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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河清海宴5 ...

  •   唐凌惊愕之际,飘舞在楼阙外的鬼火就突然发了疯似的扑簌簌的蜂拥而至,将他二人团团围困其中,围成一个蚕蛹飞速旋转。

      而隐藏在墙角的那些小妖小怪也在不断嘲讽。

      这是塔的第一层,只有一些不敢近前的小妖小怪。就连他们的嘲讽,也都躲在黑暗之中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被唐凌一瞪,全都噤若寒蝉,就连身边的鬼火也尽数退去。唐凌若有所思,好奇甚么时候自己威力变得这么大了,不过,更令他好奇的是,明明在塔外面还能听见那么多妖魔鬼怪的声音,怎么入了塔内,反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塔内突然有了动静,极其细微,唐凌一掀袍子趴在墙上,凝神屏气的细听,有种吱嘎吱嘎的声音,整座墙体像是被人用指甲抠着,又像是咔嚓咔嚓的机械转动的声音。只是听不见任何话语声。

      轰隆一声,他所在一层突然撤回了楼道,整个地面原地旋转起来,且速度越来越快,像是个巨型机括。

      他站在中央背靠着华容,面对四周,但在阴影笼罩下,可见范围仅有脚下极小的一圈。越是这种情况,越要沉着应付。

      华容将匕首掷出,剑身在墙上打了一圈,瞬间擦出了丝丝火花,将一楼空间点得微亮,原来不知何时,这墙面已经换成了铜墙铁壁。

      唐凌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境,四周的墙体正迅速的拆分组合,已分解出无数屏风般厚薄的墙面,这些墙面似有章法的各处游走,猝不及防的,一道墙面就擦身而过,不但将他二人阵型拆散,还削下唐凌一缕黑发。

      竟然锋利至此!

      他用力一掌,这墙面纹丝不动。

      唐凌道:“你小心。”

      他举目四顾,光秃秃的墙壁,只有一些花纹图案,整个一楼,看不见任何疑似机关的地方,在这些穿梭不止的墙面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切成两半。

      腾转挪移间,传来一声闷哼,唐凌不知道是华容受了伤,还是其他东西受了伤,只是再问他的时候,他却没有给到回应。

      唐凌心下极为不安,在这密不透风的墙体中游走一圈,却愣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分神之际,左臂就被削去了一块肉,他呜呼一声,急转退后,脚底微一踉跄,又差点儿被侧后方迅速移来的一面给削去半张脸。

      这确实不像是个能留活口的机括,如若强行攻破,怕是会引申出千万的机关变幻,想要活着出去,就必须得找到关卡所在。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他紧贴着一张墙面,随它游走,但与此同时,地面也在不停的旋转,绕得他头晕恶心想吐,他极力让脑子保持清醒,忽然间,注意到头顶的天花板。

      之前将楼道收回去的,极有可能就是这面天花板!

      但天花板距离地面足足三丈有余,且跟四面墙壁一样,被打磨得光滑照人,没有凹凸可借力之处,人想附在天花板上,几乎没有可能,不过,天花板只不过是个猜测,也可能出口就在身边,只是他不曾察觉,要不然华容一个大活人,怎能凭空消失。

      他灵机一动,随着脚下的旋转在墙面上敲敲打打,没一会儿,竟然真被他敲出一块听着空洞洞的墙体。

      用力一推,整个人跌入旋转之门,赫然落目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他骇了一跳,又退回了暗室。

      唐凌忍不住心中大骂,但冷静下来,又空气中嗅到一丝清淡的香味,好在他的嗅觉异常敏锐,闻出了空气中弥留的痕迹,这是华容身上的味道。

      他顺着这道痕迹,打开了另一扇门,这扇门的背后,豁然才是楼道,但只有向下的,没有向上的,楼下传来拼拎乓啷的碎声,情况听着不妙,他三步做两的飞奔下去,就见一只白骨与一堆小妖们互相残杀。

      他们在见到唐凌的时候,愣了一下,但没受影响,随即继续互相残杀。

      唐凌问:“哎,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身形的美男子经过。”

      “没看到老娘正在忙么,滚!!”白骨精一边忍受着小妖们的纠缠,一边怒道,“小杂种们,老娘横空出世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个山脚嘎达里蹦呢,现在居然这般气焰嚣张,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戳成筛子。”

      唐凌灰溜溜的再往下一层走,就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猫慵懒的躺在中央,见到人来,即刻跳起,足足有小牛一般大小,一双罕见的碧蓝色眼睛紧盯着唐凌。

      它的尾巴在末端分叉为二,一支兴奋的摇着,一支用来挑逗他。

      唐凌抓着它的尾巴,问:“你可曾见过一个体型与我差不多的俊美男子从这儿走过?”

      它发出老太婆一般沙哑的声音,道:“你找他做甚么,这里妖魔遍布,且每层的构造又各不相同。这里面有各种铁链机关,太极浮板;塔内化妖水遍布。不但如此,它还极其坚硬,刀枪不能损,仙法不能破,唯一的弱点在于......咳咳,我跟你说这些干甚么。”它凑到唐凌面前去深深的嗅了一口,道,“香,太香了,你赶紧走吧。因为我就要忍不住吃你了。”

      唐凌只好继续往下。

      他又遇到了杀戮鬼,传说中曾杀死数万妖魔的鬼,才有资格被称为杀戮鬼,又称谓妖怪的“死神”。可他也曾是个文人,饱读名家名著,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死后仍旧废寝忘食地读书,企图在书中找到自己欲望的来源,灵魂附于书简之中,长眠于渡恶塔。

      纠结鬼陷入了先踏左脚还是先踏右脚的问题,原地不走挡住了去路。

      唐凌请杀戮鬼做决策,杀戮鬼告诉纠结鬼可以把两只脚砍去,纠结鬼豁然开朗。

      而后,他又遇见了绣花童子,那是一个有着可爱孩童外表的妖怪,专门利用绣花的手段勾引处女,将她们的□□割下来当下酒菜。还时不时集结一群恶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唐凌一路走到第十八层,一路见识了不少妖怪,却似乎都没怎么受到阻碍。

      直到他来到第十八层,才知道,几乎所有的大妖,都在第十八层。在这里,妖魔鬼怪通通现形,他们善于变幻,喧闹非常,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流着口水。

      人群中央,有一个架着一只脚歪在主位上的男子,身形高大壮如牛郎,双目不怒自威,束腰窄袖衣裳,精神利索,看是个粗旷汉子,其左侧立有一支方天画戟,右手边或立或趴着几位女子,身材妙曼者有,玲珑小巧者有,四手四脚者有,皆以纱覆面,辨不清长相美丑。

      一个辫子比身子还长,全身穿得比乌鸦还黑的女子,张开翅膀飞到他身前,卷起舌尖舔了舔他脸蛋,唐凌一摸,全是腥臭口水,不禁露出厌恶之色。

      长辫子妖精见状,便乐呵道:“呦呦呦,瞧你这幅委屈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小娘子受了欺负呢。”她围着他飞了一圈,身后的辫子一晃一晃,继而又含笑道,“你们这些修道的,长得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俊。”

      唐凌亦含笑道:“姐姐是哪个妖哇,哪个妖能化成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若走在路上,我们门派可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有冒犯,还请姐姐见谅。”

      女子闻言,笑得花枝乱颤,香肩滑落,露出曲线诱人的锁骨,道:“你小子嘴甜,我喜欢。”

      唐凌道:“哪里哪里,姐姐抬爱。敢问一句,枝幽恒在这儿么?”

      “你找那个半老徐娘做甚么呀,小帅哥。”女子掐起他的下巴,左右翻了翻,啧啧啧的道,“可惜了~”

      唐凌问:“可惜甚么?”

      女子道:“阿鼻地狱,只有恶鬼,不见良人~”说罢,笑容突然收起,一口咬上他的脖颈,两颗锋利的青牙激得他大脑瞬间麻木。

      唐凌嚷嚷道:“别,别吃我,我的肉不香。再说了,我八字硬,比你们大王那方天画戟还刚,凡是对我下口的,最终都没一个好下场。”

      女子听了他的话,果然收起了两颗獠牙,道:“有点意思,生辰八字几何,说来听听。”

      唐凌道:“寅年辰月午日申时,孤字当头。”

      女子掐了掐指,道:“地支隔角煞,天干遇七杀。不是六亲刑伤,便是出生破祖,八字势强,岁运并临,还真是天煞的孤星。”

      唐凌点头称是。

      女子回身,娇滴滴的请示主位上的妖王道:“干将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干将大人,便是之前自娱自乐扮演闻人无极的那位妖王,而缠在他腰间的大蛇,便是之前扮演枝娘子的那位,那蛇见了他,嗖的一声,从大王腰间滑下来,转而滑到唐凌的腰间,昂首吐着蛇信子盯着他,笑嘻嘻道:“果然是人中极品,这精魄谁要是吃了,定能涨上几千年的功力。”

      而干将则轻轻“嗯”了一声,道:“最近命硬的还挺多。”

      大蛇闻言,当即会意,大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不妨就来玩个游戏,让大家看看,他们俩的命,谁更硬。”

      渡恶塔之中,一时间群魔乱舞,鬼火乱颤,众人呼吁声一浪高过一浪。

      长辫子女子拍了拍手,左侧一道帘幕就被徐徐拉开,幕后是一张背对着他们、沾满了血迹的十字架,架子上缠着一重又一重火红色的赤练蛇,蛇尾分别将两只掌心钉在木架上,蛇头则爬过那人的肩,尖牙穿透其后背,锁着连血带肉的琵琶骨。

      唐凌收起了笑脸,问道:“玩甚么?”

      长辫子女子递予他一把长弓:“良人~杀了她,你就有资格留在这里了。”

      见他不动,他腰间的大蛇又道:“动手吧,如若不然,死的就是你了,嘻嘻。”说罢,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女子,递给他一支羽箭。

      唐凌一手接过,慢慢拉开它,对准十字架上那颗垂挂着的脑袋。

      蛇妖过去,将那架子的正面转过来,唐凌一看,登时傻眼,那竟是冰岛弟子,还是一个女弟子,已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若不是那身校服,他还认不出来。

      女弟子被泼上一盆冷水,醒转之后,对着这些妖魔就开口大骂,虽然唐凌知道她骂的不是甚么好话,但她的言语已经不够清晰,因为在这之前,她的嘴,被人猛地朝着耳朵的方向割去,使她如同小丑一般血腥可怖,她的舌头,也被割去,但此时此刻,仍在囫囵的搅着舌棍,抖动着脸上的血肉,含混不清的叫骂。

      唐凌心底重重一沉,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见众人不住的催促,立即上前一步道:“好,我试试。”

      长弓在他手里被渐渐拉满,瞄准的眼角抽搐不止,几乎是在箭羽离开的那一瞬,他的箭指向座上之人。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唐凌的箭已插入妖王胸口。

      但这点伤,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只见大王淡定的拔出胸口的箭,拇指轻轻一扣,箭在他手中便被碾成了粉末,粉末扑簌簌散在脚下,他的血亦落了一滴在脚下,他舔去指尖上的一点血迹,慢慢抬起头,眼中的嗜杀之意蹭地冒了上来,怒将唐凌吸入掌中,掐着他的脖子道:“找死!”

      唐凌拍了拍大王的手,望着他身后被挂起来供奉的那件衣裳,道:“那......那是?”

      大王松开了手,转而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件衣裳的主人?”

      所有妖怪全都凝神屏气的看着他,唐凌不由得心想这些家伙难道真是在供奉一件衣裳?脑瓜子灵光一闪,便昂首挺胸的道:“岂止认识,我跟这衣裳的主人交情匪浅~”

      大王惊疑道:“当真?这世上居然还有敢跟舞阳太子结交的人?”

      舞阳太子?!这衣裳居然真的是舞阳太子的,唐凌真是万万没想到,虽然早就知道舞阳太子被关在冰岛,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面下见到。

      但为甚么只见衣裳而不见其人呢?

      唐凌顾不了许多,他得想办法先应付这妖王,脑中蓦地想起那日在蓬莱所见蜃气,便侃侃而道:“这有甚么,想当年虞城之战我就在现场,那一战,打得何其惨烈。凤凰带着百名士兵守在城中对抗晏初将军的八万大军,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而舞阳太子的头颅就躺在凤凰怀中,鲜血淋漓......哎,不过,他的衣裳怎么会挂在这儿?”

      即便如此,大王还是不相信唐凌的话,又问道:“你当真就在现场?”

      唐凌道:“那还有假。”

      此言一出,众妖彷佛都被拨动了某根神经,一个比一个激动的跳起来,纷纷要求唐凌将三百多年前发生在虞城的那一战一五一十的细细说来。

      于是唐凌绘声绘色妙语连珠,仿佛身临其境的将当初在蓬莱看到的那一幕尽可能详细的描述出来。群妖围坐一圈,被唐凌的情绪牵引着,时而振奋,时而失落,时而为尸横遍野流露出哀伤之色,时而又为凤凰的以身相护流露出敬佩之情,然而最令他们感到震惊的,还是舞阳太子的头颅。

      对此,妖王则感慨道:“若非有此一遭,舞阳太子也不会成为这天底下人人得而诛之的最恶之徒。”

      唐凌拍了拍他的肩,正要安慰,却听妖王又接着道了句:“更不会成为我等妖孽最崇拜的鬼神。”

      唐凌惊叹不已:“一个恶煞,你们称他为‘神’?”此话一出,当即反应过来自己嘴快了。

      但妖王似乎并不在乎,只是道:“在旁人眼里,他的确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但在我们眼里,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打个喷嚏都能令一众妖魔鬼神闻风丧胆的存在~~就闻人无极那老儿,连手下败将都不配提名。”

      唐凌吃了一惊:“哎,可我听说,闻人无极之所以能有现在的地位,不就是因为擒拿了舞阳太子么?怎么说闻人无极是他的手下败将呢?”

      大王道:“难道你不知道?”

      唐凌打哈哈道:“实不相瞒,我隐世多年,江湖之事于我而言,皆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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