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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安泰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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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泰殿前,一众守门侍卫拦住了我和抱琴。
“贵妃娘娘,皇上有命,今晚不见任何人,您请回吧。”站在最前面的侍卫长躬身施礼道。
“放肆。”我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侍卫长,“本宫有紧急的事向皇上禀告,事关重大,若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
“请娘娘恕罪,非是属下拦阻,只是圣命难为。”侍卫长立即请罪,但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你倒是尽忠职守。”我凉凉一笑,然后目光凌厉的扫过他以及他身后的那十几名侍卫,“都给本宫让开,否则一概以谋逆误国之重罪论处,殃及九族之内。”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现在若不让开,只怕今晚他们都要在刑部的大牢里度过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侍卫长向旁侧过身,“贵妃娘娘请。”说完他一摆手,随后那些侍卫让开了道路。
安泰殿里安静非常,一路上不见宫女内侍,直到进了内殿,才看见常公公跪在皇帝寝宫的门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还像是一碗汤药。这时他也看见了我,显得很是意外,“宁妃娘娘?”
其实也难怪常奉吃惊,白天还称病重卧床的人,如今却悄无生气的突然出现在安泰殿。不过他在宫中当差多年,精明非常,估计立即就猜到了我一直在谎称患病。
“本宫有要事要见皇上。”我站在寝宫门看着跪在那的常奉,“不过看样子常公公现在似乎不太方便为本宫通报。”
“娘娘,今日皇上龙体欠安,吩咐不见任何人。”常奉出声拦住了正要往里走的我。
“皇上不舒服?”俯身凑近了托盘上面那碗深棕色的汤药,一阵浓重苦味让我不觉得一皱眉,“这是什么药?”
“回娘娘,皇上一直为国事操劳,御医开的滋补方子,皇上每日都要喝的。可是刚刚因为奴才的疏忽大意,惹得皇上心绪不佳,没有服药,所以在这里跪请自罚。”
皇帝不和喝药闹脾气?我看着那碗汤药,想了想道:“你把药交给本宫吧,本宫送去给皇上。”
“可是皇上他说任何人不许打扰,娘娘现在去见皇上,只怕是不妥吧?”常奉面露担忧之色,“依奴才看娘娘还是先回……”
“抱琴,把药碗接过来。”没等常奉说完我就打断了他,抱琴上前接过托盘跟着我进了寝宫。
让抱琴留在外面的偏厅,我端着药碗缓步走进了里间的寝殿。
虽然整个庆宫的布局图我已经熟记于心,不过庆幕桦的安泰殿我还是第一次来。房间很宽敞,没有我想象中的奢华精致,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这里布置得过于简朴了些。
庆幕桦正倚在软榻上看书,当我走进房间里时他抬头看了一眼,之后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书上,没有半点儿惊讶,自然的好像是在等着我似的。
“外面已经过了三更了吧?这么晚了,宁妃到这来有事吗?”
我把药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说道:“我刚刚听说了淑仪殿发生的事。”
庆幕桦缓缓的合上了书,忽然看向我,眼睛里透着黑暗般的沉寂。“消息很灵通啊,怎么?你来看朕的笑话?”
我摇了摇头,柔柔一笑,“我只是有些担心皇上,所以过来看看。还有现在皇上应该去陪陪淑妃,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我想她很需要你的关心和安慰。”
“宁妃真是贤淑,可是淑妃未必会领你的这份情意。”庆幕桦移开了目光,提到淑妃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伤、愤怒、怨恨或是心痛,仿佛淑仪殿发生的一切只是无关痛痒的事。
“皇上打算怎么处理淑仪宫的意外?当然前提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意外的话。”我在庆幕桦的对面坐下,等着等着他的回答。
“你很在意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庆幕桦放下手中的书,从软踏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我端进来的那碗汤药,“常奉还在外面跪着呢?”
“是,常公公说他在跪请自罚。”我端起汤药递到庆幕桦面前,“药已经凉了,要不要重新换一碗?”
庆幕桦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然后伸手来接药碗。可就在他的手指间刚碰到碗边的时候,我的手一松,药碗应声落地,摔成了几半,药汁迸溅了一地。
“你这是做什么?”庆幕桦看着一地的药汁残片皱起了眉头。
我弯腰捡起一块站着药汁的瓷片,感叹道:“庆幕桦,你这皇帝当得还真是辛苦,不知道你还有几年的命能享这帝王之尊?”
我终于知道那日他为什么会说没有时间了,原来指的不是我定下的十日之约,而是他自己还剩下的生命。
庆幕桦恍然一笑,目光变得晦暗不明,“还有几年也好,几月也罢,若不是因为这药,朕根本不可能会坐在皇位上,或许早已性命堪忧。”他望向房门口,“既然爱妃失手打翻了药碗,那就烦劳你去让常奉再去重新准备。”
那碗汤药里究竟都有些什么,我一时还拿捏不准,不过我可以肯定,庆幕桦已经在通往奈何桥的路上了。我开始有些看不懂庆幕桦了,他苦心隐忍,周旋与阴谋争斗之中,若是为了得到权力,为何又对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的生命亦不在乎。在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赌注里,他到底在执着于什么呢?我对这个人忽然有了不带任何目的的兴趣,单纯的想知道支撑他行动的原因。
“常奉是陆太后的人?”我向庆幕桦确认自己的猜测。
他点点头,“自我被送到母后身边,常奉就一直服侍我,算起来也近二十年了。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与小宝不同,不是我的玩伴,可有的时候,我会故意忽略了这件事,虽然我知道,那样很危险。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静静的听着他自然自语般的讲述,没有搭话,而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一个人太久了就会觉得孤单,即使明知道是危险,可习惯了就放不下了,特别是在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以后。”说道这里庆幕桦自嘲般的苦笑了起来,“宁妃对这些大概没有机会体会这些,你是庆国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你的哥哥——庆国的太子也把你奉若之宝,所以你的身边从来不会缺少陪伴的人。”
庆幕桦说得没有错,孤单的感觉,夏朝华的确不曾体会过,这在感情凉薄的皇家可是说是一个奇迹。然而作为另一个人——楚仪,那个在楚家永远站在角落里的安静女子却深深的知道孤单的滋味,即使那些经历只是心灵最深处梦境般的记忆,可深入骨髓的寒冷与酸楚的感觉仍然清晰如昨,在月光清冷的午夜,在文华宫的屋顶,还是会让人黯然神伤。
“你怎么了?”庆幕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面前,眼睛里还带着一点儿困惑和不解。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我的思绪还在没有从回忆中完全的剥离出来,下意识的摇摇头,“没什么。”
“你说谎。”庆幕桦弯下身子,抬手扶上我的脸颊,我本能的向旁躲闪,却被他的指间划过眼角,脸上竟有些湿润的感觉。“既然没什么,那你为什么会流眼泪呢?”他轻缓的声音划过我的耳边。
我把头转向一边,拭干了眼角的泪水,心里有些乱了,不想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庆幕桦的问题。
不想一直被庆幕桦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于是站起身道:“我去让常奉重新准备汤药。”
“等一下。”他拉住了我的手,“朝华,今晚可以留在安泰殿陪我说说话吗?这里总是一个人,太安静了。”
平日里淡漠冷峻的帝王,此时言语中竟然透着满满恳切,让人不容拒绝。我缓缓的转过身,浅浅的笑了,“可以,我们是同伴,虽然是临时的,但还在期限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