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也能外包吗？》幕琅

18、018 往事

　　三个月前，这座东欧小镇上的唯一一所学校里，发生了一起霸凌致死案件，即受害者学生在被霸凌者们泼水、殴打，后又被锁进厕所整整十二个小时后，冻死在了这个晚上。

　　这是一起非常严肃的案件，这个案件严肃的地方，不仅仅在于一个珍贵的生命就此逝去，更在于那些因受害者学生的死而牵扯出的一系列凶案及社会问题。

　　就像是被填埋在地下室墙中的尸体，就像是受害者学生服用了长达三年的精神药物却没人说得出药物的来源。

　　如今，石非玉看到的这个亚空间，正是由这些死亡和问题组成。

　　石非玉缓步来到八音盒面前，蹲身，想要拾起这件诡异物，但就在他触碰到那八音盒的瞬间，原本就厚重的白雾越发浓郁。

　　雾气中，无数画面隐隐绰绰，如同蒙太奇般的记忆碎片，向石非玉扑来。

　　石非玉艺高人胆大，歪了歪头，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任由那记忆的碎片将他裹挟。

　　……

　　七年前，一个名为威廉的孩子家中发生了巨变：他的父亲和母亲，在一次外出时突然消失，留下了老宅中年迈的奶奶、五岁的威廉，以及威廉的一对双胞胎弟妹，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小镇的警察局接到这起失踪报案后，怀疑这对夫妻是被卷入了诡异物事件中，立即派出人员去搜寻这对夫妻的踪迹，但在搜索数天都没有结果后，他们无奈只能在档案上确认了这对夫妻的失踪，以及对这对夫妻的死亡猜想。

　　可事实上，这对夫妻从一开始就没有失踪。

　　所谓的失踪案，只不过是他们为了骗取保险和政府补助的手段而已，真正的他们，其实从未离开小镇，甚至从未出门，而是一直躲藏在老宅的地下室里。

　　但这件事的真相只有那对夫妻年迈的老母亲知道，除此之外，就连他们的儿女都毫不知情。

　　可偏偏，这对夫妻虽然好吃懒做、还胆大包天地用伪装失踪来骗取保险金和补助金，但他们自己却并不是什么严谨周全的性格，所以没多久后，他们就在地下室闹出了动静，被他们的大儿子威廉抓了个正着。

　　夫妻俩慌张之下，一时冲动，随手拿起最近的一只八音盒，用力打晕了他们的大儿子。

　　但之后，他们两人却在地下室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们还活着且一直没有失踪的事暴露出去后，他们悠闲安逸的生活必定会离他们远去，而被他们骗保的保险公司，也绝对会将他们告上法庭，要求他们归还被骗取的保险金同时缴纳高额的赔偿金。

　　这是他们完全无法承受的。

　　那……要与儿子威廉坦白吗？

　　可他们又怎么能够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对一个巨大的秘密守口如瓶？

　　他们怎么能够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任何时候、哪怕是被同学被路人嘲讽的时候，都绝不暴露自己父母还活着的事实？

　　但要让他们对自己的亲身孩子下手，他们也绝对做不到的。

　　所以……怎么办？

　　就在这样艰难抉择的时刻，年老成精的奶奶出现了，并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找个人来演一场戏，让威廉这孩子以为自己是对父母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并且在“不经意间”将这件事告知周围的邻居们。

　　这样一来，夫妻俩以后也不必一直待在地下室，费尽心思地避开威廉了。因为在确定了威廉精神病的身份后，无论威廉这孩子以后再看到什么、再对别人说什么，别人都只会以为他是发病了，而不会想到夫妻是在伪造失踪。

　　夫妻两人听到这个提议，神色愕然。

　　“这样的话……”穿着绿裙子的妈妈有些犹豫，“是不是对威廉不太好？”

　　“又不是真的让他得病，只是跟周围的人这样说而已。”奶奶不耐烦地瞪了妈妈一眼后，又和蔼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心疼说，“而且，你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地下室吧？瞧瞧我的好儿子，都瘦了。”

　　“更何况，你们难道就不想要光明正大地在屋子里行动吗？还是这段时间躲躲藏藏的日子还不够你们觉得麻烦吗？”

　　夫妻俩恍然。

　　是啊，一直躲躲藏藏也不像话。

　　这可是他们的家啊！哪有在自己家里也像做贼一样心虚的？

　　想到这里，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

　　……

　　石非玉在朦胧的白雾中一路向前，走马观花地穿过无数凌乱混沌、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

　　而没走多久，石非玉就感到自己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到自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棕皮的带锁日记本，此刻正在地面摊平，写满字迹的纸页在没有风的浓雾中一页页翻动。

　　……

　　[X年X月X日]

　　[奶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爸爸妈妈离开我的第一年。但是对于我今年的生日礼物，爸爸妈妈早已经挑选好了，是一只很漂亮的八音盒。]

　　[奶奶说，爸爸妈妈最爱的人就是我，希望我一直都开开心心，哪怕他们失踪了，他们的思念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思念？]

　　[我有些茫然。]

　　[所以，我前几个月在地下室看到的爸爸妈妈、在厨房里看到的爸爸妈妈、在客厅里看到的爸爸妈妈，还有在比尔和莉莉安身边看到的爸爸妈妈，都是幻觉和思念吗？可是他们如果真的思念我，为什么不来找我，而只是一直一直被我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撞见呢？]

　　[我不知道，我……记不太清了。]

　　[我只觉得这只八音盒有些眼熟。]

　　[X年X月X日]

　　[奶奶总是告诉我，我生了病，所以总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不存在的东西。但没关系，我年纪还小，只要好好长大，这个病就会自己痊愈的。]

　　[我觉得生了病就是该吃药，可我没有药。]

　　[而且，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变态。]

　　[我不是变态，奶奶说过了，我只是生病了而已。]

　　[X年X月X日]

　　[今天我又看到爸爸妈妈了，他们穿着我从来没见过的红色的衣服，很漂亮。]

　　[X年X月X日]

　　[我又一次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依然穿着那身鲜艳的红色衣服，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就像是他们还没有失踪时一样。]

　　[他们非常关心我，一直对我笑，会辅导我写作业，会打开八音盒和我一起玩，还会跟我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就像是我还很小很小时那样。]

　　[虽然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但我还是很喜欢爸爸妈妈这样和我玩。]

　　[我好想念爸爸妈妈啊，我好希望他们还在我的身边。]

　　[可是，当我将这件事告诉奶奶后，她却变得非常生气，好像还有些害怕。]

　　[她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指甲掐得我好疼，而且她还一直在尖叫，说着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这样的话……]

　　[真奇怪，我本来就有精神病呀，奶奶怎么好像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

　　[不明白大人。]

　　[X年X月X日]

　　[比尔和莉莉安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调皮了。]

　　[他们总是会偷翻我的抽屉，把我从医药店带回来的药全部吃掉。]

　　[说起医药店，医药店的那位女士真是个好人，她知道我生了病，也知道奶奶一直不肯给我钱治病吃药，所以她一直在偷偷带我去看医生，自掏腰包给我治病。我长大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但在这之前，可不能再让比尔和莉莉安偷吃我的药了。]

　　[还是把药放在阿姨那里吧，她一定不介意我每天晚上去找她的。]

　　[她真的很好很好，我总是在想，如果她是我的妈妈就好了。]

　　[X年X月X日]

　　[比尔和莉莉安今天告诉我，他们看到了第二对爸爸妈妈。]

　　[以前的爸爸妈妈，喜欢穿绿色的衣服，总是会来到他们的房间跟他们玩耍，照顾他们，关心他们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是好爸爸和好妈妈；但第二对出现的爸爸妈妈，却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他们不是一对好父母，总是喜欢凶孩子，而且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就会消失，是坏爸爸和坏妈妈。]

　　[我有些不理解，还有些羡慕他们会被关心。红衣服的爸爸妈妈只会陪我玩，而绿衣服的爸爸妈妈则不太喜欢我，总是会打我……等等，不对，又记错了。]

　　[爸爸妈妈好几年前就失踪了，家里出现的爸爸妈妈只是我的幻觉，我身上的伤也不是爸爸妈妈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奶奶说得很清楚了，所有的伤口都是我自己不乖不小心，我不能因为脑袋生病了就把身体受伤的事推给爸爸妈妈，这是不对的……]

　　[我生病了，我生了很严重的病，我得吃更多的药才能赶快好起来。]

　　[从今天开始就把医生开的药加倍吧。]

　　[不过……说起来，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记得了……]

　　[我的记忆力好像越来越差了。]

　　[X年X月X日]

　　[比尔和莉莉安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了，好像还有些畏光。]

　　[每次我去找他们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他们在玩木头人的游戏，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很活泼，我很放心他们。]

　　[家里人最让我头疼的，其实是奶奶。奶奶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跟我说话了，她总是躺在摇椅上，一直摇啊摇啊摇啊。]

　　[我好希望她能多问我一些事，可是她总是不开口，只抱着我的八音盒睡觉……咦？说起来，奶奶为什么一直抱着我的八音盒？奶奶是什么时候把八音盒拿出来的？我明明记得我收好了的。]

　　[……哎，算了，大概是我又记错了吧。]

　　[家里变得越来越臭了，我把家里打扫了几遍都没有用，问奶奶奶奶也不说话……有些烦恼，真希望奶奶能从摇椅上站起来帮帮我。]

　　[弟弟妹妹们有时候实在活泼过分，我一点都不想在应付完学校那些找茬的家伙后还要应付比尔和莉莉安。]

　　[奶奶，快起来帮帮我吧！]

　　[X年X月X日]

　　[今天奶奶终于站起来了。]

　　[她跟我说了好多的话，还帮我做了好多家务，甚至还跟我玩了木头人。虽然我玩腻了木头人的游戏，但我觉得我和奶奶好像又变得像最开始那样亲近了，我好高兴！]

　　[可奇怪的是，比尔和莉莉安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非常害怕奶奶。]

　　[……不知道，算了，不管了，就让我先轻松两天吧。]

　　[X年X月X日]

　　[昨天晚上，比尔和莉莉安冲进了我的房间。]

　　[他们兴奋地告诉我，他们终于把坏爸爸和坏妈妈抓住了。]

　　[他们问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