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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不知道的那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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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到她以前,我从未想过结婚的事
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后悔过娶她做妻子
也从未想过娶别的女人
——钱钟书先生对杨绛女士的评价
这个冬天注定让有些人无法取暖,寒冷的空气中带着梅雨季节潮湿糜烂的味道,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改变了所有人,短短的几个月里让他们深深地感触到了生命的宝贵,生活的无奈,生存的艰难,成长在一夜之间,成熟就在一念之间,物依旧,人依旧,心却沉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何易谦喜欢一人坐在落地窗前思考,准确的说是发呆,也不记得从何时他总是反复的回忆,回忆这些年的琐事,这些年准确的说应该是认识庄晓之后的这几年。
记忆又回到了两年半以前,第一眼见到庄晓,说实话,他真的没觉得咋样,美女他见多了,围在他周围转的那些女人个个都是高质量:骨干的、丰满的、知性的、温柔的、清纯的...那可真是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庄晓充其量算是五官端正,再没其他出众的,他不知道母亲曾梅为何如此欣赏她,多次跟他暗示,试图撮合他们。
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的是母亲心目中儿媳的人选必须是性格单纯乖巧、知书达理更重要的是家庭背景简单,母亲的用意很明确,她希望自己的儿子离开公司能有一个温馨的家,妻子只能是妻子,不能牵扯到生意利益关系,简单点好。他最怕母亲来这套,对他的婚姻大事一直都是满怀热情,这些年来热情度那是每日剧增,他却从未在意,婚姻离他似乎还太遥远,而女人他从来就不缺,最近几次和母亲吃饭,母亲的话里都会提到她带的一个研究生,满嘴的夸奖之词,大概意思就是该女生美丽与智慧并重,何易谦一句都没听进去,心想自己结束学生时代没几年,搞物理研究的能有几个漂亮,不影响市容就已经算对得起市民了,而且母亲的眼光谁又说得准。
那天跟庄晓见面也是他的疏忽,他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想出这么一招:把母子二人共度午餐的时光也给他安排了一次意外的相亲。所以初次见到庄晓时他是有些反感的,他讨厌预料之外的事,尽管庄晓的外观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失望,出于长久以来的绅士风度,他没过多的把这种不太喜欢的情绪表现出来,席间不出所料,母亲很快找借口离开了。
从对面坐着的那位叫庄晓的女孩局促不安的表情来看,就知道她还不清楚母亲唱的是哪出戏,他突然玩心大起,唏嘘她的物理逻辑思维,她满脸疑惑的抬并重头,何以亲再次怀疑母亲对美貌与与智慧这几个字的理解,长得还凑合,智慧又在哪里呢?
就在她接完母亲打来的电话之后,她似乎恍然大悟,小脸瞬间通红,他想既然弄明白了,就早点摆平这件事,他真的不喜欢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当他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他发现对面的人不仅不像受到了打击,反而狠狠地还击了他,并且拿着包头也不回极其爽快的走了,何易谦平时都是让女人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第一次有女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大步流星的从他面前离去,他不怒反笑,犹豫了一下便驱车追上去了...后来的几次见面他更是领教了庄晓的伶牙俐齿,更要命的是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很受挫,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新鲜感还是征服欲让她对庄晓莫名的感兴趣起来了。
在遇到庄晓之前,他觉得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直到遇见她,一切渐渐地偏出了他预期的轨道,他没料到自己会因为一时兴起渐而入戏了,他都忘记了从何时开始这个女人意外的走进了他的心里,久而久之住进了心里,再也放不开。
磕磕碰碰一晃就是两年半,有过猜疑,有过争吵,却从未想过要放手,傅辰昊的出现、叶乔的掺和充其量只是个导火索,曾经一度何易谦不得不承认傅晨昊让他骄傲的心有些受挫,后来他也能理解庄晓为何如此反感叶乔,他和庄晓就像两只没有安全感的刺猬,太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会总一不小心就伤害到彼此。
或许他们明白得太晚,很多事都是始料未及,婚姻也无法掩饰住愈演愈烈的缺口,直到那天庄晓流产,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他甚至没来得及去为这个不幸得孩子默哀,当然他怎么可能不爱他们的孩子,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庄晓更重要,他不敢去想象庄晓承受的痛苦,而他又做了些什么,连妻子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他还清晰地记得庄晓昏迷时都在无力的挣扎,医生说她迟迟没醒过来是因为病人内心太脆弱有意识的在逃避,他的心如刀绞,他苍白的脸比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看得更让人心碎。
庄晓醒过来周围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而他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看到人群簇拥中那张瘦弱的脸,努力撑起最后一丝笑容以示坚强,当那道目光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只好选择离开。他知道庄晓很快就会得知自己流产、朋友失信于她的事,而这些伤害他是罪魁祸首,内疚和挫败快要让他抓狂。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夜幕时分,他驱车到医院楼下,却迟迟没有上去,抽出一只烟点燃,吞云吐雾一番,香烟的火光渐渐在黑夜中暗去,接着又点燃一只...很久他终于走进了医院的大门,再次看到庄晓憔悴不堪的面容,他十分艰难的说出了这辈子最不愿意说的五个字:
“我们离婚吧。”他从来不相信那句既然不能给她幸福就放手的鬼话,他想要得到的从不会放手,可这一刻他想放开了。
冰冷的几个字再次残忍的在庄晓遍体鳞伤的身上加了一把火,这个女人依旧还是那么倔强,隐忍着问他要一个理由,他当时多想伸手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为她一一抚平心中的伤痛,可是他能吗,他只会不断地伤害她,根本没有能力守护她,他不能原谅自己,更不敢求得她的原谅,现在也许放手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所以他给了一个最让她失望的理由。
意外的是庄晓竟然说“不”,其实他心里是惊喜的,欢喜得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事先预想的情节又偏离了,这个女人从不按常理出牌。心里固执的声音像枷锁似的不断提醒他“放手吧,你们都累了,顽固的执着不会有好结果”,而心里某个角落仿若海绵般不断地充满给他力量和希望。
老天爷还是狠狠地捉弄了他一番,也许是惩罚吧,考验就在一刹那。
公司上下都知道老总最近不顺心,那张本来就不苟言笑如玉般精致的脸,很有威慑力,这些天从高层到前台所有人都被他凝重不散的神情弄得不寒而栗。秘书敲门进来,发现总裁又在望着窗外发呆,她也好奇的望过去,看到的只是此起彼伏的建筑,她自然是捕捉不到总裁的心境,她更是疑惑公司危机已经解除,而且整顿高层的蛀牙之后易丰集团现在更是如虎添翼,为何老板却还是愁眉不解,心事重重。
作为总裁秘书她不得不赞服boss的睿智和时刻的清醒商业头脑,半个月之前公司还是乌云密布,快要塌下来似的,合作伙伴纷纷撤资,叶氏集团从中作梗,外界人士都等着看好戏,内部人员躁动不安。可是让所有人都失望了,戏虽上演了,却改写了剧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刚刚而立之年喝洋墨水回来的男人,竟然有如此的魄力和深谋远略,谁都没猜到他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这样一来不仅看清了哪些人是乱臣贼子,哪些人是过河拆桥,公司虽然有所亏损但也不至于元气大伤,就连叶氏也只有感叹他是上帝的宠儿。李秘书不忍心打扰他的思绪,准确的说是不敢,老板这些时日的反常她比谁看得都清楚,公司危机重重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凝重。如果排除了公事那么大概就是私事,关于他的八卦新闻那些娱记从来都不放过,早就传开了叶家大小姐觊觎何太太的位子很久了,据说公司陷入困境就是她引发的,甚至小道消息说总裁夫人前些时日住院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如果不是外公有先知先觉似的留给母亲一笔数额可观的资金,如果不是父亲的政治地位,易丰集团恐怕早就归属别人旗下了,而恰恰这是他最不愿意要的结局。原来一直都是他自以为是,以为他可以扛起这个家,扛起外公留下的基业,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有事吗?”他回头面对欲言又止的秘书说。
李秘书一下子慌了,在他面前她时时刻刻都得打起十一分的精神,伴君如伴虎是他总结的经验,她有些慌张的说:“何总,银行的贺总...”话说到一般,他的手机突兀的响了,不经意的瞟了一下来电显示,然后很快的接通,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他不确定的问:“庄晓?”
没人应答,听筒里很嘈杂,然后传来庄晓的声音“放了这个孕妇,你们这是在绑架...”接着像是对方的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心里渐渐不安,握着手机的手指越来越紧,恨不得捏碎,脸色苍白,马上他又回到电脑前不断地点击鼠标、敲击键盘。
旁边的李秘书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从未见过这么慌乱的总裁,总裁的手指泛白,还微微颤抖,紧闭的嘴唇乌青,任何时候他总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没多久他又边拨打手机边往外走。
李秘书追在后面试探的问:“总裁,需不需要...”
他头也没回留给她一个止步的手势,模糊地听到总裁在电话里说:“110吗.....”
万万没想到那时送给她的GPS定位手机派上了用场。很多年之后,谈及此事,冉芷总是调侃庄晓:“别看你平时没头没脑的,坏人当前你还能想出这招。”
和警方通过GPS定位手机的位置找到现场,匪徒已经吓跑了,他直奔瘫在地上的庄晓身旁搂住她,她开始还在颤栗的抗拒,直到确定是他,才安下心。
至今想起仍是胆颤心惊,他不敢去想如果,只能感激上天对他还是宽容的。
敲门声把记忆中断了,他回头看见庄晓站在书房门前,见他眼神示意之后便走进来,他看得很清楚她手里拿的是什么,那张他签过名字的纸此刻看起来竟然如此刺眼,她递给他。
接过来的那瞬间,全身血液在剧烈活动,一张薄纸犹如千斤重,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象征性的瞟了一眼,没有搜寻到“庄晓”二字。
庄晓不知自己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何易谦的表情复杂中有那么一丝惊喜。
“怎么,条件不满意?”
“当何夫人的待遇果然不错,估计我带着这笔资产全城八成未婚小白脸明儿早上就都将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真的谢谢你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
他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讽刺和自嘲,“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
“可是你看到了,我不接受!”她终于沉不住气,“何易谦,去你大爷的,你以为给一笔天文数字豪宅名车就可以打发我?凭什么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则去,既然早知今日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我,为什么让我爱上你之后还可以抽身得这么干脆利落,或者说你从心底就没想过跟我过一辈子...”
何易谦一直沉默着,良久他风轻云淡的说:“庄晓,你难道觉得我们目前的情况还能相安无事的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吗?”
“做梦吧你,你愿意我还不乐意呢,我心灵和身体受到的重创别以为你就没责任,让我每天对着你我还怕做恶梦,我明天就会去新加坡。”
该死的女人,他在心底里暗骂,她什么时候说话能带点逻辑,“看来你早就计划好了,今天是顺便跟我道别的吧,只是我不明白,难道现如今这世道顶着已婚少妇的头衔在国外吃香些吗?”
“恐怕是你自己迫不急待想恢复单身重新游戏人间吧?”话落庄晓顿觉这气氛怪怪的,明明刚才还是严肃得快要把空气凝固,现在竟然变成了两人相互戏谑,她只得怪自己不争气,每次都是自己先立于不胜之地,这次未等何易谦反击,她红着脸说:
“总之,我是不会签字的,而且从明天开始我也不会见到你。”说完便故作骄傲的昂首挺胸的迈出去了,她心里知道这是落荒而逃,想必何易谦那聪明的脑袋不会领略不出来。
室内便留下他一人,空气中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淡淡香气,看着庄晓匆匆离去的背影,他喃喃道:
“这样也好。”
庄晓刚才说出的看似那番不经意的话也是鼓足了勇气吧,他在想。脑海里又出现了刚才她的那句话‘你从心底就没想过跟我过一辈子’,其实之前很多次他也想这么问她,他一直没告诉庄晓有很多个晚上听到庄她半夜梦中挣扎着在叫着同一个名字,后来他终于听清楚那三个字原来是傅辰昊,当她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容暖的生日宴会时,她握着他的那只手或许是因为激动在不断用力指甲都快扎进他的手心,甚至手心的痛蔓延到了心坎上...那个时候他就在想他们的婚姻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吗,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用了很长时间去理解初恋的杀伤度,后来彼此都发现傅辰昊并非问题的症结所在。
直到今天当同一句话被对方说出来,他更加明白女人最需要的安全感他没有给过,刚才沉默的那会儿,他心里已经回答了:
“庄晓,从牵上你的手那一刻,我就认定你是我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