之间,要调息很久。
略显笨重。
它并没碰到谢改。
但谢改在躲避中,已经把自己弄了一身的伤。
谢改退开些许,和它那巨大的眼珠对视了片刻。
心想,姜渊鱼说的引弱水上行,会不会指得是这家伙?
它到底是什么?
既然不属于现世的任何鲸种,那么向前追溯已绝迹的呢?
比如说。
存活在上万年前的的传奇——鲲……
水底生出暗涌。
准是这大块头搞的鬼。
谢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两天之内拆了两次脊骨,他不能再祭刀了,会真残废的。
谢改身处于漩涡的急剧逼迫之下,水下流光乱舞,无奈,只能放任自己沉下水更深处,迸发全身的力量,与劈山断海一般的冲力对抗。
漩涡将他围在中心,只要再近一尺,便能就地绞杀。
沸腾的血雾将浸染这片水域,留下杀伐的痕迹。
谢改明明放松了身体,前颈向后扬起引颈就戮的弧度,但是所有的水下杀机在荡至他周围时,却不由自主的放缓了速度并卸下了攻击性。
似有一层透明的无形的茧包裹着他,柔和地劝阻了它们的杀意。
他不仅仅能驭水。
他在水下的生命是神明的恩赐。
巨鲸终于再度蓄力,向下猛冲。
如此程度的水下动荡若是放在人间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谢改在人间海域里横着走了十几年,再次见识了什么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海外有海。
谢改平静地直视它,手指已经划开了颈后的皮肤。
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终于,另一种声音强势插入战局,如一根定海神针般,稳住了战局。
谢改听见有人在吹箫。
深海的模糊视觉配合着呜咽的洞箫,说不出的压抑。
但乐声明显安抚了躁动的巨鲸。
是谁?
谢改轰然跃出水面,目光骤缩。
他已经离开了那片雪原不知有多远。
此处更是荒凉,冰冷。
而水域也更加的光阔,也许是由于水下那些碧荧荧的生物影响。
整片水域从上面看,像一块钳在云海中的翡翠,纯净得令人惊叹,不掺一点杂色。
而那只巨鲸,果然长宽不知凡几。
它的背部露在水面之上,形成一座拱起的海岛。
所谓‘海岛’上郁郁葱葱,莺歌鸟语,在万顷雪原中格格不入,如同沙漠深处的一方绿洲。
洞箫声在他破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谢改回落在水面上,困惑地盯着那座海岛。
巨鲸在水下翻山倒海,而他的背脊,在水面上仅仅只是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而已。
可想而知,这家伙的体积基数有多么难以想象。
谢改落在海岛上,脚下是巨鲸坚硬的背脊。
巨鲸驮着海岛缓缓下沉。
它骤然安静下来,在水中停了片刻,沉到最低处之后,竟然顺着谢改来时的方向而去。
——姜渊鱼所言引弱水上界,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
黑暗里,水下打着手电筒,在树高风声飒爽的夜里,普通人心里总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要问这世界上最自大的是什么人。
不是本事绝高的世外高人,也不是庸庸碌碌的蝼蚁众生。
而是那群不上不下,一瓶不满就觉得自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
——俗称半吊子。
人养的水鬼在下到水下五十几米的时候,已是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他们浑身瑟瑟发抖的爬上来。
魏丹山稍微稳不住气场,急问:“怎么样?”
领头那位水鬼颓丧的摇头。
魏丹山拧起眉毛。
赵婆婆一开口就是刻薄:“别是我们被放鸽子了吧,那小孩到底什么来历,神神叨叨的,魏老爷子弄清没有?”
魏丹山解释:“您放心,爷爷既然下了指令,必然是有完全的把握。”他对龙家那位小姑娘说:“你的蛇能下么?”
龙家小姑娘腰里挂着一个竹筐,听到要用到自己的蛇了,很是不舍得摸了摸筐子,然后旋开上面的盖子。
一般的水蛇通常只活跃在稻田和渠沟里,下不了深水,但是龙家有特殊培育过一批。
龙姑娘夜视能力很好,打开自己的小筐,眼睛往里一探,顿时咦了一下。
她记得筐里出门时只带了两条黑黢黢的小水蛇。
现在筐里居然还盘了一条不丁点大的小青蛇。
龙姑娘一眼就辨认出,这是一条剧毒竹叶青。
似乎还没有成年。
魏丹山神经敏感:“怎么了?”
龙姑娘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事。”
她还以为是这丛林里的野生小蛇爬进来了。
伸手捉水蛇的时候,还顺手在竹叶青的小脑袋上拍了拍。
龙家这位小姑娘生下来就亲近蛇,在家族内部是难得的天才。
它把两条小水蛇放进河里之后,再次瞄了一眼自己的小筐,从自己随身的小囊袋里,掰了一块蛇饼扔了进去。
花椰菜蜷在小筐子,冰冷的蛇瞳望了一眼这个小姑娘,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亲切感,果然神奇。
天生的驭蛇者。
龙家小姑娘扔了一块蛇饼进去,见它不肯吃,于是一抿嘴,发出嘶嘶的声响。
她在问它:饿不饿?
按理说,这个时节的蛇,临近冬眠,是最需要食物的时候,也是野外伤人可能性最大的时候。
花椰菜不做回应。
只听这位龙家小姑娘又试图与它沟通。
这次的意思是让它快些离开,躲得远远的。
花椰菜依然假装听不懂。
这时,赵凌悦转头望了她一眼。
那眼神,带了意思防备的意味。
龙姑娘抱着自己的小筐,下意思缩了一下。
赵凌悦:“你在和谁交流?”
龙姑娘指了指自己怀里:“我的蛇,怎么了?”
赵凌悦的目光滑到了她的蛇篓上,然后抬了抬手。
他的手上攀着一只巨大的红蛛,它刚从赵凌悦的血脉中饮饱,浑身涨大了几倍,身体晶莹剔透,血红慑魄。
龙姑娘瞧着他的意思,似是想和她的蛇过过招。
众所周知,赵凌悦的那个大宝贝不是凡品。
极毒。
而她偶遇的这条小竹叶青,明显还没成年的样子。
龙姑娘一退再退,说:“不行,它还小,会死的。”
赵凌悦终于找着机会,打着手电筒,看了一眼她的小筐。
那里面的小竹叶青,果然是小小的一条。
不成气候。
他缓缓松了口气,不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