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金粉少女想回家》空腹糖纸

29、第 29 章

　　乌拉拉把打哪儿来的东西又放回哪里去。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
　　她认出来这是地图上标识出Y型道路的地方。

　　然而凯特没有叫他们分头行动，而是坚持整个队伍都要一直在一起行动，他给出的理由是，成员各司其职，缺少一半人只会造成机能不足，对提高效率无济于事。

　　他们走了左边的一条道。

　　乌拉拉觉得凯特比协会光会画饼的上层要踏实可靠多了。
　　协会的成员要是少一半，最好帕里斯通也在里面，那指不定工作效率能翻几倍呢。

　　她蓦地想到最近跨国企业打出的招聘广告里经常出现什么“不做枚小螺丝”的毒鸡汤，结果所有人都想用个性特点吸引眼球，反而把本身该做的正经工作都忘得一干二净。
　　螺丝要多少有多少，轴承只能有一个，这不是常识吗。
　　想出这种破烂标语的人绝对是工科没学好。

　　虽然凯特把调查团的成员都用当成平等的伙伴对待，但是乌拉拉总觉得这些人无形中把自己降到了下属的地位上，而且是一群指哪打哪的好用的属下。
　　也是这个世界正常的普通人在职业猎人面前的普遍心态。

　　乌拉拉不觉得奇怪，只是很羡慕。

　　她周围只有正在追杀她和正在准备追杀她的两种人。

　　为什么呢，她认真的反思了一下，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这张毫无说服力的脸蛋在作祟？是因为自己的发型太低龄？还是自己的简历不够有冲击性？

　　乌拉拉自动忽略了自己和某位金先生一脉相传的玩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的恶习。
　　至于什么开山弟子差点被钉子杀手一生气挂成普罗米修斯啊，替自己修了全部家电的电器师傅回到基地被团长吊起来毒打啊，乌拉拉坦坦荡荡表示自己真的一无所知。

　　唉，她也好想有个会说话的摩托车当旅伴啊[1]。
　　不用管饭管工资，关键时刻还能拿来挡子弹。
　　再不济，来个仿生机器人管家在她想喝威士忌的时候雕个金阁寺形状的冰球也行啊[2]。
　　……哦，她还没到法定喝酒年龄。

　　脑子里过着不三不四的废话，乌拉拉发觉他们前进的速度忽然慢下来许多。

　　出了之前事先规定过路线的区域，那么就只能靠临机应变和经验甚至直觉来决定方向了。
　　她和凯特的直觉都很准，而且都只在坏事上准，这就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好事了。

　　走了一会儿，前面又停了。
　　前面的人聚集成了一个小圈，乌拉拉最后走过去合流，张开圆，发现地面下埋的大片地雷仅仅到这个地方为止，从这之后就是纯粹的泥土地。

　　目及之处有一排用临时施工板搭成的简易房屋，连摸都不用摸都能猜想到根本不及钢筋水泥建成的房子结实，仿佛纸做的一碰就倒，临时起一些防风防雨的作用。

　　看着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可是不应该出现在秘境中的人工建造物，史蘋娜惊讶的睁大双眼：“这里居然有人居住？”

　　“……还不知道是不是用来住人的呢。”
　　凯特没有质疑房屋的存在，而是在考虑它们的用途。
　　他靠近过去，指节叩叩作成墙壁的金属板，响起一阵单薄的回声，“这么薄的墙壁，一般都只用在临时的户外办公室，或者当做建筑工地的围墙才会使用。”

　　而乌拉拉则在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房子的同时，拔出半截插在土里，散落附近的一片银色氧化了的金属条。
　　它呈不规则的形状，烧焦泛黑的边缘还有电焊切割留下的痕迹。

　　手指贴着烧黑的弧度蹭了一圈，乌拉拉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然后又在周围继续寻找起来。

　　史蘋娜注意到她的动作，也跟着找起来。
　　看到文泰脚边闪着金属的反光，史蘋娜急忙过去捡起来，递给乌拉拉。

　　“谢谢。”乌拉拉道过谢，拿着两块金属片的残骸拼拼凑凑起来。

　　“！”
　　史蘋娜瞪圆双眸，捂住了嘴，轻轻喃喃，“这个是……”

　　乌拉拉将金属片随手扔到地上，拉着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史蘋娜来到凯特身边聚集起来正在讨论的圈子，就听见文泰提议说“我们去找入口的门吧”。
　　“不用。”那样太耗时间了，凯特看了眼神情自若的乌拉拉一眼，接着说道，“这里那么大，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还埋着其他陷阱。”
　　“直接撬开吧。”
　　他淡淡说。

　　金属板像是柔软的纸一般被轻易撕开。

　　他们小心翼翼的避开锋利的边缘鱼贯而入。

　　“喂，林，别挡着哇！”芭娜娜奋力推攘开堵在身前的林，看清里面的场景，下一刻自己也呆在了原地，“……这是什么啊？”

　　“黑枪的制造地。”乌拉拉笃定地说。
　　一群人把凯特制造的入口堵得根本过不去，乌拉拉叹了口气，只好从旁边自己打穿了个口子弯腰钻进来。
　　刚才她在外面捡到的碎片就是切割成原部件后剩下的废料。

　　看里面空空荡荡的程度，应该已经废弃很长一段时间了。

　　乌拉拉环顾了一圈，跑到某个机器旁边，在凯特以外的成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中拍了拍它，“有了有了。”，这个就是切割完之后的下一步弯折金属板用的工具，她甚至津津有味地给那群手里捧着照相机、一心以为自己肩负虔诚的发现新物种的人类光荣使命的成员们说明道。

　　史蘋娜连泡泡糖都顾不上嚼了。
　　她现在内心只有一种要死的感受。
　　什么秘境？！什么不可侵犯的神秘领域？！什么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下的天然险地？！去xx的！！
　　他们以为这里是人类还未探索过的极密之境，结果却是天知道哪个国家藏起来的黑枪制造厂？！

　　她的表情像极了当初自己的导师读了她论文第一篇初稿后的样子。

　　然而同样情绪没什么波动的还有凯特。

　　凯特在厂房兜了一圈，望向乌拉拉，“乌拉拉，你早就知道是这样的吗？”

　　乌拉拉忽地察觉到凯特的问题中有些不协调的感觉。

　　太暧昧了。
　　早是多早？为什么不是猜到而是知道？
　　以及，为什么凯特觉得她会提前知道？

　　被帕里斯通用各种文字游戏和条款条文坑得有苦说不出的乌拉拉这时发现自己硬着头皮被开水烫了那么久的时间还是有回报的。

　　“不是哦。其实路上我挖出来了一个地雷，上面有个标识，我曾经在贩卖非法武器的市场上看到过同样的标记。”乌拉拉半真半假地隐去了她本身持有这一武器的事实，把凯特抛来的皮球又踢回去，“凯特你在来的路上也差不多猜测到了吧？”

　　凯特沉默了一会，点头说：“以前有撞到过差不多的情况。”
　　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和老师一起游历期间发生的事情了。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觉得这种事奇怪呢。
　　史蘋娜一直觉得这种事情和她生活的世界很遥远，就像他们天天都能从新闻里听到哪里有人口拐卖，哪里发生了连环杀人案，哪里的学校被精神病持枪袭击等等，但是这种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的事件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碰上，甚至这辈子都不会路过案发现场，到不了事件发生所在的城市。
　　他们是属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史蘋娜坚信这一定律也适用于自己。
　　直到亲眼窥见世界里侧的一角，她才发觉自己太天真了，她甚至分不出乌拉拉嘴角的微笑是在为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而高兴，还是在嘲笑他们的无知。

　　她往后退了一步，大腿撞到了工作台的桌角，痛得发闷。

　　这也太……史蘋娜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史蘋娜感觉心跳如鼓槌，直接拆开补充能量的能量棒的外包装咽进肚子里，连包装上写的菠萝味都没来得及尝出来。

　　无知是可怕的，可是比无知更可怕的是一知半解的管中窥豹。

　　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也会把不该认为是正常的事也当成正常的一部分来看待。

　　“怎么办，凯特？”乌拉拉的手上变出几张卡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刘海下方波澜不惊的双瞳，“反正这个地方也没什么用了，要炸掉这里吗？”

　　她耳坠上轻轻摇晃着的朱红色珠子反射着晶莹的暖光。

　　“不……”
　　“等一下！”史蘋娜几乎和凯特同时开口，她愣了下，在凯特的眼神示意下继续用不稳的声音说下去，“就像之前我说的那样，这片秘境里面存在休眠期火山的可能性非常高，所以我认为还是不要轻易改变这里的地势比较好。”

　　“那个——”
　　在一旁听了半天，芭娜娜弱弱的举起手。
　　“难道我们不应该先把这里的事报告给V5吗？”
　　文泰呵斥道：“你傻啊！你怎么知道这儿不是他们自己用来偷偷摸摸生产的基地？特格瓦尼亚秘境本来就属于明波共和国的领地好吧！”
　　芭娜娜一听也来气了，硬起嗓子和他们对吵了起来。

　　很快，他们争吵的重点从为什么这里会有工厂，该不该上报给机关，变成了他们还要不要继续在这个秘境探索下去。

　　显然这群平时被凯特惯坏的年轻人们对于自己神圣的工作目的被轻易玷污感到怨怼。

　　玩着手机等着他们吵完，乌拉拉背靠在凯特的背……腰后休息。

　　经过关口的时候还有三格满格的信号，现在正不断在服务区外和信号为零的尴尬状态之间转换，她最后收到的短信还是金发来单单一个句号加上括号笑，一种充满时代感的表达方式。
　　连一年有大部分时间呆在无服务区的门琪都会用表情包了好吧。
　　emmm，还有，一个句号代表什么意思？
　　她怀疑的盯着屏幕，想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解释，便熄暗了屏幕。

　　想了又想，眼下还是信号的问题更重要——这个地方，不，这整个秘境的区域，马上就要天象异变了。
　　什么时候异变开始，乌拉拉自认没有堪比天气预报的开挂般的预判技能。

　　决定之后怎么做是队长的职能，站在雇员的立场上，乌拉拉只如实的把自己观察到的现象报告给队长。

　　于是乌拉拉一跃顺着专心听队员讨论的凯特背后，手脚并用扒拉在他耳边，把手机信号的发现极小声地告诉他。

　　啪。

　　凯特拍了一下手心。

　　声音不轻不响，但足够让工厂内所有人都听见。
　　叽叽喳喳的队员们一下子寂静得只听得见互相的呼吸声。

　　他们齐刷刷看向凯特……和他身后像背后灵一样挂住他脖子的团子头挂件。
　　“……”
　　好蠢啊！

　　“我再说一次，我们无法回头，”凯特掷地有声，重新宣告了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只有继续向前探索。”

　　都不用说，他们可都是签了公证过的生死状的，事到如今才职务放弃，不管在哪个行业都是极其不专业的做法。
　　情况有糟糕到让凯特把个人的职业诚信度都拿出来鼓舞他们吗。

　　说来惭愧，乌拉拉其实并不很能理解他们感到震惊的理由。

　　她绝不是麻木。
　　更不是直视黑暗还拍手叫好的精神病。
　　会为了不公平而摇旗呐喊，会为了压迫挺身而出，会感到开心愉快悲伤难过愤怒等等等所有的正常人都会感受到的情感。

　　她只是觉得，这种事就像吃饭呼吸一样平常罢了，此时此刻，眼下的一秒，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也有同样的事情正在发生。
　　就算纵向比较，恒古至今，相同的事件数不胜数。
　　为什么要感到惊讶？
　　为什么要拒绝接受现实它本来的样子？

　　乌拉拉闻着凯特身上熟悉的属于凯特的味道，感觉有些困了。

　　然而除了史蘋娜，其他人都正色点了点头。

　　“……可是，真的有继续探查这个秘境的必要吗？”
　　要说上学的经历教会了史蘋娜心态上的什么东西，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勤学多问，不耻下问，用问到别人头秃的态度去搞清自己不懂的东西。
　　“既然我们已经弄清楚特格瓦尼亚秘境是某个国家或者组织秘密生产黑枪的大本营，那么我认为也没有必要继续探索下去了。”

　　感受着凯特的心跳，每天听旋律的用心跳分析情绪小课堂的乌拉拉内心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白脸，还是她来当吧。

　　“别傻了。”乌拉拉冷冷的说，“你以为整个特格瓦尼亚秘境有多大，自己翻地图看看，这个工厂就像足球场上一粒米，你身上的一只跳蚤，啊，不是说真的有跳蚤。不是因为要在这里建工厂所以标称危险区域，而是因为这里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自然环境，一般人根本不能活着进出，所以那些干坏事的大人才选址在这里呀。”

　　“先学会和大自然共生共存再来吧，来自工业时代的鱼唇人类啊。”她用一句极其中二的发言结尾。

　　中二不中二史蘋娜不知道，但她仿佛在山林中迷途的人找到了归家的路，义无反顾朝着心中逐渐清晰的答案奔去。

　　是呢，这里还有他们能干，必须干的事情。

　　她的神情慢慢变得镇定平稳，“我明白了。”

　　“既然意见一致了，那我们重新开始查探周边的区域吧。”凯特说。

　　出了工厂，边走他一边轻声对着乌拉拉说：“这位考拉小姐，你还打算挂在我身上多久啊？”
　　“唔……到我想下来为止。”她打了个哈欠。

　　“唉。”
　　凯特长长叹气，只好无奈的兜住她踢来踢去的腿。

　　毕竟念能力者之间有些事情还是不方便让其他人听见的。

　　不过凯特觉得乌拉拉可能只是真的单纯发困罢了。

　　他确实刚才对怎么说服史蘋娜心生犹豫。
　　多亏有乌拉拉跳出来扮白脸，毫不客气的把史蘋娜骂清醒了，才能这么快收场。

　　他沉默了会，语气似轻捷飞起的蝶：“谢谢，乌拉拉。”
　　“你在说什么？”乌拉拉装傻道。
　　“……没。”

　　“凯特你就安生做你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队长大人吧。”她说，“话说，要我替你开着圆吗，你今天状态不咋地啊，怎么才三十多米啊。”

　　这都被她发现了啊。
　　凯特一副不知该哭该笑的神色说道：“倒也不必。”
　　“哦。”

　　少女耳坠的穗子挠得他脖颈有些痒痒，她呼出的热气也弄得脖子有点烫。

　　“你就是太宠他们了，才一点抗打击能力都没有。”
　　乌拉拉不满的嘟囔着。

　　她顿时能体会到曾经伊尔迷面对她所感受到的很不满意，顺便，选择性遗忘了自己给旋律特训期间扔榴弹开大炮等的种种过激行为。

　　但是和金对他们俩干的破事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乌拉拉对把自己从老师那儿受得气再撒到自己的学生身上毫无愧疚之情。
　　甚至还有点想笑。

　　两人步伐极慢，却恰到好处地和气氛活跃冲在前方的队员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乌拉拉转念一想，直接变出火箭炮架在了凯特的肩上，“怎么样？要不要来一记试试？”
　　“喂，快住手。”
　　凯特忍不住捂着帽檐，咬牙切齿的阻止小姑娘对他的小伙伴们进行斯巴达教育。
　　“你总不能拿金的标准来衡量别人，像老师那样的……奇人，世上无出其二了。”

　　他刚刚绝对是想说怪胎吧。乌拉拉想。回头等委托结束了她就去找金告状，看凯特这辈子还找不找的到金。
　　只要他一直追金，就没空来追她了，乌拉拉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她决不承认这是在发泄没能轰成小伙伴们屁股的怨念。

　　“切。”
　　她十分可惜的收了回去。

　　忽略掉她偷工减料工作时间摸鱼，忽略掉她想把自己珍贵的伙伴炸上天，忽略掉她坏自己风评，忽略掉各种各样添堵的体验——

　　“乌拉拉，有你在身边真的太好了。”
　　凯特真心实意的说。

　　“少来，你甭想欠我工资！快还钱！还利息！”乌拉拉恶狠狠的扯住他长长的银发，“不然就让你尝尝被拖欠工资的花季美少女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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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奇诺之旅
[2]：一个叫响的机器人，来自一篇日本的散文，名字叫啥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