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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影 ...

  •   一看见这凤冠霞帔,唐凌就想起那个诡异的雨夜,心中十分不解:“她又想做甚么?为何今日的枝娘子与之前判若两人。”

      打闻人莫离那儿回来之后,唐凌就来到谷主府邸拜见枝娘子。

      彼时枝娘子正坐在湖边投食喂鱼,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转头来看,她似乎早就料到来人是谁,语气平淡的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不过,今日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唐凌一懵,道:“夫人找我,何事之有?”

      枝娘子幽幽的转过身来,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身边去。唐凌敏锐的察觉到,今日的枝娘子与往日似有所不同。

      他犹豫着向前走了一步。

      枝娘子仍道:“离我那么远做甚,再过来点儿。”

      唐凌又向前跨了一大步,枝娘子瞪了他一眼,但这种眼神,却带着一股宠溺的味道,就像家中的长辈对待自己的晚辈或子女一般,唐凌被如此瞪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又上前了一步。

      至此,他确定今日的枝娘子与以往很是有些不同,往日里枝娘子总给人一副曲高和寡的印象,就连笑容都只是浅浅的,眼神之中带着一种捉摸不定的情愫,所有人看见她,都会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但这回,唐凌却从她眼里感受到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情意。

      那种情意,难以言说。等他靠近的时候,枝娘子便伸出手来,将鱼食盒子放在他手中,亲昵的道:“小时候你就喜欢吊在鱼塘边喂鱼,现在是没有小时候那样轻松自由了,难得偷个闲罢。”

      “敢情这是将我认错了么?”唐凌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接过鱼食往湖中撒了一小撮,那些鱼儿一闻到食物的味道,争先恐后地蜂拥而至。这些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鱼儿在水里上下翻动着,因为动作太快,激起朵朵水花。鲤鱼的红和水中的绿相互交错,就像一幅天壤的泼墨画。

      枝娘子就坐在一旁盯着他的脸,道:“你看上去好像不开心,有甚么不开心的,说来我听听?!”

      唐凌摇了摇头,顺着她道:“有么,我没有不开心啊。”

      枝娘子撅了撅嘴,露出鲜有的少女神态,其实以枝娘子数十年如一日的美貌,只要她不说自己的年龄,没人能猜得到,只是往日枝娘子总端出那样一副主母的姿态,眉眼之间就免不了多了几分妇人的成熟感。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呢~”枝娘子手托着下巴,眼巴巴的望着他,语重心长的道,“不是我嫌贫爱富,一个来路不明的穷书生,尤其是一个满腹才华相貌堂堂又来路不明的穷书生,是最不能信的。”

      唐凌没有吱声,他觉得似乎就要从枝娘子嘴里听到甚么重要的内容,他继续撒着鱼食。

      然而枝娘子看他无动于衷,突然就生起气来,一拍他那只盛满鱼饵的手,道:”哼!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我说了多少遍了,那书生不是个好人,你绝对不能跟他在一起,你还偏要非他不嫁,你这不是在自寻死路么?”

      难道~是将自己当成星河姑娘了。唐凌自觉与星河姑娘的外貌相去甚远,枝娘子又怎会认错?

      每次对方这么沉默不语,枝娘子心中的火就越大,她眼里蹭的一下就冒出一股气来,浑身颤抖着,扬起一巴掌重重的打了过去。

      那一巴掌打在唐凌脸上的时候,唐凌是懵的,脸颊火辣辣的,一股腥甜的气息从嘴角溢出来,他伸手一抹,是血。

      枝娘子见到这抹鲜红的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手太重了,捧着他的脸,十分懊悔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不该下这么重的手,还疼么,我去拿药来。”

      说着就转身要去屋子里拿药,走了两步,又回头来,温情脉脉的看着唐凌,乞求般的道:“你别走,好吗,你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我不能没有你。”

      她看着他,直到听他道:“我不走~”这才放心的回到屋子,屋子里紧接着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很快,她端着一杯水出来了,唐凌皱了皱眉,他想起第一次枝娘子给他倒水的情景,她就在那水里投了甚么东西。

      枝娘子见他紧紧的抿着嘴唇,泪水含在眼眶里一转,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她道:“是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你,才让那书生有机会接近你,将你迷得神魂颠倒。”她的情绪千变万化,转而又道,“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只能呆在我身边了,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的。只要你还陪在我身边......我甚么都没有了,现在只剩你了。”

      说着,就开始撬开唐凌的嘴,唐凌很想大吼一声说:“大姐,你认错人了。”但他怕一张口,那水就会倒进自己肚子里去,他眼满恐惧,挣扎着想要逃离此地。

      但枝娘子却死死的抱着他脖子,不让他逃开,双臂像两根铁钳子一般牢固,气力大得惊人,他被勒得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救......救命......”

      唐凌还是被灌下了那杯水,直到看着他将这杯水饮尽,枝娘子才将他松开。

      果不其然,喝了枝娘子的水,唐凌再一次昏睡过去。

      他自梦中醒来,发现身体并无异样,只是沉沉的睡了一觉,四肢还有些发酸。

      侧厢房里满屋子都是枝娘子为他准备的嫁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唐凌才晓得缘由,难怪枝娘子会在谷中严令禁谈诅咒一事,也不准让大家私底下议论有关星河姑娘的任何事情,原来星河姑娘竟是枝娘子的亲妹妹。

      但这一点却从未听人说,就连苏折也没能从绾婆婆那儿打听出来,难道,枝娘子与星河姑娘彼此都心照不宣的隐瞒了此事,在外人面前一直以主子和侍女的关系示众?

      可为何要对大家有所隐瞒呢?

      “族有族规,我族中女子千百年来都不允许与外族男子通婚。”枝娘子将他带到一面铜镜前,盘起他的发丝,戴上他的凤冠,似忧心的道,“你这一去,便没有回头路了。”

      自顾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但姐姐知道你心意已决,除了陪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没甚么能为你做的了。”

      凤冠戴,霞帔拢,唇作脂,粉敷面。枝娘子看着新娘子装扮好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带着新娘子来到沐晨河边,二人踩着润白的鹅卵石缓缓走着。

      “你就陪我多呆一会儿吧。”枝娘子念念不舍的道,“一会儿花轿会从大路上走。”

      唐凌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脑中还在回响着枝娘子前面说的那句话:“既然族有族规......”但他却不敢开口相问,他怕被看出破绽。

      倒是枝娘子,率先同他提起:“族中规矩太多了,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算是我,也总想着有朝一日能飞出这片蓝天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现在你能出去,就替我出去好好的生活吧。”

      唐凌见枝娘子微微抬起下巴,望着远处蔚蓝的天际,问道:“族中甚么规矩连姐姐也受不了?”

      枝娘子苦涩的笑了笑,道:“规矩可多了,每一条都让人受不了。”

      两人又肩并肩的走了一会儿,枝娘子突然转过身来道:“吉时快到了,新郎官怎么还没来。”

      唐凌道:“姐姐,他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枝娘子没说甚么,只是深深地望着谷口处那片云彩,星眸微转的眼底似嵌有一丝希冀。

      渐渐的,浮云蔽日,金乌西坠,直等到太阳落山,也没有等到新郎官,枝娘子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堪了起来。

      她眼里的光突然暗了下去,攥紧拳头,咬牙道:“不,他会来的,他若敢负你,我定不饶他。”

      但唐凌知道肯定不会有人来了,就算是等到明天后天,也不会有人出现。

      参横斗移,月色冥冥,沐晨河岸,唐凌在这站了一个晚上,枝娘子竟也痴痴的陪着他一直等,等到望眼将穿,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流出两行清泪,状似疯癫的道:“为甚么不来?为甚么不来?你为甚么不来?”

      唐凌怎么觉得,这书生没来,枝娘子比星河姑娘更显得绝望愤怒。

      不是一直不希望星河姑娘离开身旁么,不是一直都觉得那个书生一无是处么,他没来,枝娘子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为甚么会这样,唐凌想不明白。

      他走上前,对那枝娘子道:“他不来,我就一直陪着你不好么~”

      枝娘子忽然盯着他,道:“你不会懂。他是一定要来的,他怎么可以不来,为了他,我放弃了自己的位置,丢弃了自己的职责,我还犯下了族中大忌,瞒着族人生下了他的孩子,我决心决意要嫁与他,逃出这个地方,从此振衣濯足相夫教子,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他怎么,怎么可以丢下我。”

      唐凌越来越听不懂她在说甚么了,可她越是说得稀里糊涂,他就越想知道这一切,他试探的问道:“你不是希望只有我陪着你么?”

      枝娘子却忽然感到头疼欲裂,抱着头,可笑的看着他:“你只是我的影子,是我的影子!!你甚么都不是。”

      听闻此言,唐凌又追问道:“甚么影子?你说清楚点,甚么影子?谁是你的影子?”

      “不,他来了。”枝娘子却又突然指着谷口处昏暗的天空,道,“他来了。”她的眼里,满是恐惧与期待,然而这恐惧期待,却慢慢的,又化成了无休止的恨意。

      唐凌亦望向谷口处,却并未见到有甚么人来。

      “啊!!”枝娘子失控的大叫一声,抱头蹲在了地上,额间与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她很痛苦,似乎进入了一种意识极度混乱的状态,埋着头歇斯底里的吼道:“不,他来了,跑,快跑。”

      唐凌蹲下身,轻声问道:“谁来了?你究竟看见了谁?”

      她猛地抓着唐凌的肩膀,十指指甲掐进他肉里,唐凌抽了抽眼角,忍痛道:“你让我跑去哪儿?”

      枝娘子的瞳孔骤然放大,又惊又恐的道:“去哪儿都行,族已被灭,人都死了,只剩下我和你,你快走,带着孩子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他是魔鬼!!!是恶鬼!!!”

      唐凌道:“他到底是谁?”

      枝娘子将他一把推开,对他吼道:“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星儿,你一定要替姐姐好好的活下去。那个畜生,他欺骗了你,也欺骗了我,他欺骗了所有人,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盗取太子金螭镜。你要是再不走,他的剑就杀过来了。”

      太子金螭镜?!

      居然也跟太子金螭镜有关系么?!

      唐凌期望她能再说出些甚么,于是从石子上一骨碌爬起,抓着她的手臂道:“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要走一起走。”

      枝娘子痛不欲生的看着他,仿佛已置身万劫不复,绝望的道:“要不是因为我,我族不会遭此大难,当初你执意劝阻,我非但没有听,还违背了族规,妄想着跟他远走高飞。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引狼入室,错信了人,既然此事因我而起,就该让我来结束这一切。”

      唐凌亦急得暴起了额间的青筋,枝娘子始终不说那人是谁,他就一直问:“那人是谁?他是谁,那畜生又是谁?”

      枝娘子却只是痴痴喃喃的道:“他是个骗子!!!是个骗子!!是个贼!!灭吾族,盗吾宝,欺吾心,此仇此恨我白星如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能忘!!”

      唐凌还想再问,可枝娘子的精神却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只见她两眼一翻,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恰在此刻,一道风影闪过,将枝娘子托住。唐凌定睛一看,没错,那熟悉的身影,正是风姑娘。

      谷主远远走来,唐凌怕有甚么误会,便道:“谷主,这......”

      谷主抬手打住了他,只是与他道:“今日之事,还望小公子莫要声张。”

      谷主脸上并未有大吃一惊的神情,只隐隐透出些担忧之色,想必对枝娘子这癔症是有所了解的,于是唐凌识相的道:“谷主放心,晚辈今日只是在这撒了点鱼食,其余的,甚么都没发生。”

      谷主颔首,唐凌随即转身离开,只是没想到刚走出两步,柳姑娘就在谷主眼神授意下一掌将他打晕了过去......

      “唐凌失踪了,昨儿一天都没见着人影,这人到底死哪儿去了!!”苏折发现此事,已是此事过去之后的第三天了。

      闻人莫离说:“他昨儿没来我这儿,你要么去问问我小舅舅。”

      苏折恍然地看了他一眼,道:“哎~对啊,我问他不就行了,干嘛来问你呢,我真是个可爱的小傻子。”

      闻人莫离:“......”

      苏折跑到幸阳王的门前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一道冷漠又懒散的声音:“不见,不赌。”

      苏折靠在门上道:“不会吧,都日上三竿了,王爷难道霸占着小娇妻不肯下床了是吧。”

      门里人道:“随你怎么说,不见,不赌。”

      苏折急了,道:“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唐凌的,我有事儿跟他说,你让他跟我说几句话我就走。”

      门里人道:“你找他去他房间,来我这儿做甚么。”

      苏折吃惊道:“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连说几句话都不让,你不让他出来,我就闯进去了啊。”

      门里人道:“你敢!”

      话音未落,就听“砰”的一声,苏折撞门进去。在华容面前,他有甚么不敢的,打小穿开裆裤的年纪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华容会在房门处放一只捕鼠夹。

      “啊!!!!!”

      “华容我恨你!!!”

      华容却只是端坐在书案前,淡定的道:“都叫你别进来了。”

      苏折气炸,却又不好发作,他深知华容脾性,故意大声的道:“就这儿?就这儿?就这儿你还不让我看,我还以为你倆正在滚床单呢。”

      华容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黑,道:“他不在我这儿。”

      翦水居等人闻讯而来,而闻人莫离这个时候也仓皇跑来,皱着眉头,对苏折道:“你方才来找我说没见着唐凌,我才想起小白也不见了,我这两天一直没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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