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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洛尘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半醒,昏沉间听见耳边响起一阵阵细密嘈杂的高低错落的私语。

      “还以为真死了呢。”

      “装得可真像。”

      “不会还做着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仙家弟子的美梦吧?”

      “眼睛动了……这不是醒了吗?”

      洛尘双脚拖着地面,强行被押到什么地方,刚站稳,浑厚的男中音从头顶上方缓缓响起:

      “纵人杀亲,害友,辱族,三罪并罚,着五十杖刑,刑毕。自今日起,废其姓氏,逐出西禺城。”

      嘈杂声音逐渐消失,洛尘身体不受控制,只能任对方强行拽住自己拖出门外,迷糊间,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六哥,把她丢哪儿去?”一道年轻声音突兀地响起。

      “族长只说将她扔出城外……”

      另一个声音沉吟片刻,轻轻叹口气,“城门口就算了……也是个可怜人,东南几里外不是有座废弃的破庙吗?把她扔到那儿好了。”

      年轻点的声音小声嘀咕:“真麻烦!要我说,直接扔在路边自生自灭,反正也是个人渣,冻死算了。”

      “你真觉得她一个半大的小孩,平日连话也不敢说多两句的小娘子真能胆敢干出勾结邪魔的事?”

      “那她这是……”年轻声音沉默了很久,轻轻呿了声,“还以为西禺京氏有多干净,原来也不过如此……”

      “……等结了这旬的工钱,还是离开尽快此城吧。”

      “生死有命,只看这小娘子的命够不够硬了……”

      洛尘呼吸很重,浑身疼得几近麻木,一阵冷一阵热,昏昏沉沉间只听见耳边断断续续的低语,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知多久,又出现各种凌乱的脚步声。

      “你们看,这里有个死人……”

      “真晦气!怎么办,把她扛走?总不能让她死在这庙里,晚上咱们活人还得睡觉呢。”

      “还有一口气在。”

      “死就死这呗。等到真的发臭了,再丢出去也不迟。”

      洛尘身体依旧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开,但听觉却是恢复了大半……

      “……灵山那边正要人呢,听说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只要到那有口气,一个人能卖二两银子呢!”

      一个身上穿得乱七八糟的流浪汉子猛地翻起身,眼睛亮起,磨了磨牙,摸着不知道多久没沾过荤腥的肚子,目光直直落在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血人身上,突然咧了咧嘴,瞳孔闪着黑沉沉的光。

      “今天来这百八十天也不来的破庙还真来对了。”

      周围气氛骤然变得静极了。

      “石三哥,”一个声音试探性地打破了这片寂静,“你真准备把人带灵山去?那儿离这可有不少路,人要是死在半路上……”岂不是不是鸡飞蛋打?

      “不管了,赌一把!老子反正是过够了这天天没吃没喝,连口稀粥都喝不上的日子了。你们谁跟我一起去?”

      “这活脏手,”一个人冷笑,“可别算我……”

      “……”

      “……加我一个。”

      “个仙人板板,我也去!”

      洛尘:“……”好家伙,这些人还真准备把自己卖了啊。

      洛尘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记不太清,但洛尘莫名有种直觉——她分明应该已经死了。

      死人还能再活过来吗?

      好像还真不是不可以——洛尘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而在同一瞬间,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倾斜而出:

      死人有的能活,但那是不人不鬼的“活死人”,并且活死人的心脏是不会跳的,自己的情况与其说是诈尸,不如说是——借尸还魂。

      至于她到底是谁,不记得了。反正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如今在的这座城叫做西禺城,除了人还有一些能上天入地的“仙人”,当然,如她这样的普通百姓是和那些仙人没什么关系的。

      然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名字和自己同音,叫做“骆沉”,她的生父,却是在这座城里颇有权势的世族。

      骆沉小时候便流落到农家,长到十六岁,发现生父是有名的望族。

      原来她三四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抱走,族人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人。

      生父为了伤心欲绝的妻子特别抱养了一个同岁的孩子,妻子不肯其他女孩取代自己女儿的地位,于是从善堂抱养了个男孩——和女儿同时出生的本来该还有个弟弟,可惜生后就夭折了,双胎只活下一个。

      可哪怕收养了个孩子,妻子依旧放不下失踪的孩子,只多撑了六七年,便郁郁而终了。

      再过了些时日,父亲外出后,几年间都没了音讯,有人说看见对方掉进海里,已经死了。

      等到骆沉被找回来,父亲母亲俱都不在,只剩个沉默寡言,和自己同龄的弟弟。然而两人关系尴尬,一个不说话,另一个胆小,又没有血缘关系,对方两三年前跟着个云游到此的道士也离开了。

      原本族人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孤女,安安生生平平凡凡也不是不能这么过一辈子。

      可不知什么原因,一群仙门世家数月前传出风声,说会在本月来到凡人世界收些“修仙种子”,只要资质够的,便有机会被他们看中带走,此后命运翻转,成为一个御风飞升的仙人。

      这次被构陷与妖魔勾结,不过是一个借口,哪怕只是“定仙缘”,每个世家能手中能送入仙门的名额亦是寥寥无几。

      骆沉父亲与这任族长是兄弟,作为嫡系血脉,又受了诸多亏欠,这名额中必定有一个是她的。

      利益动人心。

      年纪轻轻,年方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生生被打死在了刑仗之下,族长亲友无一人为她说情。

      到底是觉得几十刑棍打不死她,还是为了那微末的仙缘可能,希望她死了可以腾出名额,已经说不清了。

      洛尘被三五个乞儿和流浪汉放上从哪里翻出来的推车上,破破烂烂的车轮子一颤三响,推在路上总让她怀疑什么时候就彻底塌了。

      路上下起了雨,开始只是毛毛细雨,打在脸庞上,失去大半知觉的她甚至没反应过来下雨了。直到雨势越来越大,几乎浇得行人难以行进。

      可路走了一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都没有,瓢泼大雨迎着大风刮过来,将车板连同车上的人都齐齐浇透了。

      洛尘后背上破了皮的伤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伴着推车的一摇一晃,她疼得昏死过去,又很快被生生疼醒……

      “石三哥,再这么淋下去,她不会路上就死了吧。”

      男人咬咬牙,发着抖,二话不说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到推车上方,用手拉住衣角。

      其他几个见状,也脱了衣裳,用衣服做成了个简陋的,勉强能挡点风雨的“车盖”。

      继恢复听觉后,触觉,嗅觉也逐渐恢复了的洛尘只觉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

      被疼痛折磨后,嗅觉再度受到了沉重攻击的洛尘半死不活地想:要不还是让她安生地死好了。

      石三顶着大雨在泥泞的山路上奋力推着车,唇色冻得发白,面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狠劲,喃喃自语道:

      “我不想死,我要活。我不认命,我不要再过从小到大只能啃树皮喝潲水的苦日子,被人当做路边的野狗,二两银子,哈,不就是钱吗!有了银子我也能活成个人样……!!”

      入夜后山路上只看得见零星些微的月光,风吹打在草地上,山坡里。

      不知何时,周围起了雾,远方的森林黑洞洞的,像是朝他们张开獠牙的猛兽。

      一个小乞丐看得心里直发慌,撑不住了:“石三哥,我,我不去了。”

      一个,两个,都忙不迭逃了。

      等进了林子,最后只剩下石三一个人孤零零推着车。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一次也没有回头,脸上露出一个几乎是狰狞的微笑,僵着手脚麻木地推着木车往崎岖的山路上走。

      “走了也好,银子都是我一个人的……”

      “醒醒,宿主醒醒!”

      洛尘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结果发现自己居然能睁开眼睛了。

      耳边的声音依旧在催促她清醒过来。

      “什么东西在说话?”洛尘心想。

      系统01汪地一声险些哭出声来,“没时间说那么多了,你再不跑很快就要死了!”

      洛尘心说自己还不如直接死了呢。活着实在太痛苦了。

      洛尘冷漠道:“死就死吧。”

      01不可思议:“你怎么这么冷静?你可是快死了。”

      “死了也比半死不活这么遭罪强。”

      01:“……好死不如赖活着!”

      洛尘毫无反应,“与其痛苦活着,不如死了痛快。”

      01:“死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洛尘:“我一个孤魂野鬼,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代人受苦,怕哪门子的亲者仇者痛不痛快?”

      01:“……”

      01麻了:“……落在邪修手里,你在死前只会活的比现在还痛苦!”

      “哦?是吗?”洛尘说:“我不信。”

      01:“…………”它这个宿主是有点油盐不进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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