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朝华》茯苓夏橙

102、过招

　　走进了院子，我抬手制止了要行礼的仆人，示意他们都退下去。悄悄的和玉蝶一起走到窗外，屏气凝神，听着屋子里面的情况。

　　“听闻和宁公主进宫时都会带着冷公子，想来公主一定很看重冷公子。”说话的正是傅有雅。
　　“傅大人言过了。冷月一介凡夫俗子，承蒙公主不弃让我伴其左右。公主知遇之恩，我铭感五内。今生无以为报，唯有誓死相随。”
　　寒素的话让我有一种拆墙的冲动，奈何情况不允许只好隔着墙送他几个白眼。昨天让他跟我去庆国时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一直讨价还价，现在竟然在那里扬言生死相随。此时寒素脸上肯定是那副装得忠肝义胆的神情，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和宁公主慧眼识人，能成为公主府的座上之宾，又岂会是泛泛之辈。敏慧公主曾对我说过，冷公子的武功可是高深莫测，冷公子又何必自谦。”傅有雅说得笃定，话里倒是透出了一丝欣赏，但更多的是试探。
　　“谈不上高深，防身之术而已。话说起来，贵国的敏慧公主似乎不懂武功，不知她是如何看出我的武功高低的呢？”寒素把问题绕到庆浅歌的身上了。
　　“这个说来也巧，敏慧公主虽不会武功，但却自幼喜欢翻看各种武功秘笈，读得多了，也就自然略知一二。”傅有雅解释得合情合理。

　　我正听得全神贯注，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随即身旁的玉蝶突然把我往怀里一带。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个白色的物件带着疾风破窗而出从我眼前飞过，紧接着‘啪’的一声打在了回廊的红漆柱子上。我顺着看过去，原来是一只茶杯，已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侍书和抱琴一齐惊叫道，“主子。”
　　大约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马上有二十几个侍卫从院外冲了进来，手拿长枪严阵以待。

　　窗子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口正冷冷的看向我。
　　“为何站在窗外？”声音也是冷冷的，没有一丝的波动起伏。
　　“你扔的杯子？”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反问道。
　　他点点头，我倚在玉蝶怀里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本公主拿下。”
　　“公主且慢。”
　　我闻声望去，只见傅有雅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他看见我躲在玉蝶的怀里愣了一下，然后紧走两步来到我面前拱手一礼，“是臣没有约束好下人，让公主受惊了。”
　　寒素站在客厅门口处对我笑了笑，“公主回来了。”

　　“赤霄，你太鲁莽了。若是刚刚伤到公主，你就是死十次也不能赎罪。”傅有雅对着那名冷冰冰的护卫训斥道，“还不快过来向公主赔罪，请公主责罚。”
　　那个被唤作赤霄的护卫没有任何迟疑，翻出窗子后单膝跪在了我面前。“赤霄冒犯公主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看了看傅有雅，又看了看跪在我面前赤霄，对刚才冲进院子里的侍卫一摆手。
　　“已经没事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侍卫们迅速退出了院子。

　　“这个人是傅大人的护卫吗？以前似乎没见过。”我挽着玉蝶的胳膊走到了那个被茶杯打到的红漆柱子前，上好桧柏主子上留下了很深的凹痕，可见掷出这个茶杯的人用了很大的力道。
　　“他叫赤霄，是臣的护卫，由于寡言又不懂人情世故所以平日里都是跟在暗处。但今日因为要拜访公主，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臣才就让他跟在左右。结果没想到还是冒犯了公主，臣现在就将他交由公主处置。”
　　傅有雅不会武功，平时身边也只是跟着两名普通侍卫，开始时我还觉得奇怪，原来是暗藏有高手在身侧。我嘻嘻的笑起来，眼光又落回到赤霄身上。
　　“赤霄，你真的不是想要刺杀我吗？用了很大的力气呢。”我描绘着红木柱子上的裂痕，语气缓慢透着随意。
　　赤霄低着头跪在那里，没有回答。
　　“按我的脾气真想让人一剑杀了你，虽然你不是有意冒犯我，但是你对我不敬。可是，傅大人好像很在意你，我若是杀了你他大概会生我的气。”我有些为难的看着玉蝶，“玉郎，你说我该怎么呢？杀还不是杀？”
　　玉蝶笑着握住我拉扯他衣袖的手，“公主，以玉蝶看这真的是一场误会，你也不要难为傅大人了。赤霄固然有错，但也错不至死。公主这次不和他计较，卖傅大人一个人情如何？”
　　“嗯？我还以为你会赞成我杀了他呢？”我有些意外的看着玉蝶，叹了口气，“唉，算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过他好了。其实我也很担心，要是真杀了他，傅大人会在心里记恨我的。你说是不是，傅大人？”说完后我看着傅有雅，等着他的回答。
　　“谢公主手下留情。”傅有雅依旧淡然如初，替赤霄道了谢。
　　我连忙一摆手，“傅大人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玉郎吧。也不知玉郎今日怎么突然有了善心，竟然要我留人性命。傅大人一定要记着你欠玉郎一份人情啊”
　　傅有雅向玉蝶拱手表示谢意，玉蝶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主人旁若无人，客人也无话可说，气氛有些僵硬和沉闷。一直安静看着这一切的寒素走近傅有雅，对他温和一笑道：“傅大人，公主就是生性爱玩任性了一点儿，没有恶意的。”
　　真难为寒素装出那一副谦逊风雅、温良无害的样子来，听他说的话我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冷月，回你的雅居去。”
　　寒素似乎想对说什么，但看着我有些不耐烦便作罢了。
　　“是，冷月告退。傅大人，冷月失陪了。”

　　走过还跪在地上的赤霄身边时我丢下一句，“还跪着做什么？你可以起来了。”
　　“大人还没有让赤霄起来。”语气平淡的好似刚刚有性命之忧的人不是他一样。
　　本来已经走过去的我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赤霄对身边的玉蝶说道：“你到底救了个什么人？性子真怪。”
　　“不用在意一个不相关的人。”玉蝶始终垂着眼帘，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过。

　　进了客厅里分宾主落座，让侍女重新换过茶水点心。
　　“傅大人今日到我府上有事？”我端着茶杯问道。
　　傅有雅闻言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玉蝶和站在身后的侍书，有些欲言又止。
　　玉蝶见此情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来傅大人有重要的话与公主说，那我先回去了。”
　　“玉郎。”我拉住玉蝶的衣袖，对傅有雅道：“若是傅大人身边的赤霄不用避讳的话，那现在这里就没有外人。”
　　“是臣失言了。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臣无意间遇见了一个女子，谈话间得知她来京城寻人。臣见她人地生疏便帮他打听，可遗憾的是一直没有音信，所以臣想请公主帮忙寻找。”
　　“我还当是什么机密的事。那个女子要寻什么人？说出姓名我可以让五城兵马司查查看。”
　　“公主莫急，容臣把话说完。据这女子所说她所寻之人是位身份显赫的官家小姐，和皇家关系密切，似乎是皇亲国戚。姓苏名叫楚仪，大约两个月前去过历城县的御剑山庄。”
　　我抬头看着傅有雅，慢慢的放下茶杯。“苏楚仪。”
　　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看向玉蝶问道：“玉郎，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略有耳闻。”玉蝶神情平静的回道。
　　“我也觉得有些印象，只是皇家旁支别系太多，称得上皇亲更是数不胜数，一时想不起来。傅大人，不知这苏楚仪是哪一旁支上的？什么人要寻她？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女子曾与江湖上有名的广寒、碧落两宫的主人纠缠不清，还引得两人为她积怨甚深，这件事前一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公主听着有印象大概是因为那些传闻。苏楚仪出自煜亲王府，寻找她的女子自称叫宫南燕，为了报恩。”
　　傅有雅说这话时一直看着玉蝶，玉蝶端着茶杯低着头，好似没有兴趣听又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傅大人对炎国的江湖事挺了解的吗？”一直没说话的玉蝶抬头看着傅有雅问道。
　　“江湖传闻，略知一些。玉公子好像很有兴趣，不知有何高见？”
　　见傅有雅这样问，玉蝶淡淡的笑了，妖娆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那些无聊的事我没有兴趣。”
　　“玉郎，你也知江湖事吗？傅大人说得可是真的？”
　　玉蝶收回注视着傅有雅的视线，转而又温柔的看向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傅有雅带着那个冰冰冷冷的赤霄告辞了，我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有些了然的笑了。
　　“怪不得红叶堡查不到南宫飞燕的行踪，原来和傅有雅有关系。只是，傅有雅为什么要把南宫飞燕送进辰王府呢？如果他带着南宫飞燕来公主府，那岂不是一下子就拆穿了所有人的身份？”
　　玉蝶撑着伞帮我挡着炙热的阳光，“我猜也许傅有雅和南宫飞燕的相遇真的是个巧合。南宫飞燕对傅有雅有所保留，同时傅有雅也没有完全信南宫飞燕。多亏了他们之间的相互防备，这样一来就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机会去安排一些事。傅有雅一直想向你证明我还有的另一个身份，这次用南宫飞燕来引起你的注意，你不信他和庆浅歌说的，总会相信自己查出来的。看来再过几天你又要去一趟辰王府了。”
　　“要用什么办法说服南宫飞燕不要说破我们在御剑山庄时的身份呢？嗯，傅有雅和南宫飞燕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好了，别再这里冥思苦想了，小心又中暑头晕。进去了。”
　　很喜欢被玉蝶悉心呵护的感觉，我握住了玉蝶拉着我的手。
　　“君逸，我希望一直有你在身边陪着。我讨厌那个傅有雅，你明白吗？非常讨厌。”
　　“我明白，所以朝华要好好记住我说过的话，那些都是我的承诺。你要是忘记了，我也许就不会遵守约定了。”
　　转回身看着一脸笑意的玉蝶，我把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君逸，你能答应我就算我忘记了一些，你也会遵守诺言吗？”
　　“这个要求很过分。”玉蝶有些为难的看着我，忽然又笑了。他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在我耳边说道：“不过，苏君逸答应夏朝华了。”玉蝶的声音很温柔，我的心好像有清澈的溪水静静的流过，静谧安逸。

　　可是，世间的事总是有不完美的一面，就如同此时。心情刚刚好，气氛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可却总要出来一个搅局的人。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玉蝶身后的寒素，眼神轻柔的让人发冷。
　　“寒素，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否则有你好看的。”
　　寒素看着我愣了一下，冲着玉蝶无奈的摇头，“这个样子的夏朝华真可怕。”
　　玉蝶有些同情的看着寒素，“她从来不会这样子对我。”
　　寒素立刻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仰面对天抚额长叹。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从头至尾都有玉蝶，唉，没有戏份，硬加的啊，加强他的存在感。
小夏同志的那一声玉郎，大家没有被雷到吧，不过写的时候我自己也寒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