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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春末夏初,阳光明媚,大地一片绿意盎然。树木逐渐枝繁叶茂,花儿落了,转眼长出了毛绒绒的生涩的果子,挂满枝头。冬日里冰冻僵硬的土地被翻松了,插上了碧绿的秧苗。田野间山歌嘹亮,引起山谷回音缭绕,缠缠绕绕逐渐消失在遥远的云间。人们好像已经看见秋天的丰收景象。
      一年之计在于春,就在大家都在忙着耕种,忙着为生活奔波的时候,蜀国的人却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中。
      齐越两国结盟,和亲,接着便陈兵蜀国边境。越从西边,齐从南边,夹击蜀国。那些蜀国本以为壁垒森严,固若金汤的关隘并没能挡住齐越联兵多久,两面受敌的蜀国很快就丢盔卸甲,城池接连丢失,不久,齐越就在蜀国都城会师了,就在那个金灿灿的秋天,蜀国成了历史。
      外面天翻地覆,改朝换代,都与安禾没什么关系,他只求安静的在永安宫过自己的日子。
      那日昏厥后,又过了好几天,他才悠悠醒转。睁眼还是疏影暗香两双微肿的泪眼,依稀还在那晚的床上,房间依然红烛高照,隐隐觉得少了什么,对了,少了那朦朦胧胧满眼的红。
      安禾朝两侍女微微笑了笑,问道:“他们没对你们怎样吧?”
      疏影勉强一笑,泪痕都未干,回道:“小主子放心。那晚小主子昏迷后,齐国皇上没说什么,只让刘太医留在宫中照顾您,就走了,走前还嘱咐奴婢们好好伺候您。隔天迁走了以前住永安宫的王婕妤和薛才人,说怕沾了病气。又替换了永安宫的首领太监,掌事的宫女和其他一些宫人。对外说您病了,要静养,外人不得来打扰。过后还赏了许多药材补品,咱们这几天的吃穿用度,都按例送了来。太后和皇后也赏了许多东西,还有其他宫里也都送了不少礼来,奴婢们都替小主子去道过谢了。对了,七王爷也遣人来问候了几次,还送了不少珍稀药材。”
      安禾两眼茫茫的望着床边朱雀铜熏炉里袅袅上升的青烟,默默的听着,疏影说完良久,才听他喃喃说道:“就这么算了么?”顿了顿又听他轻笑了一声,说道:“那就算了罢。”一阵困倦漫上来,便又昏睡了过去。
      那日李毅本能地接住了昏迷的安禾,他看上去那样的干净,身上发出一种很特别的淡淡清冷的香,闻得人浑身舒泰。再看怀中虚软的身子是那么的脆弱无助,像是窗外被风雨打落凄美的花瓣,李毅坚忍的心都不禁有些软化。杀伐决断惯了的李毅都犹豫了,该怎么处置呢?这事真的太意外了,李毅没有一点头绪,但只一想到要杀了他,便觉得那么的不可思意,那么的不合情理。况因为和越国的结盟,这事处理起来就更棘手。然他是男子的事确实欺了齐国欺了他,就这样算了又不甘心,现在不处置以后要是让人知道了就更麻烦,最难办的是,他一个男子,以后都住在后宫…,李毅头都大了,再看一眼怀中的人,那么单薄柔弱,就只是个无助的孩子罢了,想起他刚才故作平静,眼中却隐现恐慌的样子,李毅心里不觉一软。罢了罢了,先就这样吧,李毅拂袖而去。
      安禾这次元气大伤,刘太医细细的调养了一月,方才慢慢能下床。这期间李毅再没来过,也没有其他的人来,安禾乐得轻闲,安静的调养身体,每天见到的,除了疏影暗香,也就刘太医,这让安禾有时觉得仿佛还在梨香宫里,只是身边缺了娘亲和春嬷嬷。
      齐国皇帝一直没说将怎么处置他,他也不敢主动去问,就只能安于现状,只是隐隐的忧虑一直缠绕着他。
      这日安禾早起,精神不错,便拿了本书在窗前坐下,窗外正对着一丛湘妃竹,昨晚被雨洗了一夜,现在被阳光一照,鲜翠欲滴,安禾很是喜欢那鲜润的绿,细细的品了很久才埋头翻开了书。看了一会儿,看到个精彩的,随口就要喊“娘亲”,才突然意识到娘亲在越国呢,登时兴致全无。
      安禾总是时时想起娘亲,每想起娘亲,又总是心酸的不能自禁,眼泪像泉水一样汩汩的溢出来。
      再没人一起分享精彩的文章了;没人给我弹琴;陪我对弈了;没人细心温柔的哄我吃饭;抚我入睡了;打雷也没人来捂着我的耳朵,抱紧我了;病了也再没人彻夜的陪着,轻声的安慰了。“娘亲”,安禾忍不住轻轻的叫了一声,不知道她听得见否?不知道她过的好么?身子好么?可否也在思念安禾呢?
      疏影暗香见安禾又在默默流泪,知道他又想兰妃娘娘了,怕他思念过甚伤身,两侍女对视了一眼,疏影走过来,小心得问道:“小主子,永安宫得首领太监和掌事得宫女来给您请安了,您要不要见见。”
      安禾来不及擦干眼泪,干脆就这样流着泪,面含诧异地问道:“我为何要见他们?”
      疏影就当没看见他的眼泪,微笑道:“小主子,您现在是永安宫的主子,也就是他们的主子,自然要让他们认识认识您。”
      安禾暗道,也不知道能当他们几天主子。虽然很不情愿却还是说道:“那好吧。”
      王富贵和海棠,在永安宫当差快一月了,却从没见过那位病殃殃的淑妃娘娘。他们是四喜公公亲派的差事,来时,四喜公公专门找他们去交代了,让他们只要把永安宫的事管好就行,淑妃娘娘的事就听娘娘的两个侍女安排,娘娘要不召见,不能随意走近娘娘的身边半步。他们虽然疑惑,但都是老宫人了,早就熟谙了宫里的规矩,少问少说。
      今天娘娘终于要召见他们了,不知道这个神秘的越国究竟公主如何?整个后宫都对她很好奇,各种猜测传的沸沸扬扬,要不是皇上下了令,永安宫的门槛都会被人踏破。
      王富贵和海棠一边想着一边低头走了西暖阁,在淑妃娘娘的脚边双双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扣头请安,自报了身份后,低头静静的盯着眼前一双月白缎面滚边鞋子等着,那鞋子只在边上绣了一小枝不起眼的梅花,非常素雅。
      就听上头一个清雅柔和的声音说道:“起来吧,日后常常见面,也不必太拘礼了。”
      王富贵海棠两人忙起身道了谢,也不敢抬头,只躬身候着。
      王富贵暗道:这声音听着多温柔舒服,人也定然差不到哪去,要不皇上也不会这么上心了。想着偷偷的抬头打量了一眼,就只见暖榻上坐着的人一身淡蓝暗花缎袍,月白的纱裙,素面朝天,头发随便的在后面绾了,没配戴任何饰物。王富贵大为震惊,这,这,这,这也太素净了吧,宫里哪个娘娘敢这样就离开寝殿,这要是被皇上看见了,如何能邀宠啊,王富贵不禁为淑妃娘娘的前途暗暗担忧。
      海棠倒是注意到,这位娘娘虽然不施粉黛,脸色莹润透白,肌肤细腻幼滑,眼睛波光潋滟,鼻梁高挺,双唇粉润,整张脸精雕细琢,完美无缺。她在宫里也算是见惯各种美女,还是不禁眼前一亮,这越国公主名不虚传,端的是丽质天成,天姿国色。怪道皇上不让人随便近她的身,只想把她藏于深宫,只是皇上这么久再也没来过,不知又是什么意思。唉,还是不要多管主子们的事了。
      安禾也打量他们。只见他们都三十左右的样子,王富贵身体粗壮,样貌憨厚,一副稳重老实样;海棠容貌清秀,眉目和善,便想到齐国的皇上倒也费心。
      安禾从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他只好拿眼睛看着边上的疏影。疏影便笑着说道:“公主说王公公和海棠嬷嬷日日为永安宫操劳,辛苦了。”说着给暗香使了个眼色,暗香捧出了准备好的银子,疏影接着说道:“这是我们公主赏二位的,感谢两位一直尽心服侍。”
      王富贵和海棠忙谢了赏,说道:“能伺候娘娘是奴才们的福分,娘娘这样说可折杀奴才们了,娘娘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们必将尽心竭力。”
      安禾笑道:“以后不用这么拘谨了,随便一点便好。要日日都这样,可不太累了。”
      王富贵海棠忙称是,安禾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海棠小心的说道:“今日天气好,奴婢领娘娘在永安宫四处看看可好?”
      安禾想,住了这么久,是该看看这永安宫了,见外面的天气也挺不错,便欣然说道:“好,你们领路吧。”
      疏影暗香扶了安禾,王富贵海棠在前边引路。那两人边走边介绍,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永安宫转了个圈。
      安禾印象中,这个永安宫比梨香宫大了一倍不止。是个两进的院落。不像梨香宫小巧秀气,永安宫方正大气,雄伟庄严。正殿双榕殿,里面的装饰摆设,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处处彰显皇家富贵之气,被隔了正间和东西两暖阁。双榕殿的后殿,便是安禾的寝殿,倒是古朴雅致,不过稍显凝重,让安禾一直觉得里面有些压抑。双榕殿两边是东西两配殿,南边是座两层的小楼,楼前书榕荫堂,都有回廊相连。双榕殿前,植了几丛湘妃竹,两配殿前种了几株玉兰,几棵石榴,廊前摆满了各种时令花草。
      榕荫堂后有一个后园,称榕园,对着半月湖,湖面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一色。后园内有两棵相邻的几百年的老榕树,三人都合抱不过来,遮天蔽日。两树枝叶相连,盘根相绕,像共经风雨,相濡以沫的夫妇。这双榕殿,榕荫堂还有榕园的名字正是由它们而来。安禾走到一棵榕树下,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清新凉爽。安禾暗赞,好地方,小口轻启道:“在这一挂一架秋千。”抬眼一撇又道:“那边要一个竹榻。”就给自己盛夏找了个好去处。榕园再南边,一片空阔翠绿的草坪一直延伸到湖边,湖边上植了一排杨柳,随风轻摆。临湖岸边还有个小码头,码头边栓了几条小船,安禾现在见船见水就头晕,忙让疏影暗香扶了,回了双榕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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