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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舞阳太子2 ...

  •   周将军道:“可笑,我一介武将,甚么伤没见过,这点小伤,不日便可自愈。皇帝不必为我担忧。更何况,北伐匈奴迫在眉睫,微臣绝不会因为此事耽误军国大事。”

      皇帝笑了笑,道:“带不带兵不重要,周将军的身子是最要紧的。”

      这时,权玉臣跳出来说:“臣有奏。”

      皇帝道:“准奏。”

      权玉臣道:“请皇帝准我出使匈奴。”

      皇帝一惊:“你要出使匈奴?为何?”

      权玉臣道:“皇帝封我为结衣使,臣以为,这结衣使当有两层含义,一则,愿五湖四海的子民都能够活在一片清明和平的彩衣之下;二则,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住进人们心中。匈奴蛮族之所以要与我为战,他定是不知道我朝制度严明,士兵如海里的沙子一样多。若派我去出使匈奴,我不能肯定他们从此就不会再犯我边境,但我定能做到让大庭王朝的威严时时刻刻恐惧着他们。同时,我也想通过出使匈奴,来了解对方学习对方,尤其是他们习俗与兵马,有的时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可能就是他们长期以来都能接连不断扰我边境的主要原因。”

      众人一听,登时傻眼,这权玉臣说的第一则,其实就是规范大家的习俗,说的第二点,就是规范天底下的制度。若这两点都做到了,大庭王朝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皇帝哈哈大笑,接着又问:“那爱卿需要些甚么呢?”

      权玉臣道:“回皇上的话,微臣需要一支军队,一支看似和匈奴士兵一般高大粗壮的精锐部队。”

      皇帝蹙了蹙眉:“现京城能调动的军队,只有周将军手上的。这样,周将军手上有一支两万精兵的骁令营,你看如何。”

      周将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皇上,权玉臣根本不会打仗,这兵权绝不能如此轻易给了他。”

      权玉臣即刻反驳:“周将军,我并非是去攻打匈奴,此次出使匈奴,为的是传达我大庭王朝的精神思想,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匈奴,岂非是最好的选择,难道说,周将军希望战火不休?却也没见得有甚么效果,连年征战,只会劳命伤财罢了,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周将军哑口无言,沉默半晌,直言道:“皇上,你不能相信此人,一个做作的戏子,岂能担此大任。匈奴蛮横且残忍,他带着两万人马浩浩荡荡而去,且不说他会不会被敌军当成我朝大将而将其乱箭射死,就算他安然无恙的走入敌方大营,谁又能保证这些人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皇帝道:“这倒也是。”

      权玉臣道:“皇上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

      皇帝指着权玉臣对周冉道:“臣,奇人也。周将军还有甚么不放心的呢。”

      此时,太傅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妥,当再三思虑。骁令营跟随周将军数十年,从平定诸侯之乱到抗击匈奴,是最骁勇善战军纪严明的一支队伍,若指挥不当贸然前去,必然损失惨重。”

      权玉臣道:“微臣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太傅与周将军如此反对,真的是想反对我出使匈奴,还是说就对我这个人有意见。我倒是听说太傅与周将军历来交好,每夜开小会,不是仰视天象,就是在地上谋划,打听各诸侯国的消息,希望天下有变好立大功。你们干的事情,我才是看不明白。天下幸而无事,不然......”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这等于直接说太傅与周将军在密谋造反。

      周将军与太傅等人统统吓得跪在地上,此前周冉还没想到这个权玉臣葫芦里卖的甚么药,也没联想到当初举荐权玉臣的正是后宫那位王皇后。现在想明白了,这两人就是在一步步的除去太子身边的势力。

      可周冉此时明白,为时晚矣。

      皇帝虽然不会相信,但似乎也不想下判断,而是把问题推给了在座的大臣。

      在座各位都不表态,事情很简单,大家都知道密谋叛乱一事,是莫须有的罪名,可现在大家都知道,周皇后去世后,周氏一族岌岌可危,要是站在周将军一方,那很容易就会得罪皇帝,如果站在权玉臣一方,这个权玉臣不懂军事,更不懂领兵作战,到时候出使不成反投降匈奴,那到时候皇帝怪罪下来,谁来承担这罪名。

      他们心里门儿清,反正就是不能得罪皇帝,与其不说话被他臭骂一顿,也不能此刻出来站队伍。

      皇帝看他们一个个不说话,也烦了,拍着桌子骂了人:“你们这些人,没事的时候天天议论这个谈论那个,现在让你们说,你们反而不说了。”

      听说皇帝在此事上还没有个决断,王皇后便站出来,先是替周将军说了几句好话,至于到底有没有谋乱,这个事情一个狱吏就解决了。

      皇帝只好派出御史,结果甚么都没查出来。本来就是看星星看月亮的事情,哪有甚么证据可查的。

      然而再说要借周将军一支骁令营时,周将军也不敢再反驳了。

      就这样,权玉臣顺利从周将军手上夺取了一部分兵权,踏上了出使匈奴的路程。

      这事至此告一段落,虽是虚惊一场,但舞阳仍感受到了一种暗潮汹涌的危机。

      宫中常有大大小小的活动,这一年的金秋十月,便有一场皇家狩猎,此次狩猎,皇族亲眷大臣全都得到,他希望能狩猎场上见到舅舅。

      等到京郊狩猎的这一日,笔直的官道上,一支装束齐整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前导队伍由御前卫队组成,高头大马在前开道,后面跟随的就是旌旗招展的皇家仪仗队,簇拥着銮驾而行。皇帝出游,队伍宏伟,气势磅礴,仪卫阵容,各色车马,好不盛大。

      仪仗队前,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十分醒目,伴随着柳絮飞舞中,迎风飘动。

      皇帝的銮驾在整个队伍中部,后面紧跟着皇后的凤辇,再后面才是骑马跟随的随性官员。

      丞相司马石、太常顾文忠都是这班随行官员中身份较高的,二人齐头并进,边说着话,边欣赏沿途风光。却独独没见到周冉大将军,一打听,才晓得是病了,病得还不轻。

      猎场还是往年那片林子,那片山林大而茂密,动物也极其多,嘉奖制度也和往年一样,得到的猎物最多的,皇帝会给予嘉奖。

      这是舞阳第一次参加皇家狩猎。

      到了猎场,一身戎装征衣的皇帝首先操演弓马,追逐野兽,拉开了一射猎,也拉开了整场狩猎的序幕。狩猎刚一开始,这些皇子们就争先恐后地冲入了狩猎场当中,展开了对场中猎物的疯狂猎杀。而后面那些身着戎装、配挂弓箭的文武官员则紧紧尾随,不离皇帝的左右。

      一时间,只剩下那些守在营帐之中妃嫔,她们是不参与的,都是宫中的老人了。不过,今年有几个新入宫的妃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很是兴奋,也骑着马前去狩猎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骑在马上十分耀眼。之所以能引起旁人的注意,那是因为她是大名鼎鼎的长公主,皇帝的孪生阿姊。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舞阳回过神来,脚尖轻轻一点,飞身上马,冲着蓝觉一抬下巴。此时的他,才十二岁,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劲装却也显出了几分成年人的英姿飒爽。

      他趴在马背上冲蓝觉道:“哎,你觉得我今天能射中多少只猎物?”

      蓝觉将他的箭拔出来看了看,那上面刻着每位狩猎者的名字,蓝觉似乎没看出甚么问题,便将箭放回原处,不紧不慢的道:“你可以将它当成一场比赛,也可以只将它当成一场游戏,射的多与少,是其次。”

      “又来!!”舞阳不耐烦的拉起马缰,道,“你的话,总像是说了,又像是没说,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蓝觉道:“那你就当我没说吧。”

      舞阳“切”了一声,驾马扬长而去,一下子没入密林之中。

      这一年的猎场有些奇怪,不是说水草丰盛、牛羊肥美么,可他在林子里转了半天,别说牛羊了,连一只田鼠都没看见。这次来参加狩猎的,一共有三个皇子,除了他,还有两个稍微年长的,其余的皇子都太小的,像王皇后的儿子,只有九岁,虽然也被王皇后带来了猎场,但不管他如何哭闹,都不能参与狩猎。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猎物,他又怎么向父皇展示自己的实力呢?

      他在林子里晕头转向,实际上他还不够明白蓝觉讲的那句话。他要是明白了,他就会知道,就算他将这林子里的猎物全都射下来了,皇帝也不会多喜爱他一点,他这个太子,迟早都是要被废的。而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保命。

      当初家宴一事,他还没有牢记于心。真正令他开始感到害怕,是在掉入一个陷阱之中被一种捕猎的狼牙夹子夹住了脚的时候,他才突然发觉自己是一个人在这林子里,而他的父王,身后有众多随臣拥护着,长公主与其他两位兄长,左右也有仆从,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只有他,在这片林子里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忽然想起了蓝觉。

      心中不禁忿忿念叨:为甚么你没有跟上来。

      但还没来得及多想,洞口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大喜过望,还以为是蓝觉,一连喊了两声却无人应答。却见一团灰溜溜的东西从洞口滚了下来,落在他身旁,立刻散作一片,吐着嘶嘶声在他身上乱窜,借着洞口泄漏的日光,他隐隐看清了,这竟是一堆蛇!!

      他一声惊叫,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小腿上酥酥麻麻的,下意识去挠,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他睁开眼睛,就见蓝觉正在一口一口的替自己吸去腿上的蛇毒,动作极其轻柔。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蓝觉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他还在哭,哭得一抽一抽的,根本停不下来。

      蓝觉就道:“你再哭的话,我可就不背你回去了。”

      他马上止住了哭声,一条腿挂在他腰上,委屈万分的道:“我要你背。”

      蓝觉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将他撂在背上,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身为太子,将来很有可能就是执掌这个天下的君王,那就更加不能轻易落泪了,知道么。”

      他觉得委屈,道:“是我做错了甚么吗?”他想他到底是做错了甚么,他们才会用这么恶毒的办法来对付自己。

      蓝觉道:“你没有做错甚么,是他们做的不对。但生在皇家,这就是你的宿命。没有一个人,永远是对的,也没有一个人,永远是错的,只有立场的不同。但我希望,舞阳太子你,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将来,也能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君王。”

      舞阳还是听不明白,他尽管听不明白,但对于蓝觉说的话,他却是记在心里的,一直到后来的后来,他回想起他的时候,都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刻骨铭心。

      他趴在他的肩头,撒娇般的道:“那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么?”

      蓝觉无情的道:“不会~”

      他有一瞬间的失落,道:“假如我命令你呢?阻止你呢?”

      蓝觉依旧道:“也不会~”

      他问:“那你会陪我到甚么时候?”

      蓝觉道:“陪你走到你长大的那一刻。”

      他赌气的道:“那假如我一辈子都长不大呢?”

      蓝觉发出了一声轻笑。

      不知为何,在蓝觉身边,总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宁静,哪怕身处深渊,也无所畏惧。

      他趴在蓝觉肩头沉沉的睡去,不知过去多久,大概是快走到营帐了,蓝觉叫醒了自己,将他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回去。

      草地上飞奔来两个身影,是新入宫的妃嫔,囊中鼓鼓的,看样子是都带了猎物回来,原来一点不比男儿逊色。

      这令他感到羞愧,他手里甚么猎物都没有。

      到了晚上,皇帝会看看大家都打了些甚么猎物,如果有打得好的,各位主子就会将猎物呈给皇上,以讨皇上开心。

      但奇怪的是,今年每个人打到的猎物都不多,几个妃嫔袋子里装的,也并不是猎物。平时不受皇上重视的大皇子,在此次狩猎上花了不少心思,却只打到了一只兔子。

      最擅骑射,箭术出神入化,百发百中被人称为“神箭手”的二皇子,也只射下一只飞鹰,并没有比大皇子好到哪儿去。

      四皇子就是舞阳了,他是两手空空不说,还被狼牙夹子夹坏了腿,父王本来脸色就难看了,走到他这儿,更是被他气得甩袖而去。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听他们说,往年这里都有很多猎物的,若能打到一只成色不错的狐狸,还可以做成一条毛领献给皇上。可这次打来的猎物做成晚餐都不够大臣们塞牙缝的。难不成,这动物都成精了,知道我们会来,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了?”舞阳太子坐在床边,看着为他换药的蓝觉道。

      蓝觉却像是没有在听他讲话,反问他:“皇上见了你的伤势,怎么说?”

      他道:“还能怎么说,父王气都气死了,当时就被我给气走了,一句话也没说。是我给他丢脸了呢。”

      蓝觉顿了顿,继而抬头,与他的目光对视,似乎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失落,于是沉声道:“皇帝对太子殿下,是一种磨砺,这天底下,还有许多人都爱着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殿下你也要好好爱惜你自己。药换好了,快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狩猎要比试。”

      他问:“你不是说,打得多打得少都无所谓么?”

      蓝觉道:“你不是想讨你父亲开心么?”

      他喃喃的道:“是啊,我是想讨父皇开心,可我连见到他的机会都不多。听说,他会抱着长欣一起吃饭呢,有一回,一个小太监闯进去,就看到这样一幕,这真是闻所未闻。我的父亲要是能抱着我吃饭,我也会很开心的。”

      蓝觉摸了摸他的头,道:“明天不就是一个机会么,你要好好表现。”

      舞阳真的太傻了,这个时候的他,甚么都不懂,他也不知道,这是人世间最平凡最普通的父子之情,但在十二岁的他看来,却是遥不可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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