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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越王5 ...

  •   欢喜佛死了之后,舞阳在一只暗屉里找到了一封密函,但还未来得及撕开,室外便响起了密密麻麻急促的脚步声,都是鬼市的暗卫,知道欢喜佛出了事一时全都围攻至此。

      他想这里应该不止一个出口,奈何自己全身是伤,身子蓦地一软,倒在一旁的柜子上,体内又似有一股焦灼的火在熊熊燃烧,自腹内蔓延到四肢百骸,烧得他十分难受。他沿着柜体缓缓落下,嘴里吐出一丝冰凉的气,他觉得很累,走不动了。

      外面响起了怪异的“呜呜”声,想必不久,鬼市之中所有的暗人都会闻声而动,但他嘴角却噙着一丝轻笑。

      他心中不为所动,反而有种莫名的雀跃与满足,他想他这一回没有靠蓝觉帮助而是仅凭着自己的力量干掉了欢喜佛,这大概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张着嘴发出一声干笑,正得意,外头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怪声,紧接着,身处的这座巨型机括犹似缓缓开启,身下路起颠簸,他猛然一呛,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再无法支撑着站起来,体内交替着的冷热使得他脑袋发胀,双眼发昏,厚重的昏厥感令他昏昏欲睡,上下眼皮子沉重得彷佛两片磁铁,距离越拉越近,撑都撑不开。

      混沌之际,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颀长清隽的身影。

      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从容,乌黑的瞳仁不管甚么时候都那么柔和,带着浅浅的善意,但这份从容与平淡,在弯下腰来指尖触碰到他额头的那一刻,微微蹙了一下。

      他的心跳蓦然变得更加紊乱,心中不明:“为何眉头紧蹙,是我瞒着你只身一人闯入鬼市,你心中不悦了么?”看蓝觉满带霞光的脸庞上露出一丝难见得的怒气,他像个讨不着褒奖的孩童一般,委屈的耷拉着眼皮。

      然而蓝觉不知怎的,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旋即一笑,乌云尽散,似含着欣慰的语意道:“曾经的小殿下,长大了。”

      听到这句话,他紧绷的心头软了下来,暗暗的道:“我早就不是原来的小太子了,也就你,一直把我当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

      “睡吧,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蓝觉轻声抚慰着他,他体内那股无名火蹭地燃起,将那张温润的脸庞在他脑海中冲散。

      冥冥之中,他似乎又感受到自己就趴在一张清凉的后背,呼吸着一抹熟悉的淡淡的清香,那是蓝觉身上的气息。

      蓝觉的肩,是这世上最温暖的肩,比任何一张龙头座椅都让人感到心安,但这种安详的氛围只停留了片刻又被他体内紊乱的气息打破。

      这个梦做得极其痛苦,他在梦中置身火海。

      被包裹在熊熊火海之中的他,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汗液肆意流淌在后背,奇痒从他腹中蔓延到四肢,恐惧渐渐侵蚀了他的大脑,连喘息声都难以自制的渐渐变得沉重。

      这种感觉很诡异,彷佛体内有一只猛兽就快破体而出,他极力的抑制着,但压抑只会让他的身体更加要命的难受,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喉咙却被堵住,想叫叫不出,想道道不明。

      他一向意志坚定,但为甚么此刻却如此不耐。

      他试着定下心神,得到片刻的沉静之后,迎来的却是更无情的焦灼。

      好热,好难受,欲哭无泪。灵台一片混沌,熊熊烈火将他折磨得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他嘴里嘤嘤的哼了几声,恍然间又回到了年少时呆的太子宫,忽然发现自己的母后已不在了,这座冷冰冰的太子宫,没有人真心待他,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只要他一喊疼,身边那些人就会冷酷无情的笑着过来踩上几脚。

      有此一想,灼热的心犹如被灌下一盆冷水,嘤嘤的索求声转瞬变成了呜咽声,抽抽泣泣的。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细腻的掌心抚过他的身子,青涩又陌生的来到那处火热源泉,冰冷的指尖划过他腹部的肌肤,只轻轻一碰,一股痛快淋漓的感觉就直冲脑门,他全身心的难耐突然像脱水已久的鱼得到了水的滋润一般,只想要的更多......

      直到天光大盛,他自梦中醒来,才觉得身上的火热驱尽,自己已从噩梦中醒。

      淡淡的龙涎香充斥在旁,丝丝缕缕的阳光自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投入,他半眯着眼细细打量一番,头顶是上好的檀木房梁,四周是漆金龙纹柱础,身下是一张六尺宽的大床,床边悬着鲛绡软罗帐,风起绡动,恍如置身云海。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不是在鬼市的巨型悍马之中晕厥过去的么,怎么会躺在自己寝宫之中呢?

      他匆忙撩开幔帐,那窗台底下的书案上,如初雪一般静静铺落着一层浅白色的梨花瓣,不见蓝觉身影。

      蓝觉不在,这让他有点意外,一般他睡着的时候,蓝觉都会在这寝殿的书案上以审阅公文为由陪伴着他,他一觉醒来,就能看见蓝觉修长的手指握着笔伏在案上徐徐走着,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肌肤细腻如瓷,窗外的梨花自四月的和风中飘来,落在他指尖的书页上,虔诚的匍匐在他身前,那双灵澈的眼眸中,便沾染了几分花瓣的微粉色。

      那人总像一场春日飞絮的梦,叫人心头掀起一番细细的波痕。

      但此刻蓝觉却不在,他心里不禁胡思乱想,昨晚到底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被蓝觉带回来的,而且昨晚上那个梦,梦里的反复纠缠,潮涨潮落,以及那只尽心尽力伺候的手......

      他看见被褥上残留的污秽,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当突然了解到昨晚发生甚么情况的时候,心跳骤停,一头栽倒在床上,拿被子蒙着脑袋,满心只有一个问号,昨晚到底是谁帮他解决的?

      两个负责为王更衣洗漱的宫女此时进来,不知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君王何以像个鹌鹑似的将自己埋头床榻之中,规规矩矩的站立一旁,颔首垂眸,噤若寒蝉。

      他躲在被褥中相问:“蓝公子人在何处?”

      宫女道:“回大王话,蓝大人在药膳房。”

      他又问:“那~蓝公子昨儿夜里可有来过此处?”

      宫女道:“并没有。”

      他一把掀开被子,瞪着她道:“那昨晚本王是自己走回来的么?”

      宫女吓得缩起脖子:“奴婢不知。”

      他皱了皱眉,心烦意乱的又喝问道:“那昨晚究竟谁来过这寝殿?”

      宫女瑟瑟发抖的道:“大王身边几个内侍都曾来过。”

      他胸口一疼,死死拽着被褥,咬牙发怒道:“把昨晚来过本王寝宫的那几个内侍,全都哄出宫去!!”

      两个宫女战战兢兢的领命退去。

      “这是怎么了?”恰时,蓝觉踏入寝殿,见状相问。

      温润的声音钻入他耳中,直让他羞愤难当恨不得立马钻入地缝之中。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他不想被蓝觉察觉出任何端倪,于是自被褥中探出头来,假装轻描淡写的说:“没甚么,我只是觉得他们办事不利索,想换一批人来伺候。”说话的时候,他尽量像往常一样用清澈泛着微光的目光与蓝觉对视,微微咧嘴笑,而被褥底下的手,却仍是死死的拽着。

      幸好蓝觉也没再问甚么,就在书案旁坐下来,开始替他整理公文。

      他躲在被子里,眼神时不时的往蓝觉那边看,问,还是不问,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昨晚~~你来过么?”

      蓝觉头也不抬,面色泰然的道:“没有,今儿清晨才过来的,怎么,又做噩梦了么?”

      舞阳心中一片茫然,愣了半晌,道:“哦,昨晚我混入鬼市,杀了欢喜佛,受了伤,后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你杀了欢喜佛?!”蓝觉抬起头来,目光真挚,赞许他道,“不错,吾家少年初长成,懂得白马银枪护家国肩负起黎明苍生的重任了。我相信,以后就算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也能做得很好。”

      舞阳蓦地一震,他以为自己此番找到了鬼市,剿灭了欢喜佛,终有一日,也能守护这泱泱子民,守护住身边的人,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蓝觉也会离他而去。难道自己与他而言,终究只是一个过客么?

      半晌,他讷讷的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伤在哪儿了?”

      “哦!”蓝觉忙放下公文,后知后觉的站起来,“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了?我看看。”

      见蓝觉就要走来,舞阳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抓着被褥往床里缩,因为不想让蓝觉看见被褥上沾着的脏东西,遂支支吾吾的拒绝道:“别,别过来,都是皮外伤,休息两天就无碍了。”

      其实他原本就觉得奇怪,明明昨晚受伤极重,一觉醒来伤势却好了大半,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方才如此相问,左不过就是觉得心里难受,明明都说自己受了伤,却半句关心体贴的话也听不着,害得自己差点露馅儿,真叫人伤脑筋。

      蓝觉看着他这幅惊慌失措的模样,竟也难得的没有起疑,只是愣了愣,复又坐下,一如既往面色平静。

      他并未注意蓝觉那只研墨的右手,一直在细细颤抖着。

      他只知道被褥上的污秽绝不能被蓝觉看见,昨晚发生之事,也绝不能让蓝觉知晓。

      他见蓝觉又全神贯注的投在书案上,亦消去片刻平复心情。随后下床穿戴整齐,问蓝觉道:“你不怪我没告诉你鬼市之行的计划么?”

      蓝觉垂着眸道:“殿下如今能自己拿主意,我自然心喜,何来责怪一说。”

      他去到书案前,将自欢喜佛那处拿来的那封密函放在蓝觉面前,道:“这个我看不懂,你能看懂么?”

      蓝觉看了一眼,道:“密函之中记载的都是皇族、朝臣以及诸侯王的一些丑恶勾当,并非鬼市之主的讯息。”

      他拿过那封密函,翻来翻去的确看不出任何字体,上面是一种特殊符号记载的,但一想到无关乎鬼市之主,未免有些失落。

      他道:“我伪装成刘大人想同欢喜佛交易鬼事之主的信息,但没想会是这个。”

      “既然是鬼市之主,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找到的。”蓝觉沉了口气,道,“这密函,你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收起来咯,到时候一个个弹劾过去,嘿嘿。”他将密函揣入怀中,继而又道,“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谁会是鬼市之主?”

      蓝觉问他:“难道欢喜佛没有跟你说那位佛子的故事?”

      “有啊~”蓝觉一提,他便敏锐的有所察觉,讶道,“难道佛子就是鬼市之主?”

      蓝觉微微颔首。

      “昆仑之路本就是他烧断的,现在为了得到河图,又不惜想方设法引出凤凰,欲利用凤凰骨血去重续登仙路,真是个怪人。”舞阳那时不解,紧接着又问蓝觉道,“河图洛书真有那么重要么?我都替凤凰捏一把汗,倘若凤凰真被他们引出来了,那岂不危险。”

      蓝觉听了不觉浅笑,暖阳投落在他脸颊上,眸色煞是迷人。

      舞阳一时出了神,反应过来才同蓝觉道:“我今晚还得再去一次鬼市,去踏平欢喜佛的老巢,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么。”

      蓝觉仍是轻轻的道:“好~”

      鬼市,日出而没,月出而生。

      这天夜里,他带着蓝觉再一次乘船顺流而下,奇怪的是,这次却无人接应,小舟在水面上漂了很久,他才终于找到鬼市的入口,河岸两边全是居所,但要找到那条冗长的夹壁石阶却着实让他费了一番功夫。

      整条下行的石阶如昨儿夜里那样昏沉沉的透着阴凉的死气,没有领路人,他就打了火折子照明,鬼市入口处有一扇帘子,蓝觉问:“就是这里了么?”

      他道:“我不会记错的,这就是昨天走过的那条石阶,这后面,就是鬼市。不过,好像今晚声音更小了,一点都听不见。”

      他掀开帘子,街上岂止是没有声音,根本就是光秃秃的一片平野,空无一物,整个鬼市居然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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