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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蓝觉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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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着山野之中一点细微痕迹，蓝觉来到一处幽深静谧的河口，河水清澈见底粼粼烁烁，河道两边虬松林立，河的尽头是垂空而泻的雪白瀑布，如白绸一般的水线银花沿着峭立的崖壁散落，喷珠溅玉，滚入河面泛起斑驳耀眼的光芒。
这条河的名字，极少为外人道，瀑布底下这口潭，亦极少为外人道。
而蓝觉知道，这条河，名为“十八溪”，这口潭的名字，名为“十八潭”，而穿过两岸峭俊的夹壁，在那瀑布的后面，便是“十八洞”的所在。
当初唐凌的尸体就是沿着这条河流出去，因为本身就是一条鲜有人烟的道，所以他的尸体随着水流一直漂到了南护城河才被贾大胆发现。
蓝觉深深的凝望着这挂瀑子，没想到舞阳会躲到这儿来。
在潭水边站了没一会儿，前面不远处的夹壁之中便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一行三四人，自一块突出的棱石后弯腰钻了出来。
“呀，爽。”
打头之人畅快的叫一声，抹去喷打在脸上的那一层沁凉而细密的水珠子，忽然见潭边立着一道人影，脸上肌肉一绷，警惕地回头看着老四。
老四肩上扛着一麻袋，麻袋之中明显装的是个人，被这儿的泉水一打，晃晃悠悠清醒过来，开始不安分的在老四肩上猛踢猛踹，连叫带骂的。
“狗老四，我知道是你，你想干嘛？”
老四咬了咬牙，猛一拳砸在那人腹部，麻袋中人登时疼得蜷缩起来，也不再出声。
老四满意的笑了笑，继而对打头之人一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走。
但这一行人想要走出这口潭，还必须得借着蓝觉脚下这块石头过去，打头的老九便挥了挥手，喝道：“嘿，没长眼啊，没看见我们要过去么？赶紧给我让开。”
蓝觉没说话，半晌，侧过脸平静的回望他。
老九不知为何，本欲破口大骂，与蓝觉的眼神对视，却变得结巴起来：“好，好狗不挡道，你，你不想死的话，赶紧给我让开。”
蓝觉眯起了眼，不屑的道：“我要是不让呢？你能拿我怎样？”
老九道：“那你就是自己找死了，见了阎王可别告恶状。”
蓝觉道：“哦～这么说，你还有两下子？”
老九仗着一副魁梧的身材和一副健硕的肌肉，惊叹道：“哎呀，真是好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过话了，你小弟晓不晓得老子我是哪个？”
麻袋里的人又踹动起来，扛着它的老四早已不耐烦，皱眉道：“老九，别他妈跟他废话。”
老九忙翘起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老四，改口道：“晓不晓得我们四哥是个甚么人物，你以为你得罪的是寻常普通人？”
蓝觉露出轻蔑一笑，又说一遍：“你能怎样？”
老九这回真是被触怒了，捏起一拳便砸过去，可哪知这用尽蛮力的一拳却落了个空，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滚入水潭之中，巨大的水花溅得老四湿了半边的衣衫。
“你小子真他妈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东西。”
老四愤愤的朝着水中的老九骂了一句，继而便将肩上的人放下，交给身后人押着。
他看着蓝觉，咔咔扭动两下脖子，自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
老四啐了一口，放出狠话：“既然这么不识相，就别怪老子送你上路。”然而冰冷的刀锋里映着的蓝觉的脸庞，却是冷哼了一声。
老四怒不可遏，上去就是一刀，只是再收手时，手中的刀却凭空消失了一般，定睛一看，那匕首却在对方手中，而对方似乎并没有被方才那一刀伤到任何。
再一眨眼，只见眼前银白色的光芒乍现，刀刃如细密的秋雨，光芒片刻收回。
他低头一瞧，裤子已被削得干干净净，上衣也只剩前后两片。
老四见对方手中掂着那匕首，渐渐露出了忐忑的笑容，对蓝觉抱拳道：“这位公子好刀法。不知出现在这十八洞，是找人～还是办事？”
蓝觉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滚！”
老四不知其来历，但见对方刀法了得，轻易不敢得罪，心中虽极其不甘，却也只好作罢，提溜着那个麻袋就要走。
蓝觉挡在他身前，冷声道：“这人，我要了。”
老四本就心中不忿，直言道：“这人可不能交给你。再说了，这小子是我十八洞的人，犯了错就是要接受处置的，你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吧。”
蓝觉便又道：“我若一定要呢。”
“你！”老四气结，“别仗着自己有两下子，就以为我们真的不敢动你了，我们不同你计较，那是不想惹麻烦。”
蓝觉目色深沉的看着他，犹豫片刻，沉声道：“那就动手吧，输了就乖乖的把人留下。你们几个，都可以一起上。”
老四咬牙切齿的道：“那哥儿几个就不客气了。”他挥了挥手，几人一涌而上。
老九尚且还在水潭中划拉，刚冒个头就被一脚踩下水底，好不容易爬到石块上去，又被飞来的老四撞人水中。
石块上几道身影飞快的闪现跳动，一直在水里的老九看得最清楚，虽说自己几个哥们个个都来历不凡且身手矫捷，个个虎跳龙拿各显神通，但跟这位不速之客一比，那就显得像那追兔子的跛脚驴一样，被他游刃有余的玩转股掌之中，可见对方身法之高，根本无法想象。
老九自知不敌，直接划到瀑布下头，上岸后便寻着来时方向落荒而逃。
老四确实不敌，几十个回合下来，不但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就连对方的身影都摸不着。
这人简直就跟鬼一样，老四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再打下去吃亏的定是自己，当即便将那麻袋一丢，砸向对面的石壁，然后趁着对方去接那麻袋之际，趁机往回撤逃。
临走之时，对蓝觉喊话道：“今日我不便与你多做周旋，但这梁子是结下了，倘若你是条汉子，就来十八洞找我，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蓝觉自是没当回事，将麻袋往地上一扔，那袋中之人也就自个儿骂骂咧咧的挣扎着出来了。
小白的声音，蓝觉一开始就认出了。
但在小白的印象中，从未见过蓝觉这张面孔，他只道蓝觉是路过此地，拔刀相助，便欲向他道谢，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神色淡然的瞥了自己一眼，便朝着瀑布后头走去。
小白追上去，喝止道：“你若真去了十八洞，那就正中他下怀！”
蓝觉道：“区区伎俩，不足为惧。”
小白心想，这人未免太自负，他道：“这些家伙都是鬼，手段比心眼多，你若不怕死，就去吧。“
蓝觉突然转过身，看着他道：“我救你一命，你小子不说声谢？”
没错，老四这帮人，原本是想将自己卖到屠宰场，想借屠宰场的手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杀了，此人的出现，却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小白于情于理都该向这位公子道谢，但怎么看，都觉得对方这幅主动讨谢的模样有些让人生厌。
他道：“我劝你莫去十八洞，也是救你一命。”
蓝觉继续朝着夹壁后走去：“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一条命。”
小白不明所以：“你怕是记错了，你我此前可不曾见过面。”
蓝觉道：“总之，你只要知道你是欠我的就对了。现在你得帮我去十八洞寻一人。”
小白莫名其妙的道：“我为何要帮你。”
蓝觉道：“这是你欠我的。”
这人莫不是个疯子，小白心中嘀咕，但看此人径直走向十八洞，对十八洞的地形也十分熟稔，并不像是头一回来这儿的，心中不免泛起疑虑。
蓝觉避开了人群密集的场所，自小道绕后进入寨子，径直来到小白房门口，推门而入，走进屋子，像在自个儿家似的坐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
小白追进屋子里：“这是我的房间。”
蓝觉道：“我知道。”
小白见他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知对方打的甚么算盘，索性在他对面坐下来：“好，既然你是来找人的，那便找吧，但我这儿，可不是随便甚么人都会收留的。”
“不是说好了你帮我找么～”
“我甚么时候跟你说好了，我答应了么？”
“不答应，你带我来你房间作甚？”
小白简直无语：“那是你自己走进来的。”
蓝觉抿了口茶：“是我自己走进来的也好，是你带我进来的也罢，总之这人你一定得帮我找。”
小白哭笑不得：“真是蛮不讲理，厚脸皮。”
蓝觉道：“别忘了我方才还救你一命。”
“是，我还记得，不用你提醒。”若不是这家伙方才出手相助，以为会忍他到现在？小白心中虽是有些不爽，但见此人大有赖着他不走的嫌疑，便道，“你让我找甚么人？”
蓝觉道：“此人你也熟悉，幸阳王。”
小白震惊：“甚么幸阳王，那不是舞阳太子吗？他在这儿？他不是在建康么？他来十八洞做甚么？”
蓝觉道：“他就在十八洞。”
小白道：“世人皆知这舞阳太子行游莫止，狂悖无道，三百多年前大庭王朝的覆灭便是他一手造成的，如今出现在这小小十八洞，恐怕无需我找，他便已将这方土地搅得天翻地覆了。你就等着他自己现身不好？”
蓝觉道：“不会，这次他是来躲我的。”
小白道：“所以，这就是你不能亲自出去找的原因？”
蓝觉点了点头，其实舞阳为了躲避他，早已将他自身的气息封闭，蓝觉也知道，舞阳不想见他，倘若他出面的话，舞阳说不定又会逃离。
他道：“你只消帮我确定他是否安康便好，倘若他在这儿也过得舒适自在，我便不用再出面了。”
小白道：“可我整日呆在这十八洞，也没听说近来有甚么陌生面孔出现。你可别诓我。”
蓝觉道：“所以才让你去找。”
小白道：“倘若舞阳太子真想躲的话，就凭我，怕是无能为力。何况，舞阳太子为何要躲着你，你又究竟是甚么人？”
蓝觉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别忘了，方才......”
小白及时打住他道：“行了，别说了，我尽力。”
蓝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捡了块糕点含进嘴里，便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小白几个跨步走过，欲将他拧起：“这是我的床！”
蓝觉眯着眼道：“从现在开始，是我的了，直到你找到他为止。”
小白愤怒的道：“你真是欺人太甚。”
蓝觉道：“这都是你欠我的，快去吧，早点找到他，早点要回你的床。”
要不是念在他的确救过自己的份上，小白真恨不得立马将他捏成团扔出去，更何况，现在他内力全无，也自知不是他对手，站在床边怨恨的剐了他一眼，便忿忿的摔门而去。
蓝觉抬起一只眼，见房中已然空空如也，便自床上坐了起来，轻叹一声，陷入沉思。
及至月上柳梢，小白还未归，屋子外头一直有人窃窃的徘徊，他便在床上假寐。
不久，屋外的老九跟老四见蓝觉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便由老四在外望风，老九则悄悄潜入房中，蹑手蹑脚的自怀中掏出一物，添在茶水之中。
老四见老九凑近床边，便在门口催促道：“弄好了就出来，别徒生枝节。”
老九指着床上的蓝觉，捂嘴笑道：“嘿，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敢来咱十八洞啊。”
老四着急的喊他道：“快出来。”
老九仍是不慌不忙，像是在欣赏一具已经死透的尸体：“没事儿，看这小子睡得死沉死沉的，我就算是现在杀了他，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老四闯入房中，拧起他的衣领：“我看你才是在做梦，愚不可及，赶紧给我出去。”
老九被老四拧出房外，仍是不甘心的道：“四哥，为甚么不给他来个痛快，干净利落的干了他岂不省事。”
老四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干净利落！”
又一巴掌：“干净利落！”
再一巴掌：“叫你干净利落。”
老九怒而跳起：“你他妈再打我一下试试。”
老四拿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儿：“你他妈还有脸了，今儿白天逃起来的时候我怎么不见你要脸了，还敢逃，你他妈还敢逃。”
老九陡然软下来：“我这不想着回来多叫几个人一起收拾他么。”
老四道：“叫人，叫甚么人，如今这十八洞，除了咱们几个，还有谁是自己人。自打那女人来了之后，谢老大就一直没替咱说过话，他早就鬼迷心窍了，为了哄那女人开心，不惜给大嫂下休书，现在这十八洞，是她枝娘子一人说了算。“
老九道：“是啊，都没想到大哥会是这种人。”
老四磨牙凿齿的道：“既然老谢一味奉承，捧枝娘子为谢夫人，也不管兄弟死活，那么我就只好为咱十八洞剔除祸害，不管怎么说，先将小白解决了，砍掉枝娘子的左膀右臂，让她心疼几日，再找机会将她除去。”
老九道：“没错，还是按照咱先前的计划来，一定要将这母子二人给弄死了才行。”
老四招了招手，让老九凑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串，老九似豁然开朗拨云见日般：“妙，妙啊。”
他想了想，随后又道：“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把小十八也牵扯进来了么？”
老四道：“小十八算个甚么东西，她若识相，就不该处处与我做对。”
老九摸摸头道：“我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老四道：“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甚么德行，再说了，小十八心比天高，她能看上你？”
老九郁闷：“这倒也是。上回我受了伤叫她帮忙医治，她死活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看，如今捡了匹狼，倒像是捡着宝贝似的，天天守在它身旁，旁人看它一眼都不愿。”
老四讥讽的笑笑：“怎么，连一头野兽都嫉妒。”
老九不好意思的道：“可不是嘛，真不是我说，要是小十八能时时守在我身边，我这人生就算是圆满了，就是叫我立刻去死，我都心甘情愿。”
老四道：“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跟她在一起，保不准哪天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九反驳道：“我觉得小十八不是那种人，她就是任性了点。”
老四道：“反正不管怎么说，你看那匹狼不顺眼，我看小十八不顺眼，干脆这事儿就这么办了。既然在十八洞外动手不成，明儿一早你就想办法将那匹狼引来，我就趁机将他二人～”他做了个杀的手势。
老九目光笃定的点了点头......
二人计划天衣无缝，就在翌日大早十八洞的人几乎都还在睡梦中时，便开始实施。
小白昨儿夜里回来之后，在椅子上躺了一夜，这时天才蒙蒙亮，便被人一把提溜出后窗外。
小白一看，起床气满满的道：“你做甚么？！连觉都不让人睡了。”
“人都没替我找到，你还好意思回来睡觉。”蓝觉挑了挑眉道，“带你来这儿是看好戏的。”
小白不明所以：“甚么好戏？”
蓝觉道：“马上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