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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河清海宴3 ...

  •   “阿寒秘境?”唐凌惊道,“闻人老儿的秘境么?”

      华容微微颔首。

      “吼,这老家伙花样还真多~”唐凌突然奸诈的一笑,“既然是秘境的话,那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是秘境,就一定不会轻易让人轻易的发现甚么~”华容看着他那副模样,道,“怎么,你这德行,还有能耐去探查这些?”

      “你可别小看我。”

      唐凌说着,便挣扎着爬向旁边那一轮金色湖畔,金光粼粼的湖面上浮着朵朵梅花,他撩开一片花瓣,而后掬起一捧水来尝了尝,顿觉沁凉入脾,神清气爽,似乎连身上的伤痛都少了许多,望着湖面上自己这张满是血迹的脸,自嘲道:“我就是大意了,才会让那些小子得逞的。”

      华容不语。

      唐凌耳边忽然响起阵阵厮磨声,那声音断断续续,如泣如诉,让人听了心惊肉跳,彷佛自十八层地狱而来。

      唐凌蓦地一呛,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他没来得及去追寻这声音的来源,天就变了,万里晴空之上,突然响起震天\"雷声\",这轰轰烈烈的一声似乎劈开了整个大地,金色湖面剧烈晃荡起来,倒映在水面上的面孔被拉扯成无数张碎裂。

      “糟糕!是雪崩,快跑,你还站那儿干嘛,快走!”唐凌捂着腹部伤口扯过华容就跑,边跑边骂道,“这他娘的怎么甚么倒霉事都能让我碰上!”

      他左边有即将倒塌的冰墙,右边亦有瞬间被掩埋的冰洞,冰川之水滚滚,紧接着雪尘也滚滚,自四面八方飞泻而下,掀起数十丈高的雪浪。

      他扯着华容猛一头扎进林子深处,乱跑乱窜,跑了一半,华容忽然开始揪他耳朵,唐凌歪着嘴喊道:“疼疼疼~”

      华容道:“停下!!”

      唐凌被揪着耳朵停了下来,举目一望,没想到跑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梅林在他脚下仿佛有无穷的尽头,正犹豫着往哪边跑,额头上就被猛力的弹了一指,如梦初醒般,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光芒四射的湖泊就在脚下安详的流转着,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雪浪滔天。

      他放佛就在湖畔周围原地打转,哪儿也没去。

      这是幻觉!!

      华容道:“别盯着这湖面看。”

      唐凌抱着额头,委屈的道:“你这弹得也太狠了,我整颗脑袋都嗡嗡作响。”

      华容掀开掌心,道:“断掌,力气是大了些。”

      “来,我看看~”唐凌一把抓过他的手端详着,道,“哦,还真是,看来你这人,感情和事业都不怎么样啊,还是短命相。”

      说罢,忽然猛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涌出嘴角,苍白的脸色竟被咳出一丝红晕晕的血气。之前被闻人相思捅了一顿不说,还在暴风雪中跌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

      原本灵气氤氲的额间只见气息愈渐薄弱。

      华容搭了搭他的心脉,道:“寒气入肺而已,没大碍的。”说罢,将他的灵力绵绵不断的渡入唐凌体内,他的灵力柔软绵长,温和的游走在唐凌的各个穴位,他感到全身经脉丝丝沁凉,他那烧得厉害的肺腑丹田也因此得以平缓。唐凌自身的灵力并不强盛,却是难得的纯净柔和,与之融为一体,泉水般的清透感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唐凌顺势往他怀中一倒,窝在他肩窝上,道:“王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来。”

      华容推开他的脑袋,望着远处道:“有鬼,你怕不怕。”

      山野里响着轻微的簌簌声,唐凌悠悠看过去,只见梅林中那鬼垂首挂袖、长发盖面、一身惨白衣裳,站在那儿一声不吭的,就默默“注视”着他们,一点煞气都没有,倒不像是来找茬的。

      华容道:“她有话想对你说。”

      唐凌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是对我,不是对你?”

      华容道:“我确定。”

      唐凌遂问那女鬼道:“你想说甚么?”

      那女鬼抬起空荡荡的袖子往一个方向指去。

      见华容已往她所指方向走去,唐凌撒娇般道:“王爷,你不搀我一把么。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王爷随即折了一根梅枝,修剪成一根光溜溜的拐杖,丢给唐凌。

      唐凌看着这拐杖,道:“真是冷酷无情的人。”随即跟上王爷的步伐,却也发现这拐杖的长度刚刚合适。

      他二人顺着指引,往前走了五十步,再回头看,那鬼影仍站在那棵梅花树下抬手指着,于是又直走了三百步,那鬼影方才放下手臂,一眨眼,消失不见了。

      再看时,那鬼影又出现在他们前方,仍是先前那样,指明了一个方向。

      像是怕被他们身上的阳气灼伤似的,那鬼影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三丈远的距离,一靠近便消散了,他二人只好按照她的提示继续走。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光阴,来到一座峭壁底下,峭壁之上有条蔚为壮观的金色瀑布,仿若从天而降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千丈落差让人感到一阵晕眩,银河汇聚而成一汪尤为美丽的金色湖泊,淌在冰川上,形状活似一条鲜亮的金鲤鱼。

      而与金色瀑布遥遥相对的则是一道高达百丈的断裂冰舌,幽幽冒着雪光,大量冰川融水由冰舌末端的冰洞流出,缓缓注入峡谷低地,形成与金色湖泊形状一致的白湖泊,与金色湖泊头脚相连,以漩涡状盘涡,呈互相包容之势落于梅林正中。

      若从云空俯瞰,这一金一白两道湖泊与书中记载的五行太极图极为相似,有道是“无极而太极”、“坎离相抱”、“万物化生”。

      闻人无极在阿寒秘境之中布下这样一道阵法,实在是令人诧异:“你说,这秘境之中究竟得有多少阴煞之气需要镇压,居然让闻人老儿连太极阵法都用上了。”

      华容道:“你也不是很傻么~”

      你才傻呢,唐凌故意一个趔趄,扔开拐杖,道:“这拐杖撑得我伤口疼,王爷要不要发发慈悲,搀我一把呀。”

      华容嫌恶的看了一眼满是血迹的他,道:“你觉得我像菩萨么?”

      话音未落,唐凌已然没脸没皮的挂到了他身上:“谁说只有菩萨才有慈悲心肠的。”他像狗屎一样黏在他身上,华容甩都甩不开,最后只得作罢。

      看着华容满脸无奈的样子,唐凌忽然觉得好笑。

      这时,那道鬼影又出现了,朝着那面峭壁指去。

      唐凌说:“我似乎,听见了哭泣声~”

      华容问:“我没听见。”

      唐凌道:“就是她所指的方向。你当然听不见了,我耳力比一般人强,三里之内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

      华容道:“她指的,不就是这面峭壁么?”

      唐凌俯身上前贴着峭壁侧耳细听,道:“没错,这声音就是自石壁后传来的。”他将信将疑的探出一只手去,刚一接触墙面,整个人就被吸了进去,华容下意识要抓住他,也被带了进去。

      这是嵌在裂谷之中的一条宽阔大道,道路两旁没有任何绿色草木,更没有红艳艳的梅,而是光秃秃的一条冰天雪地的道路,天幕下的冰层折射着日光,强烈的光线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半遮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道口停放着的,是两辆拉送货物的马车,看似有些年头了,陈旧感扑面而来,被冰雪尘封,半个车轮轧在冰层之中。

      紧接着,头皮就炸了,只见眼前的裂谷非常宽阔,一眼望不到头,目之所及,密密麻麻全是冻尸,或站或躺,双目不闭,直勾勾的盯着人,就跟冰雕一样,他们神情各异,但大都显得惊恐不安,有的双手抱身取暖,有的还保持着跑步跳跃的姿势,像是被活生生冻死的。

      奇怪的是,他们都披甲戴盔,腰挎长刀,一眼就能看出是朝廷的军队。但为甚么会出现在这里?

      亲眼看到这么多冻尸,唐凌还是不由得心生寒意,难道这就是闻人无极费尽心机想要掩藏的秘密?

      这些士兵还保持着生前的神态,栩栩如生,须发可见,像是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举着双手透过冰层仿佛要将他拖入深渊。

      唐凌心下骇然:“这么大规模的伤亡事件,朝廷不知道么?他们来这里做甚么,又是因何被冻死在这里呢?”

      他向着裂谷深处走去,随着随着深入,周遭温度越来越低,寒气逼人,就跟到了冰窖一样,沿途皆是冻尸,数量惊人,估计得有五六千具,这些尸体押送着车箱,车箱里空无一物,路面上偶尔可见散落着的一些金银,唐凌感到有些奇怪,遂问华容道:“这看上去倒像是押送军饷的,这样大的事件,朝中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华容却忽然抬手将他拦住:“当心!”

      他机警地站立原地没有再动,这才发现这条阔道之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冰蚕丝,丝线上串有不可计数的钱币,钱币游走在两壁之间的丝线上,偶尔留下淡黄色的光芒,不易被人察觉,若非华容提醒,他身前的一根丝线恐怕就要切下他的脖颈。

      他盯着自他眼前游过的一枚钱币,钱币背面刻着精妙的符文,乃是符镇天下无道鬼、法治山川不正神的镇魂符!

      这镇压煞气的符阵多半也是出自闻人无极之手,冻死这么多士兵,没有一点儿戾气是不可能的,唐凌先前没有察觉到,就因为有这些东西在压着他们的煞气。

      华容半蹲下身,见冰层底下,有一枚金印。

      唐凌也蹲下瞧了一眼,那是一枚金印不假,却看不清是哪位皇帝金印。他问:“你看得出来么?”

      华容默然。

      唐凌又自言自语的道:“阿寒秘境~在这之前,我从未听人说起过。不晓得这些冻尸与闻人老儿之间到底发生了甚么。既然来都来了,就到处走走看看呗,看看这里还有甚么?世人只晓得他闻人家名人辈出,桩桩事迹随便拧一件出来,都是功若丘山显耀当世的大功业。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所在。”他脑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枝娘子是否在这秘境之中,之前一直都没有打听到枝娘子的消息,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也被闻人无极关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忽然日光大盛,明明已到了日落时分,巨大的火球却笼罩在头顶,热浪一阵接一阵的扑面而来,叫人喘不过气。

      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样?前面还寒霜冻人,现在却又如架在火上炙烤。

      “日月颠倒,阴晴不定,寒炙不均,这不是甚么好征兆。”唐凌拉开领口,一只手呼啦啦的狂往脖子里扇风,对上华容的目光,便笑吟吟的道,“非礼勿视。”

      华容扭过头去,道:“赶紧出去吧。”

      “嗯!”唐凌点了点头。

      二人于是脚踩着炙热的冰层、头顶着滋滋的白烟从裂道中跑出去,裂道与梅林的交界处,一道牢不可破的无形结界挡在几人面前。

      唐凌十八般武艺尝试着去破解,始终没能成功,华容也道,这不是一般的结界,进来容易出去难,看样子是闻人无极刻意布下的,像是要将那些知道秘密的人,全都困于此地。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唐凌已然像棵被烤熟的小白菜,蔫嗒嗒的靠在石块上,这些厚厚的冰层积雪起不了半点消暑作用,已经开始迅速融化。天色将暗,金黄色的日头成了结痂的红褐色,热度非但不减丝毫,反而更甚。

      裂道与梅林,成了两个天地,梅林依旧白雪皑皑,幸香迢迢,裂道却恍若置身一鼎巨大的熔炉,熔炉中的一切,都在翻天覆地。

      突然,那熟悉的嘤嘤声隐隐约约再度响起,只是这回比前几回都要听得更清楚,近在咫尺,就在耳边,嘤嘤啼啼的哭声简直就跟紧箍咒一般让他觉得头疼不已。

      他开始脱衣服,先是外衣,再是中衣,最后敞开里衣,抱着一块融化得只剩拳头大小的冰块,在胸前擦来擦去,看得旁人不忍直视。

      唐凌回望华容,却发现他定力十足,仍是冰霜满面的模样。

      唐凌向他靠近一步,好凉快。

      再靠近一点,哇,他简直就是一股清凉的源泉。

      遂又靠近一点,太爽了。

      “把你的手从我胸前拿开!”华容目光阴鸷的看着他。

      唐凌却不管不顾的道:“在我热死过去之前,这些冻尸说不定就要破冰而出,届时你我恐怕都得被这些尸体吃掉。”

      他正说着,屁股底下忽然感到一抹异样,跳起来一看,原来冰封下的一双手咔嚓动了,刚睡醒般在他身下打了个懒洋洋的手势。

      唐凌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在大热浪里感到一丝凉飕飕。忽然,那叫声哭声又传入他耳朵,他抱着华容道:“你有没有听见哭声,先前我还以为是这里发出来,但其实不是,那声音还在,你能听见么,你仔细听。”

      华容凝了会儿神,忽然皱眉道:“嗯,能听见~”这哭声,他也听见了。

      哭声低低续续幽灵般回荡在冰川裂缝中,如同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一阵又一阵滚进他二人耳中,幽幽的哭泣声已完全盖过了风在梅花林中荡漾的沙沙声。他不敢闭眼,一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两边的峭壁,捕捉着任何动静。

      日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越来越多灰暗要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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