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朝华》茯苓夏橙

7、逛街看戏（修文）

　　炎国嘉兴十六年

　　已经五月初了，等这个秋天过了十三岁的生辰我就不用去西苑学习了。
　　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我的轻功和暗器已经运用自如了，锦绣说除非一流高手，一般人奈何不了我。医术因为没有兴趣只学了一点儿，用毒的功夫倒是很俊。
　　我几乎学习了各种乐器的弹奏方法，但惟独善瑶琴。不仅仅是因为喜欢，更主要的是那是母妃亲自教授于我的。
　　这些事很少人知道，比如尚言就不知道。表面上我在西苑的各项功课是一塌糊涂，诗书礼乐更是出了名的糟糕。
　　母妃叮嘱我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所学，所以除了我身边的几个人外，只有夏敬月知道。
　　有时我会避开人为夏敬月奏琴，或者和他切磋一两下武功。不得不承认，夏敬月的武功很好，好到让我觉得他即使不当皇帝，也会是名扬天下的大侠。
　　因为资质有限，所有的武功只能练个招式而已，所以为了足以在失了先机的情况下自保，我还练了袖里剑。小小的金剑藏在衣袖之中，出剑便是杀招。
　　我内力不深，只能靠出其不意了，说白了，这袖里剑只能偷袭时用的。

　　侍书抱琴已经十六岁了，武功比之大内高手更胜一筹。除此之外，侍书善厨艺，抱琴善调香，我很喜欢她们俩。
　　我时常想，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那我一定会带她们走的。好好的女孩子，还是走出皇宫这高高的院墙为好。

　　最近文国、庆国等国的使臣要来访炎国，开一种大概类似于共同发展、友好和平的会议。
　　其实要我说就是找个借口大家公费的吃喝玩乐，顺便探一下他国国情，战争该打的还是要打，要不我的母妃又怎么会来炎国。
　　这个聚会今年在炎国举行，这期间京城一定会很热闹。而我，在这个宫里待了近十三年也终于熬不住了，在宫里我已经郁闷的就差刨皇帝的龙腾殿了。
　　所以今天我早早就坐在了东宫里等夏敬月，目的是要他带我出宫去玩。
　　夏敬月这几年对我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好，只要不是触及他底线的事，几乎是有求必应，决不含糊。虽然这几年我都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
　　我也把他当做除了母妃以外的第二个亲人，逗他开心，陪他说话，有时会不知不觉的依赖着他。
　　夏敬月现在只有一名侧妃和几名侍妾，都住东宫后殿。因为他没有娶太子妃，我没有正式的皇嫂，所以我来东宫是不用向任何人请安的，这对于时常出入这里的我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烦。

　　看看时辰差也不多了，我站在外殿门口，等着我的希望——夏敬月。
　　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太子殿下回宫”的通报声，侍卫、宫人跪了一地。
　　当看见夏敬月浅黄色的身影从车撵上下来时，我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夏敬月的脚刚着地，就被我抱个正着。他身子一晃，然后稳住了。
　　夏敬月扶双手扶住我的肩头，向后退开了一点儿，故意板着脸说道：“朝华，你都快成大人了，就不能稳重点儿。”
　　我歪着脑袋不以为然看着他，他溺宠的笑了笑，然后牵着我的手走进了东宫的内殿。

　　“什么事，这么急，又闯祸啦。”夏敬月一面换下太子朝服的外袍，一面看着我问道。
　　“太子哥哥，你说什么呢，没有事朝华就不能来了，我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想你了。”见夏敬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连忙倒了杯茶递给他。
　　夏敬月喝了口茶，看着我讨好的模样，说道：“想我？少来这套，你是有事要我帮忙吧。你要不说，我可要忙我的事了。”说着他放下茶杯站起来就要往书房走。
　　我急忙上前拉住夏敬月的胳膊，心里说道，真是的，每次都这样，逗我很有意思吗？
　　“哥，我想出宫去玩。我问过小李子了，他说你这两天经常出宫，也带我去吧，好不好？太子哥哥。”
　　我很明确告诉夏敬月我已经知道他这两天的行程了，所以不要用没有机会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而且我丝毫没有因为出卖了小李子而感到愧疚。
　　小李子是夏敬月的贴身侍从，我还赏了他个莲英的名，别人都不解其意，我自己笑到内伤。
　　夏敬月看了一眼小李子，吓的小李子一哆嗦，这几年夏敬月太子的威仪尽显，冷冷的看一眼就很有震慑力。还好他对我总是温柔的，否则这几年我非被他冻出内伤来不可。
　　“父皇不会同意的，外面多乱呐。”夏敬月换了个理由拒绝了我。
　　不同意？“我要出宫去，整天在宫里都憋死人啦。再说天子脚下，京城重地，乱？你骗谁啊，上回你不在，王俞允告诉我外面可好玩了。”
　　说完我‘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次出卖的是王俞允那只狐狸。
　　“你呀，说什么呐？死字是随便说的吗？也不知道避讳。”
　　我依然没理他，自己坐在一旁望天。
　　夏敬月叹口气，也不说话，我知道他在考虑。
　　他知道，我轻易不要求什么，但只要提了，就一定没有斡旋的余地，不哭不闹，就是不说话，直到目的达成为止。
　　“好吧，下午我带你出去，不过你要换身男装，毕竟你是公主，不方便，别怄气了，先吃饭吧。”
　　欢呼一声，我扑到夏敬月身上，愿望达成了。

　　京城最大的茶楼品茗居里，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三个人，两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穿黑衣的男子长相俊秀斯文，举止优雅，面无表情静静的喝茶。另一个穿蓝色长衫的男子面若桃花，春光明媚，正和那个白衣少年说话。少年长的很清秀，一双大眼睛璀璨如夜空星辰。
　　三个人的衣服料子是上等的南锦，仅次于进贡宫廷的云锦。少年头上的样式普通的玉簪也是上等的清凉玉，另两人头上的宝石发扣也是珍品。虽然没有锦衣华服，但有心人还是可以看出，那三个人不一般。

　　吃过饭后我和夏敬月出了宫，当然我是偷偷的。我让人给母妃送信说我在东宫的书阁里看书。以前有时夏敬月不在东宫，我也经常一个人在那里看书。我还特意留下侍书抱琴，造成我在的假象。
　　我和夏敬月到这个茶楼找王俞允汇合，当然王俞允时少不了被夏敬月责备一番的。不过王俞允倒是不在意，热情的给我介绍着京城里好玩有趣的地方。

　　茶楼里的人不多，一楼有个台子，上面有人弹琴唱曲，很是附庸风雅。我和王俞允商量了一阵，决定先去西街的商铺街转转，然后在去戏园子看戏。
　　决定好了行程后，王俞允刚要让茶楼的伙计结账，这是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喧哗。
　　我循声望去，看了一眼就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得不说，这时机刚刚好，不得不感叹一句，茶楼果然是容易出事的地方。此时的一楼正在上演纨绔恶霸当街调戏卖唱女的经典戏码。
　　那个恶霸长的还算周正，浓眉大眼的，摇着扇子，可这说的话就不太中听了。
　　“小娘子，少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跟了少爷我，以后一辈子就不愁吃喝了，你说你哭天喊地的干什么，一个风尘女子装什么三贞九烈。”
　　被恶霸调戏的那个姑娘跪坐在地上，抱着把柳琴一边哭一边求饶。
　　那恶霸身边跟着的四、五个家仆在恶霸的命令下，气势汹汹的连拉带拽的抢人，那姑娘连哭带喊的挣扎，周围人都议论纷纷就是没人敢管。
　　我一见这情况，来了兴趣了，这个可比戏园子的戏好看多了。我立马搬了把椅子坐二楼扶廊边上，丝毫没有打算离开这里的意思了。
　　夏敬月站在我身后没说话，王俞允凑到我身边趴在扶廊上，低声说：“你多管闲事啊，这茶楼是有背景的，闹一会儿就消停了。”
　　我白了王俞允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管了，我在看戏，你别打岔……唉，这主角怎么还没出来呢？”
　　“啥？你说什么，看戏？”
　　我点头，伸手指了指下面，“狐狸，看见没，有钱恶霸光天化日调戏美丽卖艺女，主角当然就是路见不平仗义相救的少年侠士了，哎呀，急死我了，英雄哪去了呢。”
　　这时夏敬月也搬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下，平静的说道：“你知道下面那个你所谓的恶霸是谁吗？他是礼部尚书张余风的小儿子，瑾贵妃的胞弟，虽无官职但一般人也不敢去招惹的。所以朝华你所期待的英雄似乎很难出现了。”
　　真是的，好失望呢，我还不能让我旁边的这俩人出手，要不我自己来？

　　我正考虑着是不是由我亲自出马的时候呢，从门口进来了两个人，然后其中的一个人喊了一句让我很高兴的话。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楼下有一瞬间的安静，都看着说话的人。
　　这话太经典了，我很不和适宜的笑了出来。
　　结果，因为当时楼里面那一瞬间太安静了，所以我的笑声吸引了楼下所有人的目光。喊‘住手’的那个人一身青衣长袍，面容俊雅，温文如画，腰中挂了把长剑，正不解的抬头看着我。
　　他旁边的那个人浅灰长袍，书生意气的，手里捏着扇子，也瞧了我一眼。然后就皱着眉看着他那个喊‘住手’的同伴。
　　那个恶霸也抬头着我，不过当他看见王俞允的时候眼神顿了一下。
　　都看着我干嘛呀，我也是很无辜的嘛。
　　“那个，你们继续，继续啊，千万别被我影响了。抢人的继续嚣张，被抢的姑娘你继续哭，那个准备救人的英雄快点行动啊。这么多人围着，人家茶楼怎么做生意啊，都早完事早点儿回家吃饭啊。”
　　周围更静了一点儿，我连忙住了口。

　　王俞允拿出他那破扇子摇啊摇的，边摇边勾起嘴角笑的特奸诈特祸水。夏敬月说了句调皮就要带我离开这里。

　　那恶霸狠瞪了我一眼之后，就招呼家仆往去教训那两个路见不平的人去了。楼下一片混乱，我们准备在混乱中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事的开始是正常的，过程有点混乱，可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恶霸及恶仆被打跑了，临了还留下了狠话，就是你等着，我会找你算帐之类的废话；卖艺女千恩万谢后换地方唱去了；看热闹的群众演员也走了。
　　本来我们也要走的，结果被那个浅灰长袍，书生意气，手里捏着扇子的人喊了一句：“王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好吧，折腾了半天，结果大家都有点熟。
　　“王公子，这位是我的好友，姓楚名留香。留香，这位是王丞相的嫡孙，王俞允。”
　　楚留香，我还苏蓉蓉呢，感情是和风流盗帅一个名啊。
　　“楚兄幸会。” 王俞允客气了一句，又说：“林瑛兄，不巧我今天陪两位朋友游玩，我们改日再聚。”
　　我们三个转身就要出门。
　　“且慢，”得，这一句又阻止了我们要出门的脚步。就见那叫楚留香的走到我跟前，一抱拳，“在下楚留香，不知公子名讳是？”
　　啊？我也不认识他，他这是干什么啊，难道是江湖规矩啊。
　　我从袖子里掏出把扇子，‘唰’的展开，上面是名山秀水，夏敬月的亲笔。
　　拿扇子遮住嘴角，“不才苏楚仪，不知楚公子有何指教。”苏是楚仪的母亲的姓氏。
　　“是这样的，方才的事就算阁下不帮忙，也不应该幸灾乐祸啊，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我看见他眼里有些气愤和不屑。
　　啥？拦住我就说这么句话！“哦，楚兄，留香是个好名字。还有，要多注意身体啊，操心很容易老的。”
　　我说完后拉着夏敬月转身就走，王俞允说了句“告辞”也跟了出来。

　　林瑛拉了一下愣在那里的楚留香，“留香啊，这里是京城，随便一个人都是有势力的人，楚伯伯是让你出来历练的，不是让你出来惹麻烦的。”
　　“林大哥，我是路见不平才出手的。”
　　楚留香感觉很冤啊，自己艺成下山，又奉父命出来历练，一直都很顺利啊，怎么才到京城就出问题了呢，明明是行侠仗义，怎么还落了埋怨呢。
　　“留香，京城不是江湖，所谓民不与官斗，那个苏楚仪小小年纪谈笑自若，又和王俞允交好，定不是个普通人。切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瑛提醒完楚留香就领着他往二楼去了。

　　而离开的所有人都忽略了在台子角落里欣赏了这一出戏的人，一个依旧独自抚琴的红衣男子。“苏楚仪，有趣。”然后嘴角挑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我走在街上东瞧西转的，夏敬月和王俞允在后面跟着。我知道，暗中还有夏敬月的暗卫，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狐狸，那林瑛什么人啊。”那个人的感觉不一般，眼睛很亮。
　　“四海钱庄的少东家，有钱人。”
　　我心里暗惊了一下，看了一眼夏敬月，他眼睛里是了然，看来早知道是这个人了。
　　四海钱庄，顾名思义，四海通兑，富有四海。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它是隶属皇家的，相当于皇族私库，由皇帝掌管，太子协理，而且是只有成为四海钱庄的家主后才会知道这件事。而我就是知道着个秘密的第四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夏敬月就是林瑛以后的主子。

　　夕阳西下，我和夏敬月回到了他的东宫，买的东西也放在了他那里。换好了衣服，我带着侍书抱琴回转文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