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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以身赴险境 ...

  •   这一夜我睡的及沉,醒来时身边已无人,抬眼看去,只见庆幕桦正坐在窗前出神。晨曦淡淡的光韵笼罩在他的周身,他敛眉垂目,紧紧的抿着嘴唇,竟有种清冷萧杀之感。
      还记得也是在这间寝宫里,宫中因淑妃小产一事闹得鸡犬不宁,而他独坐于此置身事外。那时的他言词殷切的说,这里总是一个人太安静了,我听了也为之动容,却也不过瞬间而已,只当他是伤心失言。现如今再想起来,才明白原来是真的孤单无依,形影相吊。逝者如斯,不可凭吊,不可哀伤,不可祭奠,惟思念矣,也不可对他人言。如此郁结于心,怎能不伤不痛。
      我思及此轻叹一声,随即起身披了外裳坐在窗边。庆幕桦闻声缓过神来,对我道:“睡的可好?”
      我点点头。不只是因为中了毒还是庆幕桦那包药粉的作用,多日不能安眠的我昨天夜里睡得很是安稳。
      “那就好。”庆幕桦说完起身出了门口,不大一会儿端着水盆等盥洗之物回来了。
      “受制于人,非常时期,就委屈公主自己动手梳洗吧。”他将手里的绢巾递上前,笑意浅浅,竟与往日的很不同,舒朗还有些暖意。
      我接过绢巾放在水盆里浸湿,净了面后揶揄道:“怎么会觉得委屈,庆帝陛下亲自打水伺候,是三生有幸才对。”
      庆幕桦也不介意,朗朗一笑,“过了今日,我便不是皇帝了,到时候恐怕连活命都是一种奢望。”那话语平静淡然的没有一丝朝不保夕的担忧之意。
      我坐在案前,摆好了铜镜,用梳子拢好头发,拿过玉簪子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庆幕桦就站在我旁边静静的看着,见我放好梳子也看向他,他暖暖的笑了,“心似琉璃眸似镜,一颦一笑染清华。无需金珠环佩,素衣素颜便是极好的。”
      我听了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这话不是对我说的,他大概是在我的身上又看到了庆浅歌的影子。
      “如画江山唾手可得却翻手弃之,你舍得?”面对无上的权势,这世上当真能毫不犹豫的抛下的能有几人。
      “本就不是我的,有何不舍,况且她已不再,我留着如画江山又有何用。”
      这个整日在欺骗与谎言之中谋算人心的人,本该是凉薄无情,但却对庆浅歌真心相待,只予不求,这份情有独钟也令人蔚然感叹。
      我看着庆幕桦没有说话,见他转身从一旁的花架的暗格里抽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放在我面前。
      “这是凝铁淬炼所成,给你做防身用吧。”
      我伸手拿起来试了试,极其轻巧,但却锋利之极,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正巧金剑不在身边,我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
      这时有宫人进来传膳,我与庆幕桦各自吃了一些。
      还不待碗碟撤下,常奉走了进来,请过安后道:“皇上,傅大人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我和庆幕桦相视一笑,庆幕桦懒懒的一抬手,“去请傅卿家进来吧。”
      话音未落,听脚步声响,一众名手持短刀的金甲护卫分两列守在门口,随后傅有雅缓走进屋来,赤霄跟在其身后。
      “请皇上移驾御书房吧。”傅有雅语气谦和,但眼睛里是不容质疑的锐利。
      庆幕桦从容起身,拉起我的手,悄声软语道:“跟在朕身旁。”
      我点头浅笑,随后而行,刚要走出门却被赤霄伸手一拦。
      傅有雅对我道:“御书房乃朝堂重地,宁妃娘娘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妥当。”
      我没说话,只看着庆幕桦,庆幕桦推开赤霄的手,眼锋淡淡一扫:“若没宁妃同行,朕不会去御书房写禅位诏书。没有朕的诏书,无论谁登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有谋朝篡位之嫌。这样有损清誉的事就算你傅丞相担得起,你一心想要推上帝位的人也担得起吗?”
      傅有雅置之一笑,“你本就不是皇家正统,何来名正言顺之说?”
      庆幕桦也笑了,笑容讽刺之极。
      “傅丞相大概忘记了,你为了抹杀当年诸事,凡事与之相关联的人和宗卷尽数毁去,如今又有谁能证明朕不是庆氏血脉,不是皇家正统。而那人就算真的是当初的四皇子,没有朕的诏书,那也是来历不清,身世不明。名正言顺,这世上还有比朕的诏书更名正言顺的么?”
      临危之时,依然以居高临下之姿傲然而对,就算没有皇家血脉,这等风华气度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我在心底默然感叹,就见傅有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向旁一让,“请皇上、娘娘移驾。”

      御书房与寝宫不过一墙之隔,走在回廊之中,廊下两旁的宫中守卫与平时无异,我紧跟在庆幕桦的身旁,细细的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到了御书房的门口,一众金甲护卫一半留在了殿外,另一半守在了殿门口。
      庆幕桦牵了我的手,身后跟着傅有雅和赤霄,四人一起走进内殿之中。
      龙书案上笔墨纸砚已准备妥当,看样子就等着庆幕桦写诏书了。傅有雅一进来便坐到了靠门边的椅子上,神情不明的看着庆幕桦和我,赤霄则始终站在离我们一步之遥的距离,目光冰冷漠然。
      我帮庆幕桦研好墨,他提起御笔略思索后,笔走龙蛇,半盏茶的功夫,诏书已经写好了。他把诏书向前一推,之后一瞬不瞬的看着傅有雅。
      两人眼神绞杀,神情却波澜不兴,我也气定神闲事不关己般的看这博弈要怎样进行下去。
      “皇上还没有在诏书上加盖玉玺呢?”长久的沉默之后傅有雅先出声道。
      “朕若盖上玉玺,还如何能保全自身?依朕所知,傅大人可不像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庆幕桦不疾不徐的应对。
      我在一旁听出了些门道,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整个庆宫已在傅有雅的掌控之下,要拿到玉玺并非难事,可他却要受庆幕桦的制衡。想起之前他向我索要禁卫军的令牌,又看现如今他对庆幕桦的奈何不得,莫非……想到这里,我嘴边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玉玺到底在哪?”傅有雅嚯的站起身,几步走上前来,不在是之前深沉难测的样子。
      庆幕桦讪然一笑,“玉玺自然要寻个安稳的处所放置了,早在亲征之前,朕便将玉玺就给了宁妃所信之人保管。”
      庆幕桦的话让我和傅有雅均微微一愣,傅有雅大概是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信任于我,而我惊讶的是我真真不知道此事,还有他说的可信之人又是谁呢。
      “是个朕很放心的人,除非宁妃亲自前去,否则无人可以拿到玉玺。”庆幕桦状似亲昵的在我耳边说道,可声音明明是房内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这就是他昨夜所说的会保我安全无虞的方法么,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所以在亲征前就做好了准备。而我身边的某个人,暗中与他联络,堂而皇之的拿来玉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是又一桩交易的达成么。我侧头看着庆幕桦暖风含笑的眉眼,心下复杂道:“假若不是在这种境况下相遇,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谁知道呢?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假若,那太虚幻难测了。”庆幕桦看出了我的犹豫和不信任,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这辈子大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谎言成了生存必要的手段,不过在最后我不会骗你。”
      他的笑容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异样,还没等我看得更仔细,只见他的身体渐渐下滑,最后不得不用手撑着书案才能勉强不倒下,连脸色也变得苍白泛青。
      我急忙去抓他的手腕,之后心中大惊,“怎么会?明明已经将毒压在了肺腑,怎么会侵入了心脉呢?”
      惊慌之间我的衣袖沾到了些墨汁,我停住了视线,刚才就觉得这墨香过于馥郁幽沉,凑到鼻下闻了闻,心下明了:“这墨中参了琳琅花汁。”
      我看向傅有雅,神情恢复了原有的淡然,事已至此,惊慌失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公主果然心思敏慧,一猜即中。之前公主将皇上的毒压制在别处不让其伤及心脉,却不知这毒越是压制,一旦再次触及,便加倍反噬,而且无药可解。”
      傅有雅话中的几分赞叹听着很是不舒服,我紧紧的握着衣袖下的手。想来当初也未打算救庆幕桦,因为在我的计划中,他到头来大概都难免一死。但这不表示我可以容忍他人借我之手来了断,就算他会死,也绝不是现在。多日的相处,对他不知不觉中也生出了些许相惜之感,他能替我谋划退路,我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傅有雅,你莫要太放肆。你千谋万算,不过是想要玉蝶登上皇位,可惜你一厢情愿要付诸东流了。玉蝶他根本无心皇位,而你也做不了他的肝胆重臣。”已经如今这个时候了,我干脆把话都挑明了说,我手边没有可以救治的药丸,只希望庆幕桦可以多撑一会儿。
      “是吗?”傅有雅的眼神闪了闪,似染上了一层幽暗的光,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公主如此笃定公子他甘愿一生躲在你的身后吗?他没有一点儿想与你比翼而立在世人前吗?既然如此,公主为何会在选择在最后让公子离开,就算想到自己可能会身处险境也在所不惜呢?”
      我静默的看着傅有雅不说话,他目光凛然的迫近,好似要看到我心里一般。
      “公主心里如何打算的,臣倒是可以猜出一二。公主生在皇家,宫闱之事想必也知道许多,你是炎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可是君王之恩是荣耀也是危险,笑语晏晏的背后可能就是冷箭毒药,必须时刻提防时刻谨慎。到如今你真的还会完全去相信一个人吗?即便那人为你以身涉险,同你信誓旦旦,你依然无法完全信任,因为你怕为心所累,回身以是万丈深渊。
      公主当初是自请嫁入庆宫而并非被迫,臣清楚明了,大约是公主不信在炎国夏敬月能以他之力回护你周全。可公主为何会舍文国而选择来庆国,那不过是要亲手了斩断公子的羽翼,然他不得进退。
      当初在御剑山庄,臣命瑶姬接近公子,借机揭开公子的身世,没想到公主知晓后手段利落,除掉了瑶姬。后来婉姬以敏回公主的身份同我前往炎国,公主同样没有避忌,若不是当日宴席生变,公主怕是就一剑封喉了。
      接下来公主几番试探,察觉臣之用意,表面上受臣胁迫,暗地里谋划部署,最后顺利入了庆宫为妃。臣当时明知你心怀叵测却恍若不知,对你处处妥协退让,个中缘由不过是想引公子来庆国,而这一点公主当真一点儿也不知晓吗?还是公主觉得为了大局,一点点的利用也无可厚非?”
      “那又如何?我与玉蝶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我冷然起身,一指庆幕桦道:“他若现在死了,你也别想拿到玉玺,本宫要立即出宫。”
      “这个恐怕不成。”傅有雅抬手击掌,守在殿门的金甲侍卫冲进来把我和庆幕桦围在了当中。
      我立目而视,眼光冷冷的扫过这些人,道:“就凭这几个人想拦住本宫?”
      傅有雅退到金甲侍卫的后面,凛然之色不见了,眼中只剩下一片阴沉的冰冷。
      “臣知道公主的本事,想留也是留不住的,好在臣也未想留下公主的人。”
      我的眼光滑过一旁沉寂无声的赤霄,对着那些侍卫身后的傅有雅道:“你若伤我,玉蝶绝不会容你。”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公子手中的权势都是依附于公主而存在的,没有公主,公子便是无权无势,孑然一身。公主前些日子让公子离开,为掩饰行踪,知晓内情的人应该无几,假如公主在这期间出事,公子身负守护之责必定难辞其咎,到时处境堪忧,也就无地容身了。”
      我心下一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傅有雅,眼中不带一丝生气,阴冷的眼睛里像一潭寒冰,映出的却似嗜血的疯狂。我以前一直笃定他顾忌玉蝶不敢伤我,看来这次是我失算了。
      傅有雅看出我面露忧心之色更加肆意,“臣以为公主说得极对,有些事是臣太过一厢情愿,一味的等待不会有圆满的结果。不过,公主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公子重情重义,必定要弄得水落石出。可孤掌难鸣,公子势单力薄,到时候他定然会答应臣的提议,登基即位,然后借助一国之力,再图为公主报仇。听说文国帝君与公主曾经渊源不浅,只是人心复杂,你们大概本就是利益想与,因此生恨,也不奇怪。若说公主遇害是文国所为,就算公子不尽信,炎帝陛下和贵国太子殿下大概会深信不疑吧。”
      好狠毒的计谋,一箭三雕,不但玉蝶可以如他所愿登基称帝,文国和炎国也会因此生出事端,文、炎两国交恶,就能一解此时庆国被围之困,若是真有战事,说不定庆国还能渔翁得利,傅有雅也可借此机会重握兵政大权。
      这时傅有雅又对庆幕桦道:“皇上,既然您不肯给臣诏书,臣也就不强求了。您英才伟略,却不料为文国刺客所害,与贵妃娘娘双双殒命,倒也可以青史留名了。”他说完一甩衣袖,对那一众金甲护卫吩咐道:“动手吧。”
      手伸向腰间的匕首,暗暗汇聚起一丝内力,我刚要回身去扶庆幕桦,便觉得心口绞痛,气血翻涌。那边金甲护卫已经齐齐举起了短刀,突然喉咙间有一丝腥甜之气,身形微微摇晃了几下,身体便如同一片枯叶般向后倒去,余光中看见庆幕桦满面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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