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画堂春》越小堂

11、第 11 章

　　容斋的后院，月中天。
　　那几根修竹的旁边便是一方石桌，两尊石凳。
　　带着沁人馨香的桃花醸是扬州很是出名的地产之一。

　　一切的一切本来都很完美。

　　“我记得你，小戚。”那人执着那个白玉酒杯，缓缓说道，眼神有些飘忽。那一刻，戚少商被巨大的欣喜占了满胸满怀。
　　“我们这算是十足的故人重逢了吧！顾公子，请！”豪迈的拿起酒杯，潇洒的吼出那句‘请！‘壮怀激烈。
　　“不错！当浮一大白！请！”一饮而尽
　　繁星满天，夜风时而撩动翠竹，引得哗啦啦竹影婆娑。
　　“你可知我为什么那时候跳出来？”戚少商半靠着石桌，挂着心满意足的酒窝，一手拿着酒杯“就是你被你们那个夫子打的那次”
　　“哦？为什么？”书生挑眉

　　“因为，我在那天之前就见过你，那时我饿得要死，瘫在地上是把你给了我一个馒头，后来无意间在那个私塾见到你，就总是想要怎么谢你才不唐突，你每天总是第一个到那里，却也是第一个离开的，你的家居然在江南苑，你似乎有个很漂亮的娘，我见过她有一天送你出来。你从不问先生，可是先生却总是表扬你。”神龙捕头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絮絮叨叨，还不时转头望望顾惜朝“我几乎每天都去，可每次都没胆，你们是读圣贤书的小公子，我是泥里打滚的乞丐，结果只好一天一天的躲在窗户下边看你读书。”

　　八岁的小戚，那天跟人打了架，鼻青脸肿，衣衫相当之褴褛，可还是准时出现在私塾的雕花木轩窗下，“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里面传来整齐的诵读声，伴着窗外盛开的桃花，一片片随风飘洒。从数九寒天的腊月，到桃花始盛开的三月初，他日日都会趴在窗棂上，努力辨别这一对声音中属于白衣小书生的，乐此不疲。

　　“结果，嘿嘿~终于被我等到了啊~我那可算是拔刀相助了吧？”
　　“戚大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要不是您的拔刀相助，在下也不会被夫子罚抄三十遍《子规》”
　　顾惜朝戏谑的勾起嘴角，不屑的瞅瞅洋洋自得戚大侠。闭上眼又喝下一杯。其实。。。他的状况断然不能沾酒。。。。算了，也没什所谓。
　　“既然如此，那我当自罚一杯！”
　　到底是怎么变成后来那样的？

　　戚少商想他不过是嫌小杯不过瘾，想要换个大碗，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倒下去。内息混乱翻涌，那人拿着剑，指着他，泠然的看着近乎绝望的自己“戚少商，你真可笑！自己抱着那些荒唐的过去就罢了还以为别人也会跟你一样，你我妄为知音啊！”顾惜朝皱着眉，似在叹惋。

　　“哼！对我来说被你们这些人同情施舍根本就是羞辱，你以为我恢复了记忆，就会改邪归正？想我顾惜朝当初一败涂地还不都是因为你们？！因为这荒唐的大宋？！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想要权利！之前是为了晚晴，现在，是为了证明！可你居然还一厢情愿！啧啧~你这大侠当得真彻底！”

　　“那你就卖国求荣？！”
　　“卖国？我是金人！之前那么些年居然还想为着你们的大宋出谋划策。。。我卖了哪门子国？”

　　戚少商记得自己意识的最后留下的画面是顾惜朝离开的背影，决绝的不留一丝 情面，没有回过头。然后，世界，一片黑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唇红齿白的姑娘抱着琵琶，转轴拨弦，咿咿呀呀唱着小曲。

　　金国小王爷完颜晟饶有兴致的摇头晃脑，他对汉地的文化向来很有研究，“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我倒还真没去过江南！惜朝。”
　　“王爷以后自是有机会亲自去瞧。”顾惜朝端起一杯清茶，默然的望着那个唱的很投入的小姑娘。
　　“哈哈！这倒是没错~~“顿了顿“惜朝，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对戚少商。他于你真是有情意啊！啧啧~够狠！”小王爷的睨着书生淡薄的脸，想看出点什么
　　“哼！昨晚王爷就在附近，看不见也听的见，何日惺惺作态”顾惜朝冷哼道
　　“你这话真难听，可是恼了？说笑而已！只是，想当初我那么请你，你头也不回的就拒绝，现在如此，有些疑虑在所难免啊！“完颜晟把玩着茶杯，悠悠的说“你杀了那些人，每一个都是宋国的高官，倒也只有我大金国才能容你。惜朝，你满腹才学，又是我呼延大将军的遗孤，无须担心，今后，必能让你一展所长！”
　　“哦？那以后就多多仰仗晟王爷了！“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
　　东方不可以托些。”酒楼不远处断断续续飘来哀怨的曲调，乍听之下竟比面前娇声细语的女伶更加优美动听，不过，这次小王爷倒皱了眉头，半响转过头，“惜朝，这首是什么意思？”

　　“它的意思是。。。招魂”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托些。。

　　“戚大哥？戚大哥？”戚少商睁开眼见到的便是追命一张着急的脸。他恍然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追命。”
　　“戚大哥。！你终于醒了！”
　　“少商！”出乎意料的是铁手的赫然出现
　　迟疑片刻，戚少商猛地起身，混乱的内息，发寒地躯体，已然消失，宛若大梦初醒，他苦笑一声，果然容二来的医术的确不是盖得。
　　“戚大哥你好些了吧？”追命一张小脸纠结万分，
　　“看他生龙活虎的，哪会有事？！”一旁蹲在桌子旁往嘴里塞桂花糕的容老爷子不咸不淡的嘟囔道
　　“铁手你也回来了？”没接话，他翻身下床，心中几许了然“顾惜朝这回做的事想来不比当年的逼宫小到哪里”
　　“少商。。。他杀了5个人，光明正大的众人皆知，那几个还都是当朝三品以上的重臣！”铁手睨着戚少商，疑惑又有些同情“不过。。。奇怪的是。。。这几个人中有三人是蔡京的心腹，另外两人却根本毫无关系。”

　　“蔡京的心腹。。。金人。。。“戚少商慢慢拿起佩剑，踱了几步”那么铁手，你怎么看？“
　　“没甚头绪，想不出目的，他如此。不是自寻死路？”

　　“。。。我中的不是箱子燕。。。”他看着明显哆嗦了一下的容二来越发笃定，忽而抱拳上前“容老先生！”
　　“哦？”容二来来了兴致“此话怎讲。我看它的确跟箱子燕的症状一模一样。”
　　“容老先生又何必唬我。我虽然也说不清，但敢肯定这绝不是！”

　　一间屋子登时静了下来。

　　“哈！真是奇了！石莲的花蕊如果配合着桃花醸会形成一种瞬间的毒素，跟那箱子燕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种毒素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什么损害。可常人绝对分不出来”容二来揪着自己的山羊胡“你还想问我什么？戚少商？”
　　“顾惜朝是不是真的金人？”
　　“是！”

　　这回静默中出现了追命的惊呼“什么？金人？怎么会？”

　　“还有，顾惜朝。。。他并没有好？”这句话早已绕在他的心中左冲右撞，只是昨晚竟下意识的忽略。
　　“。。。。”容二来放下桂花糕，半响“我答应他不说，可他到底是徒儿，救不了他至少也不希望他把自己逼上绝路。戚少商，我还是不能都告诉你，只能说，针是都取了，只可惜脑伤已深，现如今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命！”
　　“他还有多少时间？”
　　“。。。说不准，不过。。。最多也撑不过一个月了。”

　　这回连铁手也经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虽跟顾惜朝没什么深厚的交情，然而，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人也会死。

　　戚少商倒是面色未改，镇静的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很不正常，追命发毛得盯着这向来沉着镇定，洒脱豁达的男人。却见那人片刻以后，居然笑了一下

　　“还真是。。。他以为戚少商是呆子还是傻子？骗一次又一次，白痴也会长见识了，我的顾公子！”

　　但为君故啊但为君故！惜朝，我很痛啊！你知不知道。。。。

　　其实丞相很不好做，尤其是给赵佶做丞相，做一个通辽的丞相，简直是在鸡蛋上跳舞啊！蔡京把玩着手中的九龙白玉如意，禁不住也伤春悲秋的感叹起来。

　　童贯站在他身后，就没那么安稳，憋不住问道：“相爷，那个姓顾得杀了几个都是我们的人，现在正在关键时期，柳枢密跟赫连那老家伙杠着，现如今他死了。。。还有子冒！他是您的左右手啊！年轻人主意又多！”狠狠的呼了口气“周继成的都督一职，六扇门那边本来就有一直闹着要罢！现在可称意了！”

　　“道夫！”蔡京头也不回的打断童贯啰啰嗦嗦。“那顾惜朝，你以为真是为了六扇门 ？戚少商前两天才冒死保他，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六扇门的人，现在犯下血案，谁得负责？！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疯子！”放下玉如意，丞相的眼光很深邃 “不过，虽然损失惨重，倒也给了我一个彻底扳倒六扇门的机会，皇上那边儿疑心未除，子冒向来深的他的喜爱，如今死的这样，又正逢金辽二使的案子没有丝毫进展，我们这边不放人，他根本不可能抓到凶手。哼！诸葛正我跟我做对了几十年，该到头了！人老了就要认命！这回要不了他的命也要让他不得翻身！”
　　“相爷的意思是？”
　　“进宫！该问候问候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