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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河图洛书 ...

  •   小皇帝虽已驾崩,但皇宫上下却并没有任何哀悼之色。

      而洛书的气息也是离奇的再度销声匿迹。

      宫人们进进出出,对蓝觉这个闯入者恍若未闻,仿佛未见,特意将他放行。

      蓝觉径直来到太极殿,殿中是成双成对的青玉如意,成列的金樽琉璃瓶,玛瑙包金摆件,满殿的夔纹银鎏灯昼夜不熄。处处陈设,比小皇帝生前还要奢靡。

      而曾服侍小皇帝左右的鹤公公,不复阉人之姿,神气的立于大殿之上,由头戴玄铁的面具的部将为他披上黄袍,奉上金腰带。

      “鹤公公好兴致。”

      蓝觉的到来并未将鹤公公吓一跳,相反,鹤公公镇定自若的维持他的“天子之威”。

      他神定气闲的朝着蓝觉看过去:“你来了。”

      鹤公公说着还向蓝觉得意的展示身上的龙袍。他清了清嗓子,改变自称:“咳咳,朕这样,蓝公子觉得如何?”

      蓝觉笑然:“这身龙袍同您的气质,格格不入。”

      鹤公公也不恼,同样是笑了笑。

      他像招呼熟人一样招呼蓝觉:“来看看,这龙袍费了我十年的功夫才做好,今日终于得以尝试。这身衣服,非我莫属!”

      鹤公公在他面前已是丝毫不加掩藏,现在小皇帝已死,他便没甚么可顾忌的了。谋划多年,含垢忍辱,就是为了今朝。

      蓝觉道:“公公敞开大门迎我进来,就是为了看这身龙袍?”

      鹤公公客气的道:“得知凤神降世,我遂命宫人不得加以阻拦。神君也看到了,如今小皇帝已驾崩,他既无子嗣,皇族一众大权在握的皇叔业早已被他赶尽杀绝。天下易主乃是天命使然。此番请神君前来,便是希望能来辅佐朕的新王朝。”

      蓝觉嗤笑:“天下兴衰,王朝更替,岂是如此简单之事?你未免异想天开。更何况,太监做皇帝,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话刺痛了鹤公公。鹤公公一脚将身边的人踹开,正了正衣襟,来到蓝觉面前。

      “呵,太监,你以为是我想当太监?谁愿做这世间最低贱之人!若不是他皇家,我怎可能会成为一个阉人,若不是皇家,我怎可能会日日提心吊胆,若不是皇家,我又怎会成为这天底下最腌臜的人。”

      “你知道小皇帝杀太监最多的一次是哪次吗?是在辛丑年的三月初二,那一年,我初入宫,不过是个最不起眼的太监。那天是个雨天,春雷滚滚不休,惹得小皇帝心情不佳,他一气之下便虐杀了二十七个阉人,连我也差点而死于那场灾祸。”

      “可笑天下人还整日将礼法挂在嘴边,殊不知,这深深宫墙之中的王朝早已黄钟弃毁,瓦釜雷鸣,礼崩乐坏。”

      鹤公公的嘴角喷出唾沫星子来,提起那生死攸关的事,愈发说的激动。

      “我要是那时候死了,这天底下不会有一人记得我。但要是我做了皇帝,那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得敬仰我,匍匐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

      “所以你就谋杀了皇帝。”

      “不。”鹤公公不疾不徐的摇了摇头,“杀他的不是我,是那些被他活活折磨至死之人的灵魂。真该让你看看他深陷幻觉备受折磨的样子,那滋味可不好受哇,他整夜整夜都吓得哇哇大哭......不过,他那副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初进宫时的自己,也是那样弱小无助,同样满脸写着被人捏住性命的恐惧。”

      “宫里人人都称我一声鹤公公,他们都忘记了我进宫之前的名字叫甚么,但我没忘。”

      那时候,从士族贵少爷变成罪奴之身,他才年仅十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会是甚么,是像姐姐一样落得人首分离的下场,还是像父亲母亲一样受车裂之刑。

      即便后来他逃亡他乡,也是一闭眼就能看见自己血淋淋的头颅滚在脚边。

      他决意不能就这么死了,于是四处托人救命,却辗转被人卖进宫中做了阉人。

      他第一位主子,是先帝,那是个城府极深的君主。他第一次跪在先帝脚下,便被那煌煌天威压得瑟瑟发抖。但小桂子曾教他,只有聪明人才能在皇帝面前活下来,好在他打小便有一股聪明劲儿,一点便透,“投其所好”四个字立马就扎在心里。

      三个月后,教导他该说甚么不该说甚么的小桂子因为说错了话,触怒天子,天子大发雷霆,小桂子吓得连夜出逃。

      所有人找遍整个皇宫都没能找到这个小太监,只有他,在第二天呈上了小桂子的舌头。

      那根舌头,是他徒手揪下来的,直接从人嘴里拔出来,不用刀具,就能连着舌根一并拽出。

      也正是这根舌头,成了他平步青云的第一块踏脚石。他从此也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的滋味,先帝的猜忌多疑,让他整日整夜都睡不安稳,他每次醒来,都要确定脑袋是否还在自己脖子上,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先帝驾崩。

      本以为先帝驾崩,他的第二位主子会好一点,但没想到小皇帝比先帝更令人感到恐惧,殴打辱骂只是常态,他从不讲究甚么道德理法,只凭喜恶心情办事,在他身边当差,永远不晓得他甚么时候不开心了,甚么时候会要了你的老命。

      小皇帝生来性情暴戾,登基之后是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有一回御史大人脸色铁青的走入大殿,跪下便直言劝谏:“恕臣直言,陛下的所作所为,和历代昏君暴君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陛下难道不怕落得个天下人人唾骂的下场?”

      小皇帝冷哼一声:“御史大人还是这般会能言善辩,不过朕今日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是朕终于找到了赏你的好法子,你巧舌如簧,不能浪费,朕要整根拔下来以作收藏,大人觉得如何?”

      这御史大人已算是朝中最后一个敢于直言劝谏之人,那番进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陛下要杀要剐,臣都甘愿承受,只求陛下能为万民着想,切勿再行残暴之事。天子若仁,天下效之,天子若恶,妖邪当道。”

      小皇帝掏了掏耳朵,觉得十分聒噪,他本就讨厌这御史大人那副看上去永远都是刚正不阿的姿态,更讨厌他说的话语,转而便对站在皇帝身边的几位太监说道:“上回哪个太监说自己会永远无条件的忠于朕,朕不信,来当着朕的面证明证明,若做不到,就是欺君之罪,杀无赦。”

      他吓得脸色惨白,连忙站出一步:“回禀皇上,正是奴才。”

      小皇帝笑着道:“哦,朕想起来了,就是你,你要是真能做到,正好朕身边缺个贴身伺候的。记住,朕要完整的可别弄坏了。”

      他本是先帝跟前儿服侍的人,但先帝驾崩,小皇帝不但没有将他留在身边,反而将他这位昔日的太监总管给贬了下去,他这些年为先帝办事,也习惯了被人伺候,小皇帝一登基,他反而被昔日的下属踩在头上,他怎咽得下这口气。

      那会儿他一听,便晓得机会来了,他兴奋的在小皇帝面前连连叩首。

      面对小皇帝的时候,他卑躬屈膝,但转过身去,面对着御史大人的时候,他凶相毕露,一把掐住了那御史的脖子。

      他才不管面前的人是甚么忠臣良将,只知道这人一定得死在自己手上。

      他将手伸进对方嘴里,抓住他舌头的一刹那,就像抓住了飞黄腾达的希望,鹤公公可不会让这难能可贵的机会白白溜走,死死地抓住坚决不放,他像是要得到这天下一般,大吼着爆发出力气来,手臂不断的用力。

      御史大人看着眼前的鹤公公,他眼里涌出了一串清泪,那不是疼的,而是似乎看见了这个王朝的末日。

      很快,他的舌头就完整的展现在他面前,喉咙里的话全变成了鲜血吐出去。他咧开嘴笑着,那形容无比凄惨,笑着笑着,一头栽到了地上。

      而小皇帝捧腹大笑的模样,亦成了他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鹤公公将那御史大人的舌头拿到小皇帝面前,如他所料,小皇帝兴奋的直拍手叫好:“没想到你一个瘦弱的太监,在朕面前被吓成这幅样子,还有这力气?”

      不论这话是好是坏,在当时的他听来,这都是小皇帝对他的赞赏,他的光明前途有望了:“奴才就是陛下的一条狗,要是甚么都不会做,那就不是一条好狗,别说不配待在宫里,就是活着也不配!”

      他口口声声的贬低自己,这些谄媚的话说得中听,小皇帝也很受用。

      然而小皇帝却说:“不错,你自己都说了你是一条狗,那就把这半拉舌头吃完吧,让朕也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条好狗。”

      “这......”

      他完全没想到小皇帝会这么做,下意识的迟疑了片刻,但在看到小皇帝神色微变之后立马改了口:“这是奴才的荣幸!”

      死人的腐朽味和嘴里的腥臭味掺杂在一起,他强忍住反胃的冲动,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博得小皇帝的欢心,无论做甚么,因为他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活命,更是为了做那人上人。

      “好,好啊!”小皇帝像发现至宝一样看待他,当即就将身边其他太监全都赶走,只留他一个,日后大小事情,尽管都交给他,对他是百般信任。

      也正是这一步,让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位置,除了皇帝之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御史大人一死,朝中奸佞狡猾之辈横行,那些人都要手捧着金银珠宝,将各类奇珍点头哈腰的送到他手里。

      就单收受的贿赂,就足以让鹤公公挥金如土。

      想要这儿,他便忍不住笑出声,在蓝觉面前狂笑不止。

      “你说,先帝城府那么深,猜忌心那么重,处处利用冰岛,最后那一大股势力还不是被我这个夹在中间的联系人掌控在手。小皇帝性情暴戾,滥杀无辜,祸乱朝纲,不正好能让我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人。我早就计划好啦,小皇帝一死,我就将朝中的世族全都清扫,再扶植我从冰岛搜罗来的这些大能者去创造下一个冰岛,届时,朝廷江湖,整个天下都尽在我掌握之中。”

      “公子你看,我这布局怎样?”

      看着鹤公公眉飞色舞的样子,蓝觉鼓起掌来:“不错,很精彩。不愧是服侍了两代帝王的老太监。”

      鹤公公也并不是听不出蓝觉话音里的嘲讽之意,但他不在乎。

      蓝觉看他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便道:“那么我便等着看你登基的那一日咯~”

      鹤公公激动地抓住蓝觉的双肩:“这么说,连公子也支持我?!你放心,等我做了皇帝之后,你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

      蓝觉脸上的戏谑之意渐渐淡去:“不过,我恐怕你等不到那一日。”

      蓝觉面容肃穆的跨出一步,朝着鹤公公逼近。

      鹤公公亦沉声道:“蓝觉,你是个聪明人,这个王朝,小人握命,君子凌迟,黑白不别,自小皇帝上位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这天下会乱。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蓝觉冷眼相对。

      鹤公公继续道:“你若能与我携手,你就还是我南朝的护国大人,如若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这太极殿么~今日这太极殿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你可想好了。”

      蓝觉冷哼:“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凭你,如何能做得了这全天下的君王,君王,君王,先有君,后是王。”

      鹤公公道:“我敬你是个人才,但你可别不识好歹。”

      蓝觉道:“世上之人,为名所累,为权所误,为利所害。无一能得善终。”

      鹤公公眯起双眼,他已知蓝觉不会跟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他挥了挥手。太极殿四面八方即刻涌出数百人,头戴玄铁面具,手持诸般法器,筑成铜墙铁壁,将蓝觉困在正中。

      鹤公公道:“蓝觉,你这等人物,若不能为咱家所用,那就是个威胁,可别怪咱家不懂得交情。”

      蓝觉道:“你以为这些所谓的大能者,能困得住我?”

      看样子,这蓝觉是铁了心的要跟他作对,鹤公公恶狠狠的盯着蓝觉,一个眼神示意,那些人便对着蓝觉猛攻上去。

      上百道法器的光芒一齐闪现,整座大殿电闪雷鸣。

      重重光芒将蓝觉困锁其中,鹤公公见对方似乎已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便开口笑道:“蓝觉啊蓝觉,你不从我,这下场就变得难堪了。”

      哪晓得话音刚落,大殿之中就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气浪,所有他的部下,全都被这股力量给打飞出去,所有的法器眨眼之间,成了齑粉。

      鹤公公晓得凤凰实力不可小觑,但强悍到这个地步却是让他大为一惊,这些人在他面前原来根本不堪一击,毫无还手之力。

      他看着蓝觉沉静的面容,这才冒出了些许冷汗。

      蓝觉拍了拍衣袖,不屑的道:“这就是鹤公公口中的大能者?我只用了三成的功力而已。”

      然而鹤公公似是有恃无恐,再次申明:“果然,凤凰就是凤凰,那是无人能企及的。公子不妨再考虑考虑,等我做了皇帝,我绝不会像小皇帝那样待你,新的王朝所有人都会向你低头。这难道还不够吗?”

      “真是好笑,我要这些莫须有的名头做甚么?”

      蓝觉步步紧逼,鹤公公连连后退。

      鹤公公道:“你我携手共创一个新的盛世,公子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你我若动起手来,那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到时候谁都落不着好,遭殃的还得是这天下子民,你忍心?”

      蓝觉皱了皱眉,早在第一眼看见鹤公公的时候,他便怀疑鹤公公与洛书之间是否有关联,此刻见鹤公公有恃无恐的模样,便更加确定他背后定有其他的力量,这力量,不是鬼主,那便是洛书。

      蓝觉道:“你凭甚么觉得你还有能跟我谈判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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