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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怪2 ...

  •   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小皇帝的智谋,他们三人之间如此互相牵制,谁都只能如笼中囚鸟由人摆布。

      而此时的扶晟,看上去根本不太行。

      他的气息十分虚弱,唐凌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手脚都微微抽搐着,面容苍白如纸,体内的戾气四处流窜几乎要撕裂他每一寸肌肤,像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布满他身,形容十分凄惨。

      “这就是皇帝口中承诺的,好吃好喝招待我师父与师妹的所在?!”

      唐凌看向小皇帝,小皇帝自是心虚的撇开他的眼神,自顾往那龙椅上一靠,传令道:“传朕旨意,护国大人有功,特赐凤凰神宫一座,以表天恩神露。”

      唐凌吐了口口水:“呸,我要这些东西有个劳什子的屁用。”

      这时,眉头紧蹙的扶晟像是要努力睁开眼睛,过了许久,才散开一缕眸光,他显得很平静,嘴角微微抽动,似乎要开口说话。

      唐凌忙贴到他面前去,只听扶晟虚弱的道:“冰岛的锁妖塔本可以收了这些戾气,但现在只能尽快在城中布下结界,将整座城封锁,以免剩余的戾气再扩散出去。快,快去!!”

      “好好,我这就去。”

      唐凌二话没说,来到太极殿的楼顶,以他现在这身体状况要在城中布下那么大一道结界,定然吃不消,结界方才拉到一半,他的双腿就开始打颤,胸前的鲜血也再次渗出体外,将整个胸膛的衣衫染成一片血红,好在他的袍子色彩亦深,各种斑斑驳驳的血迹也不显眼。

      忽然,他背后传来另一道力量,那股霸道的力量灌入他体内,让停滞在建康上空布了一半的结界瞬间充盈,他回头,见是华容。

      在华容的帮助下,结界很快布好。

      随后,华容上前一步看着他,似是有话要说,但唐凌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结界一布下,便飞身而下,跑入大殿之中。

      此时的扶晟盘坐在地,双目微阖,凝神调息,气色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稍好了些。

      小皇帝来到唐凌身边:“请护国大人安心,此番朕定不亏待他二人。”

      唐凌凶光毕露的盯着小皇帝:“你觉得我还会再......”

      “唐凌,你可还记得为师当初领你进门,第一句话说的是甚么?”

      扶晟仍是闭着眼睛,如此问他。

      唐凌恨恨的咽了口唾沫:“当然记得,您说过,修行,是一生的道,行走世间,不是为了降伏,而是守护。”

      扶晟接着缓缓而道:“你已不是原来那个你,稽首高廷上,一颗心,便要为天下而存,如今的你,须得明白舍小身取大义。”

      “舍小身取大义,舍小身取大义,从小到大,您总是教我们舍小身取大义,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我有师父,我有师妹,有朋友,有家,我只要能守住我所拥有的一切,就足够了。我天生就不是做圣人的那块料!!”

      扶晟呛了呛,身形欲倒,唐凌抢上去搀扶,被扶晟轻轻推开:“你以为这点戾气能奈我何。”他如往常一般,似玩笑般的作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不说大话会死?”

      唐凌不满的嘟囔一句,他岂能看不出扶晟是在硬撑。

      “这戾气在你体内,当真一点事情都没有么?”

      “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为师这不是正在调息么,这几日想必得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倘若一点事情都没有,你又为何要如此着急让我去城中布下结界。”

      扶晟偏头瞪他一眼。

      小皇帝见状,忙在此时吩咐下去:“来人,快让御膳房好生准备,以后护国大人的师父即是朕的师父,师父劳苦功高,一定要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才行。”

      扶晟闻言,竟也接着皇帝的话,乐于享受的道:“谢皇上。”

      看样子,扶晟是不打算离开皇宫了,唐凌原想只要救出他二人就离开这座囚笼,但如今,虞城大门却被他亲手打开,他不得不去想的更多,比如,当初在空幽谷,为何他能一眼辨认出真假太子金螭镜;比如,在白山黑水的那一刻,他明明记得自己已葬身巨蠕之腹,却为何又爆发出那样强盛的灵力;再比如,见到蓬莱蜃景之中的景象,会头疼不已,心如刀割,一如此次在虞城大门外那样。

      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情绪是哪里来的?城门又为何会对他打开?

      他一向就是个容易受感染被共情的人,眼里的泪或许有可能这城中某位怨魂的念力影响到他,就像当初在牙湾镇被卫长歌的一丝念力所影响一样。但城门呢,城门为甚么会开了呢?他不知道。

      种种疑团,在他心底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他究竟是谁?

      到这一步,这疑问若不解开,他纵是走到天涯海角,也难以安心。

      “我要歇息了,你也去处理处理自己的伤口。”扶晟在菜头的搀扶下起身。

      “也罢~”唐凌浓长一叹,“这戾气定然损心破神,您就在宫中先将养几日。”

      待扶晟与菜头被带离后,小皇帝便派鹤公公陪同唐凌去往新赐的宫殿。

      方才走到宫殿外的广场上,远处便传来一阵喧闹声,聒噪异常,似是城外有一群百姓围聚一起,不知在做甚么。

      他亦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更担心虞城之中冲出来的戾气会对城中百姓造成影响,此刻发生异动,不是甚么好兆头。

      鹤公公不明所以的跟着他,一同登上城墙眺望,城墙底下的大街上,是乌泱泱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头,除了凤神现世那日有此般盛景,就算是皇城底下,寻常也不见得会聚集这许多人头。

      只见百姓们手里个个拿着锅铲锄头,嘴里不断的嘶吼怒骂着,神情激奋,撒手攻击。

      而被围在中间的,则是一只长相丑陋的怪物,怪物浑身臃肿,好似每一块肉都要鼓起来,将整个身子挤的像球一般,甚至不仔细看都找不到四肢。头上只有一张嘴格外显眼,他的嘴张得老大,露出尖尖的獠牙,血盆大口让人望而生畏。除此之外,看不清其他五官。

      乍一眼看去,就像一只立着的巨大的蟾蜍精。

      所有人无疑都会将其当成一只怪。

      百姓们拿着手中的武器狠狠的打向他,那一身肥腻膨胀的肉看似坚硬,反而一戳就破,流出脓一般的鲜血。更可怕的是,被人们削下的肉块,掉落在地,那怪物却不顾被打也要伸手去捡。

      那怪物将自己的肉块塞进嘴里,咬出的血汁溅到人们脸上,所有人为之一振,随即更加奋力的将手中的武器挥起,落下,挥起,落下。

      很快,那怪物被打得奄奄一息,那张大嘴也终于像餍足了一样,闷声哼出两个字:“好吃......”

      众人一看,仓皇不已,这怪竟然啖肉饮血,生吃了自己的肉。

      “连自己的肉都吃了,你们说这不是精怪,还会是甚么,打呀!!打死它!!!”

      在百姓眼里,怪就是怪,没有饶恕的余地。

      怪物就像是没有反应一样,被打的遍体鳞伤也只是抱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人上去狠狠踹了一脚,怪物翻过身来,但它闭着眼睛,像是死了,又像是在睡觉。

      百姓们不肯给他活路,必须保证死透,高举起铁锨往那大脑袋上狠狠拍去,登时脑浆飞溅,怪物的呼噜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那怪被打死后,身上竟然裹挟起层层烟雾,遮挡之下看不真切,等那些雾气消散,怪渐渐显露出原型。

      竟是位世家公子,唐凌见过的,脑中还有印象。

      “没想到会是谢家的二公子~事态很不乐观。”

      身后响起了华容的声音。

      “哟,老奴拜见幸阳王~”鹤公公对着来人躬身。

      唐凌目不转睛,冷然相对:“幸阳王不会又是来劝我离开的吧?”

      华容走到他身旁:“你会听我的劝么,既然不会,我又何须再劝。”

      唐凌微愕,想起虞城那会儿的华容,还一心只想让自己去死,如今却也不难猜想,高贵如幸阳王这般的人物,这是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凤凰才会低头妥协。

      不过有句话华容说的没错,眼前的事态很不乐观。

      “你看,谢家的人来了,用不了多久,王家与苏家的家主也都会赶到。”

      唐凌望过去,大街上不远处,的确匆忙赶来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他忽然觉得,某种不安的预感似乎正在一步步得到印证。

      鹤公公见状,恍然有种天塌了的感觉,捏了一把额间的汗,颤巍巍道:“哎哟,大事真是不妙了,老奴现在就去禀报皇上。”鹤公公说罢,拖着一双软塌塌的腿去了。

      士兵很快将主街上这群闹事的平头百姓统统围起来。

      接连痛失爱子,令谢大人看上去瞬间苍老了二三十岁,他抱着谢二公子的尸体,抬头望天,双目赤红的坐了会儿,就亲自将小儿驮上后背,一步步蹒跚的离开人群。

      “吾儿的命,岂容你们这些贱民践踏。”经过侍卫长身旁,谢大人下令道,“将这些乱民统统处死!”

      此言一出,方才在怪物面前还气势汹汹的百姓,一时全都双膝下跪,在那闪着寒光的刀兵下瑟瑟发抖的求饶。

      “犯上作乱,理应株连九族,岂能姑息。”

      谢大人浑身颤抖着。

      “来人,将这些乱民全都就地处决。”

      此时其他世族也都赶到,为首的几位年纪稍大,是各家族中主事的长辈,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此番说话的正是王大人,此前因王适之的死,便攒了一腔的恶气。

      而常年活在世族阴影下的平头百姓,对这些人是既恨又怕,眼下见状,除了磕头求饶,亦别无他法。

      这群人见到怪物尚能壮着胆子去挥刀,在世族面前,却一个个胆小得像鹌鹑一样。对世族平日挟势凌人、趋权择便的作派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护国大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那巍巍城墙,对那身着华服却还略显稚嫩的少年噤声行礼,以示尊敬,以求宽恕。

      “慈悲的神啊,救救我们吧!”

      那些眼见着就要被处死的百姓们向凤凰高呼,以觅得一线生机。

      在他们看来,凤凰就该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

      这世家的作派唐凌是一向看不惯,更何况,这些人根本不知道那是谢二公子,倘若晓得那是谢家公子,想必再给他们每人多生一个胆都不敢得罪。这些人罪不致死。

      谢大人见站在墙头的唐凌,顿生一股怒意,毫不客气质问于他:“大人是何时站在那儿的,难不成是亲眼看着吾儿死于他人之手?!”

      唐凌看着他身旁血肉模糊的谢二公子,脑海中蓦地闪过自己被那些世家子弟鞭笞得遍体凌伤并推入河中的画面,只是记忆深处一晃而过的画面,但在水中窒息是甚么感觉,他现在仍能清晰的感受到。

      他开口道:“谢二公子此番前去虞城,身上沾染了太多戾气,就算今天不死,也活不了几日了。”

      要怪,就怪那谢二公子非要押着自己前往虞城。如此想来,唐凌胸口竟有一股莫名舒适的快感。

      谢大人可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其余几位家主亦没想到唐凌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无异于是在跟世族公开表明对立的立场。

      唯有脚下的百姓,暗暗松了口气。

      而脚下的世族当然不会因为唐凌一句话而失了风度,这只会让他们更清楚的认识到,唐凌的出现,若是处在他们的对立面,就不应该让他继续存活于世。

      “难道神君,竟不曾将我朝律例熟记于心么。”谢大人冷哼一声,“要不要让您身旁的幸阳王将我朝律法说与您听一听。”

      唐凌自然知道这个朝代的平民触犯贵族得承担多大的罪,别说是杀了这些人来陪葬,就算是株连治罪,亦合乎礼法。

      华容看出唐凌脸上那抹迟疑之色,遂上前一步,对那谢大人道:“谢大人言重了,神君自然是不愿看见天子门前血流成河的一幕。”

      谢大人道:“难道只是因为不愿看见这些犯上作乱的贱民遭受死刑,就让吾儿白白死去?岂有此理?”

      华容则道:“哦,若说起犯上作乱,不知谢二公子在将神君押往虞城之时,有没有想过这一点,敢问谢大人,谢家二位公子,可有熟读我朝律例,可有将礼法熟记于心?”

      谢大人被华容反问得哑口无言。

      王大人嘴角抽了抽,幸阳王此人,在朝多年却从未插手朝中之事,既不拉拢世族,亦不偏袒皇族,真论起来,此人比起世族还要傲慢几分,多年来只专注于编纂礼法,怎得今日却帮着凤凰公然与世族为敌了,此人当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王大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去到谢大人身旁,在其掌心快速划下几笔。

      唐凌不知王大人在其掌心写了甚么,只知道,经王大人提点之后,谢大人似乎立马会意,即刻遣兵离去,临走之际,还朝着这厢城墙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

      唐凌看着那些不断叩首谢恩的百姓,非但没有感到轻松,眉宇间的神色反而愈加凝重了。

      华容问他:“你在想甚么?”

      唐凌没说话,转身往回走,他不习惯这样的场景。

      华容走在他身后,继续说道:“你在猜,世族接下去到底会有甚么动静。”

      唐凌了解华容,对于他能猜透自己的心思并没多少惊讶,只是平静的道:“果然甚么都瞒不过你?那你可知道,他们接下去会有甚么动作?”

      华容叹了一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所以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留在宫中。”

      唐凌反问:“那么在你看来,他适合留在宫中么?”

      他,当然指的是凤凰。

      华容看着唐凌的后脑勺,眼前忽然浮现出蓝觉的背影,讲真,若非唐凌亲手打开了虞城之门,他真的很难将眼前这毛头小子与温润而雅的蓝觉联系在一起。

      到底是蓝觉的魂魄存在他体内?还是失去记忆了呢?居然将自己遗忘得一干二净,华容不由得扯开嘴角,扯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容颜。

      “若是可以,我亦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人心难测的深宫之中,但他曾说,这是他的宿命,是他存在的意义。我不懂,亦改变不了甚么,所能做的,只有帮他。”华容紧跟着唐凌,来到他新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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