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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证明(修文不用点) ...

  •   她听见了。

      寇至庭的直觉告诉他,袁茵方才一定在这里。

      寇至廷的手攥的死紧,关节分明的骨节箍在袁茵细白的手掌,生生握出了一道红白交横的血线。

      手很疼,痛感绵延而上,让袁茵的整个右手都开始有些麻木的肿胀感。她闹不准寇至廷的用意,选择暂时闭口不言。

      眼前的男人逆着光,加上乍然之间的调转,让袁茵有些看不清寇至廷的神色。所见之处,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

      袁茵眯了眯眼。

      许是袁茵的反应触动了寇至廷,他终于结束了这冷冰冰的沉默,似笑非笑地缓缓开口,同时慢慢靠近袁茵。

      “袁助理,真巧啊。”

      寇至廷的靠近让原本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袁茵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亮度,于是寇至廷的面目逐渐清晰地呈现在了眼中。

      他不知何时换了衣服,眼下正穿着一套酒红色金丝面料西装,衣服的垂感很好,将他挺拔的直角肩凸显地更加利落。
      应该是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晚宴,他还带了领结,黑色,扣子是纯金打造,表面光可鉴人。

      寇至廷的衣着配饰考究,由一家中式私人贵族品牌提供,袁茵知道的基础款也要六位数起,更何况这种限量。

      豪门的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永远不可一世,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不知谦和退让,他对待寇振光尚且咄咄逼人,更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且与他毫无关系的自己?

      袁茵知道,这种时刻,一点点的退缩都会让寇至廷心生疑窦。

      忽略手部的疼痛,她毫不犹豫地直视回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可怜又隐忍:“是啊,寇总,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袁茵极力示弱,但寇至廷人性匮乏,他仿佛已经不记得自己还在紧紧抓着一位姑娘的手,一双手掌像是一对铁钳,纹丝不动。

      “没想到?”他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眯着眼睛状似疑惑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你袁助理想不到的事么?”

      .

      这样的距离,足够让袁茵看清楚寇至廷的每一根睫毛。
      他的眸子很亮,是那种出奇的亮,带着一种兴致盎然的疯狂。

      他定定地看住袁茵,像是审视,又像是审判。不近人情的脸和眼,仔细看去,因着那线条明晰的轮廓,像是封了金漆的雕像。

      话的意思很明确,他不相信袁茵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袁茵的心跳起来。

      寇至廷城府颇深,又桀骜不驯,在富豪圈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泡妞,赌马,挥金如土,其父寇振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前起码在人前还是收敛的,但寇至廷本人极重隐私,而眼下又是这样一桩近乎丑闻的消息,如果让他知道这一切已然被自己撞破,恐怕寇至廷会迁怒。

      以寇至廷的偏执阴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其实不必多么狠辣的报复,只单单将自己清除出寇氏,那么过去为计划所有的苦心经营,便都会付之一炬。

      绝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袁茵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快速回忆了一下这里的地形。

      这个观景台前通宴会厅后通后花园,虽然人迹罕至,但并不是全无人来。如果说自己是从后花园过来,也是非常合理的。

      ——她自认方才藏的精妙,寇至廷没可能知道当时自己就在门后。

      袁茵赌寇至廷此时是在诈自己的话。

      想到这,袁茵硬着头皮放平语调,秉持一贯的温柔形象,颤抖着轻声道:

      “寇总,无论您有什么话,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说呢?我的手要失去知觉了。”

      .

      袁茵给自己的人设是刚刚为爱痛哭过的柔弱绿茶,所以最好语不成句,说起话来尽是浓浓的鼻音。

      寇至廷不回答,只是兀自打量着袁茵含着热泪的眼睛。

      怜香惜玉不是他的作风。袁茵的示弱他无动于衷,闻言并没有放手,反而是阴测测地凑近袁茵,低声质问。

      “袁助理这是在干什么呢?”

      袁茵不答,咬着嘴唇去看自己因为被箍的太紧,而开始泛白的指尖。

      没有接到回答,寇至廷也不急。他陡然拉紧手臂,将人一下子带到了自己面前。袁茵被带的一个踉跄,被寇至廷半扯半抱地压在墙角。

      “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躲在这里赏月。”

      寇至廷一字一句,目光逡巡在袁茵的眉眼之间,似乎想要刺透眉心,深入到袁茵的脑中寻找答案。

      袁茵被寇至廷陡然靠近的姿态吓了一跳,本能地握紧拳头,想要毫不留手地挥出一拳,但理智几乎立刻便占据上峰。
      她知道,角力已经开始。

      袁茵慢慢放开手指,化握为勾,轻轻勾住了寇至廷的衣服下摆,尽可能的回缓寇至廷压下来的力道,但是面上看起来,更像是极度委屈下的无助。

      “我刚才,心情不太好,所以去后花园透透气,寇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我是……不应该在这里吗?”

      “你不明白?”

      寇至廷挑起眉毛,提高声调反问,看似在毫无意义的重复,但袁茵明白,这是对自己回答的不满。

      今天,此刻,不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寇至廷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寇至廷就像是一个专制的判官,只管高高在上,一点点的余地不给,冷冷的等待他的犯人自己心态崩溃,全盘招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如果正面回答,无论自己说什么,听起来都会像是托词和狡辩。袁茵决定另辟蹊径。

      “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吗?”

      袁茵再抬头,双眼已经全然被眼泪浸湿。

      她不再躲避寇至廷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回视他,眸子又黑又亮,带着激动和委屈,像是终于鼓足勇气去表白却不得的纯情少女。

      寇至廷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似乎也被袁茵突然爆发的情感冲击到。

      袁茵不理这些,做戏最忌讳半途而废,她装作以为寇至廷问出这话是厌恶的意思,继续偷换着概念。

      “我知道我们没可能,我也从没做过要跟你有什么关系的梦,毕竟喜欢你的女人那么多。我只是想,多靠近你一些,尽我所能,为你多做一些……”

      袁茵对寇至廷厌恶至极,实在想不出什么具体的深情情景,索性便做了个让人无限瞎想的留白。

      “我不想你不开心,想为你扫清一切麻烦和阻碍……为了这一切,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这话说的肉麻,但袁茵情真意切,如泣如诉,配上一直以来的传言,任是谁在场,都不会疑心袁茵的真心。

      但寇至廷的疑惑只是顷刻之间,下一秒,他的眼中就被玩味讥诮所替代。

      袁茵看得出来,寇至廷不信。

      空间太过狭小,寇至廷又太过高大,袁茵一系列的声泪俱下,面颊不自觉地越来越红,倒真像是痛苦到了极致。

      寇至廷的眼睛近在迟尺,于昏暗中就像是一簇低沉的火焰。那对黑到发亮的眉毛整齐干净,与鼻梁形成流畅的线条,透露出让人不敢小觑的精明和强悍。

      需要再加把火。

      袁茵继续自问自答道:“很可笑吗?确实很可笑。”

      她学着电影里女主泪奔时的样子。泪水越流越多。

      “我是这么普通,没有办法与你身边的任何女人相提并论,所以我不去自取其辱,我告诉自己,只要做好我分内的事情就好,可是刚刚……”

      刚刚宴会厅里发生了什么,寇至廷自然知道。袁茵不必多说。

      寇至廷一瞬不瞬地看着袁茵,眸子里瞬息万变,袁茵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有了反应,就说明自己的话有效果。

      眼见着铺垫的差不多了,袁茵切入正题。

      “我知道我不应该中途离场……这让大寇总和你的面子都下不来,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跟大寇总道歉,跟宾客道歉,跟……况瑜道歉。”

      .

      许是被她哭烦了,又或是真的相信了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寇至廷终于松开那只禁锢袁茵的手。

      血液一瞬间回流,袁茵的手臂一下子恢复了知觉。她隐隐松了口气,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她的目光极度深情,心中却是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言辞。

      寇至廷耐着性子听完袁茵的表演,没说话,只是扭了扭脖子,将目光投向一边,似是在判断什么。

      他的嘴角天然上翘,眼睑上的褶皱是整齐平行的一条线,细长的眼尾挑向鬓角,沉默的寇至廷敛去尖锐和刻薄,带着一种骄矜的贵气。

      良久,寇至廷重新挂上笑容,笑意却是未尽眼底。

      “你知道吗?你方才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人,一个我很讨厌的人。”

      袁茵一怔。

      这是寇至庭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表态,有违他以往阴阳怪气的行径。

      袁茵心中暗暗猜测了几个自己知道的,跟寇至庭有点纠葛的对象。但她不敢说出口,怕又激怒寇至庭。她知道,他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对不起,我可以马上离开。”

      多说多错,袁茵知道再待下去也不会扭转局面,如今最好的姿态是原地转身。

      可寇至庭却不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他玩味地开口,像是一只捉住了老鼠的猫。

      “唔,这么喜欢我的话,那证明一下如何?”

      袁茵不明白话题为何跳转的如此巨大,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配合道:

      “怎么证明?”

      ·

      夜晚浓稠的黑暗随着漆黑的柏油路面无止境的扑过来。

      袁茵静静坐在副驾驶,眼角一晃而过的,是路边被车灯照亮的杨树。

      这些植被棕绿相间,应该是刚刚被种在这里不久,懵懂地歪歪斜斜地立着,似是还不能习惯这一片陌生的荒凉。

      血红色的法拉利Roma驰骋在空旷的马路,像极了出了笼的狼。车子越冲越快,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身后城市的繁华也渐行渐远,脱离了文明的束缚,这片旷野就成了一块冷寂的无人区,冰冷和疯狂交织着,汇成了一道道呼啸而过的风。

      身边的寇至廷身子微微弓着,但握住方向盘的手背却紧绷着,像是跟什么无形的东西叫着劲。

      昂贵的跑车稳定性非常好,即使这样快的速度,车身还是一条直线向前窜着,完全没有一点颠簸。

      寇至廷的衣领被随意的扯开,双眼直直地盯着虚空的尽头。

      他开车没有听音乐的习惯,密闭的空间里没人说话,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让人压抑的胶着。
      袁茵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压着嗓子,带着委屈和害怕道:

      “我们去哪?”

      寇至廷不回答,只是随意的抽出一支烟,单手点燃。

      明灭的烟头燃尽的灰烬,落到袁茵没有任何遮盖的手臂和手背,发烫的触感,很快便留下一道道浅红色的烙印。

      袁茵痛地一瑟缩,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现在的状态不正常。

      她试图把他拉回到清醒的现实。

      “寇总,欧洲的项目还没结束,明天还有董事会要开,到时候我们两个都要出席,这么晚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好不好?”

      不知道哪句话打动了寇至廷,他终于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袁茵。

      她很瘦,但又不干瘪,有力的骨骼撑起流畅的线条,四肢柔软纤长,配上这套真丝礼服,整个人既端庄又飘逸。

      寇至庭有权利不回答袁茵的任何问题,他不答反问。

      “现在这么怕我了?你不是说你喜欢我?感情都是骗我的?”

      袁茵不说话。

      她的一双眸子因为被泪水洗过,此时更是乌黑发亮,透着清明和坚定。那对唇瓣殷红,被黑发瓷肤一映,更显得娇艳。

      只是这样好看的唇,一开口,便是董事会,利润表,财务建模,融合估值等等这些冷漠的字眼。

      一瞬间,寇至廷觉得眼前女人的脸,莫名的与寇振光有了重合。

      他几乎是带着挑衅与毁灭的心态,提出一个死亡问题。

      “袁助,你跟在我爸爸身边这么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那你说,我爸爸他,是不是个王八蛋啊?”

      袁茵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寇至庭这是气疯了?

      她没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沉吟地开口:

      “寇总,我觉得你跟大寇总之间,可能是有一些误会。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终究是你的爸爸,你们流着一样的血,如果真有不睦,相信出问题的也只是问题本身,而不是你们彼此不够爱。”

      长久的沉默。

      寇至庭不开口,也不转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像在思索,又像是放空。

      良久,寇至庭忽然嗤笑起来。

      这世道,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你错了,这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那只是大人编造出来为了裹挟孩子的道德绑架。”

      下一秒,寇至庭讥诮道:

      “听起来,袁助理很懂感情啊,那这样……”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

      “袁助理不是喜欢我么,那为了证明……”

      说着,寇至庭慢慢用力踩紧油门。

      “那我们这就一起去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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