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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代宗师 ...

  •   话说贾大人损起来时也挺损,近他身旁,以弱得尚且只有他二人方能听见的声音对唐凌道:“今儿个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去,等入了地牢,先伺候二十板子再议其它。哦,对了,还须得是脱了裤子的。”

      唐凌似笑非笑,脸色却已铁青,周身一股真气盈盈运转,衣带发丝无风而动......

      贾大胆十分纳罕,破口而出:“不好,他这是要憋大招了,快上,上!!擒他手腕,锁他咽喉,盘他要害!”

      小白:“......”

      唐凌:“......”说他们是酒囊饭袋,似乎还抬举了。

      唐凌闻声而动,偏偏躲开了自鼻尖砍下来的那一刀。

      贾大胆手中明晃晃的尖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他也不能真将其卸成肉块带回去。但看唐凌长臂一舒,轻易扫飞了周身一圈兵刃,愣是眼睁睁让这小子逃出了生天。

      然而,为甚么牵着他跑了......

      贾大胆手举长刀,移动中瞅着唐凌背影,砍还是不砍,犹豫不决。

      小白愣在原地,看他二位远去的背影,背着菜头的手差点儿支撑不住,又不知哪儿冲出来一疯子,呼啦一声撞开他左臂脱缰而去~

      小白在原地猛打了三四圈,将地面磨出一个光亮无比的印子,再看时,那疯子已飘去了两里半,只剩玉米棒大小的黑影,却叫小白恍惚中还见她回头吐了吐舌。

      那不是受了刺激的赵家姑娘么,果然疯得不轻。

      小白看了看消失的唐凌,又看了看四周将注意力全都转向他的官差,叹了口气,干脆将菜头搁在一旁,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而此时已跑至竹林深处的唐凌则气喘吁吁的道:“我们得跑快点,说不定那群人还会追上来。”
      “跑,你还想往哪儿跑?!!”

      唐凌蓦地一僵,他静幽幽转得身来,与身后之人面面相觑,林中细风卷过一丝尴尬。

      贾大胆勾起嘴角,表情阴损且欠揍,幅度缓缓的提刀,心中腹诽:“要怪便怪你自个儿,眼睛看不见才吃的这闷亏。”

      正暗暗窃喜,左眼就痛吃了一拳,他跌退几步,勃然大怒:“你敢打我?!”

      唐凌一挑浓长的眉,不甚在意的抱了手,顺便向他寻衅的勾勾指头。

      贾大胆大喝一声,横刀向前,几近对方时以排山倒海的架势扫出一招,气势当头,飞枝乱颤,意在......叫他好看。

      一刀未至,又听“砰”的一声,贾大胆脑袋朝右歪了歪,两耳嗡嗡作响~

      他摇头晃脑转一圈,捂着右眼便要怒叱,却已不见了那臭小子的身影。

      待其骂骂咧咧回到书院,那厢大门口已是一派鸡飞狗跳的景象。眼见得一个瞎子在一片乌泱泱的人头上上蹿下跳,小差在人群中四下里乱窜,十几个人徒手捉不到一个瞎子,还将围观人群闹得人仰马翻。

      疯子与婆子扯不拧清,官兵与汉子胡搅蛮缠,唐凌与马儿争相扬蹄......贾大胆不忍直视的抽了抽嘴角,只觉面儿上酸痛不堪。

      小白亦抽了抽嘴角,侧身避开突袭而来的一枚“暗器”,竟不知是谁的假牙,忙背起菜头往人群外退去。

      唐凌去而复返,本欲将他二人直接带走,但数十双手加以阻挠,他一臂衣衫已被人扯坏,在挤挤搡搡的人群中愈加失了方向。

      直到另一只手又窜出来扯他袖子,他顺势踩上了其头颅,却被狠狠拽了下来。

      身子被粗暴的沉掼在地,左肩立刻传来轻微的骨裂声响。

      未来得及起身,痛处又碾上一只厚重的脚来,直将他踩在地上,对方以手撑膝,压了半身重量,洋洋得意一哼道:“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又是这个贾大人,唐凌十分懊悔先前没将他打晕。

      他抬了抬脖子,正待愤慨,那厮却猛的加重了脚上力道,叫他差点儿没闷出一口血来。

      小白刚退出人群,眼见唐凌受制于人,大觉不妙。他跑至那方黑压压的人墙后,挖开一条缝,看唐凌在那贾大人脚下碾着,身上似乎还有伤,顿时怒发冲冠,阴了脸低声作骂:“管他个劳什子的规矩道义,将自己弄得这样委屈。”

      正待出手,从旁竹林深处传来一道年轻稳健的声音:“且慢!”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惹的众人一愣一愣的望过眼去,喧闹声戛然而止。

      众目睽睽下,一身着天青色翦水长衫的男子于长萍翠幔之中点叶而出,衣衫上隐隐有华光闪现,腰悬美玉,气拔如松,耀眼夺目不似浮生众相。

      眨眼间,另有六位冰清玉洁的少年现于其后,长发高髻,行如芝兰玉树。

      唐凌远远便闻见了来人身上那股将融未融的冰雪之气,携一抹淡淡竹香,沁人心脾的很。男子一行飘然至此,人群如浪似潮谦光退避,唐凌顿觉周遭一下落得空旷。

      他感受到这群人的出现,震慑了全场。书院门口此刻安安静静,竟无一人再开口呱噪。

      只是不知来者何人,这般气场。

      又是何故要来插手此事?难道也是修真界的?

      “尔等何人?”

      贾大胆见来人一个个金冠束发,巍峨英飒,别说不同于唐凌之流衣不兼彩、身无华物,这端容气度就算是往日里所见的那些锦衣玉带的士绅子都是比不了。

      他不敢贸贸然触犯,遂例行公事般一问,语气软软的。

      那为首的青衫男子端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脚底板的唐凌一眼,转行青烟去到尸体摆放处,见之方晓,即道:“此事就交予我闻人家处置罢。”

      其声温厚,尔雅且不失庄严,既没有那么的高高在上,也没有那么的恭顺,连唐凌也听了,也觉得浑身舒服。

      贾大胆眨了眨眼,只觉得“闻人”一氏似有耳闻,却一下想不起了。

      男子回身,掌心示出一物。

      贾大胆过目端详,少焉,竟一惊一乍的丢下了刀兵,打躬作揖,踧踖不安的道:“原是冰岛闻人氏,小的有眼不识,还望公子海涵。”

      静默许久的人群,又骚动起来,大多是被贾大胆这卑微的姿态给逗乐了。

      贾大胆不计较,仍哈着腰,凡人不识,这男子手中乃是一支白鸾尾!

      先帝曾敬颂“轻落白鸾尾,扫尽天下浊;壶中日与月,人间枝遍发”,颂的便是那冰岛闻人氏。修真界师门众多,但唯一能得先帝敬重的,只有闻人氏。上头也曾交代过他,倘若衙门与闻人氏一道碰上此等祸事,他定退避左右。

      长这么大,贾大胆未曾见识过先帝赐予闻人氏的这白鸢尾,今儿个却叫他有幸得见了,他喜不自胜!

      但见白翎,寒香怒放,暗尘不起,仙道长存!

      年少满心向道,即便所知尔尔,即便旁人取笑,也丝毫不影响他一颗向道之心。奈何此生无路入修门,后进官门,初时只不过一个小差使,却仍喜听衙门中的老前辈谈鬼说怪,畅谈闻人氏的丰功奇迹,也因此对闻人氏充满了崇拜之情。

      “老大,那我们还抓不抓人了?”有人在贾大胆耳边道。

      “见了闻人公子还不赶紧退下,把眼珠子给我锃亮了,别给我丢人现眼,碍着真人办事!”

      贾大胆一声呵斥,那人忙低着头退开。

      “大人可是已将此案了结?!”那闻人家的公子道。

      “正是,正是,罪魁祸首已抓获,正待提回去审讯呢。”贾大胆喜滋滋的,公子居然跟他说话了。

      “罪魁祸首?就是他么?”那公子朝着唐凌走来。

      仍盘坐在地的唐凌此时正在出神,他出神的想着闻人氏的传说,这世间只有一个冰岛,冰岛又只有一个闻人氏,若真是那遐迩充美誉且又于三千丈潋云台俯视凡尘大地的冰岛闻人氏~~那可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但细细一想,只要在妖魔作祟的地方都能看见闻人弟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要不他闻人氏怎称得上天下第一,又怎会有一代宗师之美誉。

      那公子见他一臂衣衫破烂,一臂受了轻伤,腰间系着乾坤藤,眼神正微微空泛的发愣,遂又问了句:“在下闻人莫离,请问少公子哪一派的?”

      人至身前,清霜扑面,唐凌顿觉灵台清明,这才不自觉一提神,顺口道了句:“乐天派~”

      有人肆无忌惮的笑了:“这又是哪个野鸡门派,从未......”

      说话的是闻人莫离身后一少年,吃了闻人莫离一眼珠子,及时吞了后面的话。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唐凌把着肩起身,也不多做解释了,总之师父他老人家从未提过宗派大名,他们本来也就无名无派,师父教他们的这些本事,多半是用以保护自己的,而不是用来降伏的。

      方起身,又听那闻人莫离道:“小柒妄言,公子不要介意。”说罢,竟还对唐凌十分谦和的抱了抱拳。

      对方这厢有礼,唐凌便也虚虚俯身抱拳,右手覆左手,左手覆右手,一番惭愧:“不妨事,不妨事,在下唐凌。”

      唐凌身上不少狼狈,灰尘扑发,血溅衣袍,难得双目湛然,言笑翦羽,想来是真的不介怀。

      “想必关山书院一事并未繁难于你。”闻人莫离含笑道。

      “还好还好~”唐凌将腰间的乾坤藤取下,正要开口,贾大胆偏又来了,语气仍鹌鹑似的快要像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在贵人面前说话,惯例第一句先拍马屁:“公子断案如神,贾某敬佩不已!”

      转而又向着唐凌疾言厉色的道:“我就说这小子有问题,切莫脏了公子的手,容我带回衙门细细审问,十八班刑具挨个儿走一遭,不怕他不老实交代。”

      闻人莫离悠悠转了头去:“大人为何还在此?”

      贾大胆木讷的望着他,半天,恍悟:“小人糊涂,这就将他押回去。”

      说着已在手中转起了铮铮的锁链声响,冰冷的枷锁在靠近唐凌脖子那一瞬,陡然碎成两半散落在地。

      贾大胆茫然四顾:“这......这怎么回事?!”人群中无人响应,贾大胆遂又拿过来一副枷锁,正要锁上,枷锁却又如同先前那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裂成两半。

      “谁,谁敢阻挠官府办案?谁?给我出来!!!别以为你躲在人群里做缩头乌龟我就看不见你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这回不止贾大胆,所有人都好奇,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都不曾见到那样快的一把剑,只有唐凌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一丝剑意。好快的剑!令人惊叹!

      可以说,这是小白日以继夜年复一年都不曾练就的精妙与速度,究竟何人使出的这一剑?究竟可以快到怎样的程度,才能让所有人都博捕捉不到,这也太恐怖了。

      “是我出的剑,大人是在骂我么?”

      唐凌又是一惊,出剑之人竟是小柒,自叹弗如自叹弗如,不愧出自于天下第一宗派,小小年纪竟有此修为。这样看来,闻人莫离修为之高,岂不是更令他望尘莫及了~

      小柒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安慰贾大人:“大人莫慌,此剑脾性不大好而已,遇见那些不明是非的,就忍不住耍耍性子。”

      贾大胆惶恐:“小的不知,还望高人提点。”

      小柒手中的剑又“嘟嘟嘟”剧烈晃了起来,他嗔怪道:“呦呦呦,你怎么又要发脾气了。”于是催着贾大胆,“大人,你赶紧撤吧,书院风波已平,全是唐凌的功劳,你若将他带走,只怕我这剑不同意。”

      “我家公子之前说的,也正是此意。”

      贾大胆方领会过来,再不敢妄言,一颗头颅小鸡啄米似的点着:“晓得晓得,小人这就告退。”

      说罢,急惊风样儿的带着他的人一溜烟儿跑了。

      贾大人走后,唐凌明显感觉周身人气又旺了许多,他能感受到周围这些人是怎样不动声色将他与闻人家子弟缓缓包围的。

      寻常百姓即便不识白鸾尾,到了此刻也知闻人一行不同凡响,然穷尽一生都未必能窥见的圣光就站在面前,岂能不有非分之想。哪怕再靠近些沾染上一丝半缕的冰雪竹香,也以为人生自此便是有所不同了。

      其实吧,遑论平头百姓,就连唐凌自己也并非全无念想,他早想摸摸看闻人莫离的衣裳,是否当真泽华凝就云霞织成,不惹半分尘埃,亦不沾一滴露水。

      他还莫名其妙的揣想,若小柒用手中长剑挥斩自个儿衣袍,能不能斩断。

      唐凌想着想着,粲然一笑,仿佛在抚摸闻人莫离衣衫这件事情上,已经得手了一般,遂道:“多谢解围,不知莫离公子到此也是为了书院一事,却叫我抢先一步。”

      闻人莫离温声和语的道:“若非抢先一步,只怕这尸堆还能再高一头。那祸害既叫你收入了乾坤藤,便是给了死者一个交代,也于水火之中解救了牙湾镇,实乃善举。乾坤藤,你好生保管,这些尸首,便由我来为他们超度罢。”

      闻人莫离端得一派稳重从容,襟度宽博,简直十分完美的传承了自家立宗之本。

      实在叫人忍不住赞誉。

      想给他贴一朵大红花。

      “鬼啊!有鬼!我擦~”

      正说着,不远处砰地一声,一人摔了个跟头骨碌碌~骨碌碌~一劲儿滚到此处,扑倒在人群外。

      众人一一回首,见地上那人标志性的皂靴绿衣红挂子,极具富态的膀大腰圆,纷纷变了脸色。待其鼻青脸肿抬得头来,更是心照不宣的一哄跳开,立时让出一条宽阔的道来。

      唐凌疑惑不已,除了能将佩刀踢得夸夸响的贾大人有此特殊待遇,还有哪个竟同他一样,能让众人噤声避退的。

      “你们可算是来了!!”

      鸦默雀静的,只他的声音格外欣喜洪亮。

      闻人莫离问:“可是你烧的通传符?!”

      “是!!”来人一骨碌起身,好似险恶中见得一把不但可防身,还能一招制敌的利刃,心中畏惧一扫而空,眼迸精光朝闻人莫离熊扑过去。

      小柒见人丰腴腻脂、灌风而来,忙上前一步本欲以剑挡了他去,却不慎挑中对方某要害......

      而此人起身时又伴随哗啦啦一通脆响,珠玉金银落得满地生辉,将周围一众粗布短衣也照得星星点点熠熠发光,好不瑰丽、好不奇妙。

      所有人都知道财不露眼,免招祸患,怀揣这许多贵重之物,还通通洒落街头,未免叫人担忧将搅起一番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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