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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窗外的淅沥的雨声渐渐入耳,安禾慢慢的睁开眼睛,入眼是青色的帷幔,鼻中闻到的是陌生的熏香气息。
      他浑身疲惫无力,想略动一下都不能,只好用尽力气叫了声“来人!”声音微弱,正待积蓄着力气想再喊一声,帷帐被无声的捥起,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探进来,笑嘻嘻的道:“公主您醒了,您都昏睡了十来天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您不知道,您那晚突然发热,人事不知,我家公子急死了,抱着您不停不歇的赶回了沈家庄,连夜去把苏家的二公子拎回来给您瞧病。苏二公子您还不知道吧?就是……”他还正说的起劲,不妨后面一个拖长的声音叫了声:“小莫!”
      小莫忙住了口,把位置让给了后面一个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床边坐下,满脸温柔亲切的微笑,和蔼地问道:“公主觉得怎么样?在下苏伦,这几天就是在下给公主诊的脉。公主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公主身子还弱,还需静养些时日。公主日常吃的几种丹药在下都已经配好了,在下的姑姑公主也认识,就是峨眉的静娴师太,她听说您在这,也在往这边赶,这两日也该到了。公主您尽管放心,我们对公主绝没有恶意。”
      话虽然这样说,苏伦却是知道公主的身子已经撑到边缘了。他身子本就底子薄,大病未愈又添新病,一路行来又延误了诊治,加上又惊又吓,又忧又虑,真快到强弩之末了,再受不得任何一点刺激,再不好好调养就可能再难回旋了。
      还好沈原坚持让公主住在沈家庄,沈原小莫和自己都十二分的尽心照顾。这要在宋将军的军营里,一帮子的粗人,这如花娇嫩的公主,可能早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小莫迟疑着说道:“其实,宋将军真的拿您去和齐国谈条件了,不过齐国已经完全答应了宋将军的要求,说只要您能平安无事就行,再过几日,齐国派来接您的人也就要到了,您很快就能回齐国去了。”
      苏伦也小心道:“照现在的情形,公主您回齐国的事再好好想想。我姑姑来就是商量您的去留问题,要是您不想回去,我们必带您安全离开,送您去您想去的地方。”
      安禾刚醒来的脑子还很混沌,他们说的话也是似懂非懂,但他听清了他很快就可以回齐国,提着的心像是终于落了地,身体的疲惫漫上来,不禁又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昏黑。
      再次醒来的时候,安禾身上也有了些力气,正挣扎着想起来,一双手适时的伸过来扶起了他,并在他身后垫了个靠枕。安禾舒服的靠好,许是外面天晴的关系,他的头脑也清明不少。抬眼看面前的人,正是沈家庄的少庄主沈原。
      清冷湿寒的空气,正是越国冬日特有的,安禾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踏上越国的土地,会是这样一种方式。已经沦为阶下囚了,他现在倒也不着急,该怎么处置他,都由别人定,他自己急也没用。李毅会来赎我吧?他一定也会气的暴跳如雷?想着李毅在人前寒铁般凛冽的脸,又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幸亏他不在我面前这样冷着脸,安禾想到这笑了笑。真的好想他啊!哪怕他也跟我板着个脸呢。
      沈原望着安禾公主展开的笑容,就如同他练功的雪山上的雪莲盛开样的爽心悦目,像窗外冬日的暖阳样的令人舒服。想起他前些日子病中在自己怀里又哭又闹,再看现在这样清冷安静拒人千里的样子,沈原心里一阵失落。那时抱着他只想尽快回来救治,现在倒是希望那段路程要是不那么快结束就好了,就那样一直抱着他下去,自己也愿意吧。
      他那个温柔的笑容,该是想起了齐国的皇帝吧,想起他一路上都喊着那齐国皇帝的名字,沈原心里有些泛酸。他想到我时会怎么样?或许,从来就不会想到我。
      安禾是不想说话,沈原从来都不是话多的人,他们各想着自己的心事,时间就在他俩的沉默中静静流逝。
      一阵脚步传来,打破了房间的宁静。沈原站起来,叫了声:“师太。”
      安禾抬头,进来的正是静娴师太,身后还跟着个书生样的年轻人,正是苏伦。安禾秀眸圆睁,问道:“师太,您怎么会在这?”他那天完全没听清苏伦说的话,这时看见静娴师太又惊又喜。
      静娴师太是母亲的挚友,也是自己出嫁前也经常见的仅有的外人,自己一直服用的日常丸药,都是静娴师太练了送来的。静娴师太也是他不多的最亲近的人之一。这时,安禾就像见了亲人一样,多日的担心焦虑脱口而出,不等静娴师太回答,又急问道:“师太,您有没有我娘亲的消息?她现在怎么样?”
      静娴师太走到床边坐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安禾好,只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安禾的心慢慢冰凉,那晚大火连天的梦境再次映入脑海,好像又一次的眼眼睁睁看着娘亲走入了火海消失了。
      他怔怔地呆坐着,耳边嗡嗡作响,泪如泉涌,后心一阵阵地发冷,嘶声喃喃道:“娘亲,不,不要娘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默然不语,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安禾,哀戚之情溢满屋宇。这时,窗外一个声音愤愤接道:“怎么会这样?”转眼窗外的人就走了进来。沈原叫道:“宋将军。”
      宋将军对沈原摆摆手,接着转向泪流不止的安禾说道:“怎么会这样?公主,这要问您的夫君齐国的皇帝。公主可知,此次我国宫变,完全是由齐国一手阴谋策划的。他齐国想让我们越国先内乱,再一举吞并我国。我们越国的皇上,您的父皇,还有您的母亲,您的兄弟姐妹,都是死在齐国人的手上的。这血海深仇,公主可不能忘记。”
      安禾被震呆了,脑海一片空白,他只是下意识地否认:“不,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沈原也道:“宋将军,您这样说可有什么根据,要是没根据您不要乱说。”
      宋将军道:“齐国狼子野心,还要有什么根据。公主,您道齐国皇帝真的宠幸您么?他娶您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是他们的国师,不知道怎么算出了您有母仪天下之像,便借着伐蜀的机缘来和亲,当发现和亲的不是您后,他们又派人杀了安源公主,这样您便顺理成章的嫁过去了。然后他们借着和亲,把青云公主安插进来,颠覆我们越国。他对您稍加颜色,也不过是为了笼络您,您以为齐国的皇帝会真的宠爱一个敌国的公主么?齐国如今是我们越国的仇敌,公主再不能认敌为亲为友了。臣作为越国的臣民,誓死要报这国仇,还望公主能助臣一臂之力。”
      沈原站起来警告道:“宋将军!”
      静娴师太也说道:“宋将军请慎言。”
      那宋将军却不管他们,继续道:“齐国阴险狡诈,没留下什么证据,我也是无意中查到的。这还要感谢他们齐国内讧,才让我有了机会查到些蛛丝马迹,也有机会顺利接出了公主。公主,此次齐国要来接您回去,说明他们认为您还有利用的价值,公主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杀了齐国皇帝。即报了您的国仇家恨,也让齐国无力吞并我们越国。这把匕首小巧精致,便于携带,上淬见血封侯的毒药,臣愿献于公主,助公主报仇雪恨。”说着跪下,双手呈上一把青铜马头匕首,匕首上缀的红宝石,血一样的鲜红。更加的映衬了安禾脸庞青白,眼神惶恐无助,瑟瑟的颤抖着只想藏到被下去,却又无力动弹。
      他们说的不是真的,那些专注眷恋的眼神怎么会是假的?那些关心体贴会是假的?那些怜惜隐忍会是假的?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会是假的?那些时刻包围自己的冬日温暖会是假的?那些经常无意间流露爱意会是假的?那些自己生病时的担忧陪伴,耐心照顾会是假的?那些热情似火的激情怎么会是假的?
      可是母亲真的死了,父皇六皇兄也死了。安禾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的痛,心口像压着块巨石,呼吸完全被窒息,他眼前的一切逐渐失了颜色,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黑暗罩下来,安禾轻吁了口气,油然而生一股解脱的轻松感,就这样离开吧,远远的离开。
      沈原却一直盯着安禾,见他脸色不对,马上伸手按住他的背心,一股柔和的天罡正气源源输入,沈原却能感觉他的脉息越来越弱。这时屋里其他人才全都变色,宋将军住了口,静娴与苏伦赶紧行针诊脉,全力施救。
      疏影暗香随着齐国的使者到时,安禾像被风吹落的花瓣一样,失了水分颜色,逐渐的枯萎。两位神医世家的人都束手无策,沈少庄主竭力收罗的各种续命仙丹喂下去也收效甚微。
      随行来的刘太医,颤巍巍的伸手探脉,吓的胡子都抖了,这,已有不继之像,可要如何是好?
      疏影暗香两侍女又悲又痛,目光如炬的射向沈原,恨不能在他身上烧出几个窟窿来。要不是他,公主怎么会受这样的罪,如今生死未卜。
      静娴师太把前后事情的原委与疏影暗香还有刘太医说了一下,接着道:“既然如宋将军所说,齐国对公主也没安什么好心,还是不要回去了。我们也不管什么齐国赎金,什么报仇雪恨,保得公主平安才是最重要的。现已发了武林同盟令寻访我大哥,要是我大哥能及时赶回来,公主必会无恙。只恨我常年只顾钻研武学,把家传医术弃之一边,要是公主有什么不测,我如何对得起他娘亲。”
      疏影渐渐从悲痛中平静下来,说道:“我看还是问问齐国皇上有没有办法。齐国对越国许是真的虎视眈眈,但齐国的皇上对我们小主子的好也是真的,皇上也许有更稳妥的办法救小主子。我们小主子要是醒着也必愿意回齐国的,齐国至少不会这样打着堂皇的旗号害他。”说着又恨恨的盯了沈原一眼。
      疏影心里从未有过的恐惧,她相信齐国的皇上会有办法的,他不会让小主子有事的,如今皇上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接着说道:“苏神医也不知道何时能找到,我们还是按计划尽快回齐国好。要是不按时回去,齐国出兵来强抢,到时各位谁能保我们小主子安全,混乱中要耽误了公主的医治,谁来负责。为今之计还是先回齐国,等公主醒了,是去是留,都由公主决定。”
      暗香和刘太医也觉得还是先回齐国看看,毕竟对他们来说安禾公主的身体是最重要的,齐国皇上总会比他们几个更有办法。
      在疏影暗香刘太医的坚持下,最后商定,还由沈原护送公主尽快赶往齐国。
      见疏影暗香只顾嘤嘤的哭,李毅的心一下子沉下来,顾不得帝王的礼仪,迅速钻进了马车。看到形如枯槁的安禾,他心如刀绞。这一个月的不眠不休的多方营救,也没保他平安。李毅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都不敢去触碰安禾,生怕他一触就化了。
      李毅定了定神才小心的抱起他,手上的身体越发轻飘飘的,颤抖的手在他身上摸了摸,见那块凤凰浴火的玉佩还在他脖子上挂着,心里安定了些,对外喊了声:“出发去凤兰山!”
      凤兰山是羌项族的发源之地,拜火教是羌项族人的精神之源。二百多年前羌项族人逐渐吞并了周边的族群,壮大的羌项族人借着内地的藩镇割据,内战不断,由当时的首领李元带领着在拜火教的默许和帮助下积极整饬军政,开疆拓土,扩建宫殿,建国称帝,国号称齐国,第二年还颁行了自己的文字。李元自封德隆帝,年号大庆,拜火教也被尊为齐国国教,与皇权并驾齐驱。
      随着齐国的越来越强大,齐国的皇帝信心膨胀,仿照内地的军政制度,做了许多巩固皇权的改革,与拜火教的矛盾就越来越深。惠景帝时,领着臣民向内地不断扩张,离了拜火教的控制,惠景帝进一步照搬内地的制度,礼仪,学习内地人的文化。为了能与内地更好的融为一体,还大力提倡内地的佛教,致使齐国皇室与拜火教决裂。
      拜火教失了皇室的支持,就只是齐国境内的一个教派,它要发展毕竟少不了皇室的支持,所以他们也不敢与皇室决裂的太过彻底,一直通过齐国境内的拜火教派分支,与皇室保持一丝联系。
      齐国的皇室,秘传下来的典籍,明确的记载了拜火教的许多超自然的神力,这也令齐国皇室不想真和拜火教决裂。齐国皇室没明文取消拜火教国教的地位,只是实际的权力已经被皇权完全取代。皇室更没有禁止拜火教在齐国的发展,只是让齐国民众自由选择信奉的教派,而不是强令民众信奉拜火教。
      皇室与拜火教相安无事了近百年,如今李毅却要去打破这个平衡。
      当李毅抱着奄奄一息的安禾来到凤兰山的神庙雄伟的正殿时,神教现任的大祭司慕容谨领着教众列队相迎。
      李毅与慕容谨相视良久,这也是皇室与拜火教近百年来的第一次直接对视。
      良久,两人相视一笑。慕容谨道:“皇上请。”
      李毅道:“国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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