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姐妹终团聚 ...
-
“相对如梦寐”是杜甫的诗句，比杨吉、杨絮姐妹俩的时代晚了一百年左右，却最足以形容两人重逢的感觉。
曾是大隋公主的姐妹俩在江都分别时，杨吉虚岁十岁，杨絮虚岁六岁。这时候在长安，在弘义宫内的秦王府重逢，杨吉则是虚岁二十三，杨絮虚岁十九。经过了十三年阔别，姐妹俩当然都改变了很多，不变的只是两人相似的晶亮大眼睛与挺直鼻梁，以及不太像的脸型。杨絮倒五角形脸的下巴较尖、嘴较小；杨吉的脸型则像当代人士都不会认得的英文字母U，有个平下巴，嘴型较为宽薄。
李世民把杨絮带到了杨吉的套房门前，让她们姐妹俩在门口见了面。他吩咐小厮把杨絮的行李抬进室内去，就潇洒笑了笑，说要让她们姐妹俩独处谈心，而转往别处去了。
身孕皆不显著的姐妹俩一同走进杨吉的套房时，杨吉有感而发：“在江都那时候，你个子只到我肩膀呢！现在可比我高了。”
的确，比起杨吉约有后世公制一米六二、在北方算是中等的身高，杨絮高出了差不多五公分。
“是呀！三姐妹之中，我最小，反而最高。”杨絮俏皮笑道：“大姐好像跟你差不多。”
杨吉听着，微微一笑。她把小妹领到了套房外间的圆桌旁边，伸手指了指环绕圆桌的四个圆凳之一，含笑说道：“坐吧！”
等两人坐定了，而且丫鬟晓鹂也奉上了茶，杨吉才问：“大姐现况如何？她是不是跟母后在一起，也住在定襄的隋国？”
杨絮摇头答道：“大姐出家了。”
“什么？”杨吉惊问：“为什么？”
“因为父皇曾经差点杀了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兄弟俩，偏偏大姐看在他们是夫家的兄长份上，为他们求情，他们才保住了性命。”杨絮满怀憾意解释道：“谁料想得到，他们会谋弑父皇！大姐为此深感内疚。她认为若不是她救了宇文家兄弟，父皇就不会遇弑。她自责太深了！”
“大姐太想不开了！”杨吉感慨道：“父皇泉下有知，绝对不会怪大姐的。”
“就是啊！”杨絮附和道：“父皇最疼大姐了！每次大姐进宫，都会特地叫御厨房做大姐愛吃的紫龙糕。”
“父皇也很疼你呀！父皇总说小女儿最乖巧。”杨吉故意酸溜溜说道：“就只有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不大不小，好像在父皇眼中根本不存在！”
“二姐别这样说嘛！”杨絮赶紧开解道：“我听母后说，父皇总惦记着你早逝的生母，说要补偿在你身上。”
“母后也那样对我说过。”杨吉点头回道，又关切问道：“母后可还好？”
“母后在定襄日子过得不错。”杨絮欣然答道：“我们的小侄子政道很孝顺她老人家。”
“那就好！”杨吉表示放心，又问：“那你的生母呢？是否也在定襄？”
“我的生母，在父皇遇弑之前一个月左右就病逝了。”杨絮黯然答道。
“啊！那你跟我一样，也早早就没了娘！”杨吉喟叹道。
杨絮点头，同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别难过了，小妹！”杨吉安慰道：“难过也没有用。不如往前看！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又快要做娘了，应该开心才对。”
“二姐才该开心呢！”杨絮由衷回道：“嫁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夫君，又已经生了两个儿子，还怀上了第三胎。”
“其实，本来生了两个儿子以后，我就请大夫开避孕药方，不想再生了。”杨吉坦言道：“偏偏，秦王还想要我生个女儿，硬是说服了我停止喝药。”
“二姐夫想要你生女儿，一定是想要一个像你的女儿，可见他多喜欢你啊！”杨絮打趣道，内心却不知怎么泛起了一阵轻微的酸意。
“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美噢！”杨吉嘲讽道：“你怎么知道，他要我再怀一胎，不是想趁机多跟他那些新来的姬妾过夜呢？”
“新来的姬妾？”杨絮颇为诧异问道：“二姐夫有多少姬妾？”
“不少。”杨吉闷声答道：“既然你要在秦王府住好几个月，你自己慢慢算他有几个姬妾吧！想当初，他要纳我为妾的时候，晓得公主作妾委屈，就再三保证不会多纳妾，有了他的原配与我两人就够了。言犹在耳，他的姬妾却是越来越多了。每次他打胜仗，都会带女人回来。”
“那些女人，在二姐夫眼中，一定都比不上二姐！”杨絮深具信心说道：“二姐夫在带我过来的旅途上，经常谈起二姐，总说二姐是第一个他自己挑的女人，好像是另一个正妻一样。”
“哦？他那么说？”杨吉轻描淡写回道：“像正妻，可照样不是正妻呀！还是你命好，嫁作正室，而且夫君一个姬妾也没有。”
“那倒是！不过，突利比二姐夫实在差太远了！”杨絮忍不住抱怨道：“今年夏天，他带了很多兵去扫荡叛变的小部落，居然打了一个大败仗，气得他叔叔把他关进了监牢。要不是我去为他求情的话，他今天还在坐牢呢！”
“看样子，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吉喟叹道，接着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
杨絮点点头，也拿起了茶杯喝茶。忽然间，杨絮注意到二姐背后有一个木框白色缎面屏风，上面绣着几株绿竹，绣得很生动。杨絮不禁脱口称赞道：“这屏风绣得真好看！是不是二姐自己绣的？”
“是我自己绣的，可是不能跟你生母的手艺比呢！”杨吉谦逊道，又赞美道：“你生母的苏绣才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我的生母确实擅长刺绣。”杨絮心怀感伤说道：“只可惜，她的绝佳手艺失传了。其实，我小时候常常看她刺绣看得入迷，好想跟她学。偏偏，她不太愿意教我，总说刺绣做得再好也讨不了父皇欢心，叫我有时间多读书，因为父皇最喜欢像小姨那样有学问的才女。结果呢，我听了生母的话，在江都行宫最后那一年，天天去向小姨请益，但是天生记性不如小姨，书读得只是普通，而生母的刺绣手艺也没能学到。真是遗憾！”
“你别妄自菲薄嘛！”杨吉开解道：“虽然你生母没教你刺绣，却还是把她的艺术天份传给了你。我记得你好会画画呢！那时候，你才五六岁，就画得出栩栩如生的小鸟，真不简单哪！”
“二姐过奖了！”杨絮自谦道。
“自家姐妹不需要说客套话。”杨吉诚恳说道：“对了，你若是害喜不太严重，什么时候比较有精神，我倒想请你给我那两个儿子画几张像呢！小孩子长得太快了！要留住他们逗趣的模样，只有给他们画像。”
“好啊！没问题！”杨絮一口答应，又问：“他们两个人呢？”
“在后院玩耍。男孩子顽皮，不到晚餐时间不会回来。”杨吉含笑答道，又顺口说道：“提起晚餐，我得告诉你，如今在秦王府，除了逢年过节以外，三餐通常都是各吃各的。秦王尽量不让他的姬妾们聚集到一起，免得姬妾们互相看不顺眼，个个都不痛快。”
“哦？”杨絮有些讶异，诧问：“那二姐夫他在哪儿吃晚餐呢？”
“他时常有应酬，不回家吃晚餐。”杨吉淡然答道：“要是他在家，就会陪正在怀孕的女人共进晚餐，鼓励孕妇多吃一点。饭后他才会另外去找一个没身孕的女人过夜。目前怀孕的除了我，还有他从洛阳带回来的四个女人之一，他就轮流陪我们两个。今晚应该是轮到他去那边。”
“二姐夫从洛阳带了四个女人回来？”杨絮讶然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啊？”
“三年前，他平定了洛阳，消灭了奸臣王世充建立的郑国。”杨吉压抑着心中鬱愤，勉强以镇定的语气答道：“然后，他就要了王世充的儿媳妇、那个媳妇的堂姐，还有王世充的一个侄女。现在怀孕的这个就是王世充的侄女。”
“噢！”杨絮怔怔应了一声，接着问道：“二姐说二姐夫带了四个女人回来。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过去曾是父皇的才人，名叫刀妙琏，玉字旁的琏。”杨吉苦笑着答道：“父皇第三次巡幸江都的时候，没带刀才人去，她就待在洛阳。本来，父皇在江都崩逝之后，洛阳群臣拥立了我们的侄子侗儿，但是过了不久，王世充就篡位了，也接收了父皇留在洛阳的后宫。刀才人在那个后宫之中地位不高，王世充说不定根本没注意到她。倒是秦王在搜索洛阳后宫的时候，看上了她。尽管她年纪跟你小姨相仿，比秦王大九岁，秦王还是决定把她带回家来了。”
“什么？”杨絮颇不以为然，不禁质疑道：“二姐夫的姬妾之中，竟然有父皇的才人？”
“没错！”杨吉无奈叹道：“不过，我倒很同情刀才人，她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女人，却不幸命薄！我跟她长谈过几次。她告诉我，她在十八岁那年，跟你小姨同时进入父皇的后宫。你小姨受封为一品贵人，她却只是个四品才人而已。你小姨宠冠后宫，别的妃嫔难免都备受冷落，刀才人也不例外。刀才人说，那些年她见到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我是相信的，因此，跟她共事一夫，也就不算太尴尬。”
“嗯！”杨絮点头应道：“听起来，刀才人的确很可怜呢！也许，二姐夫就是怜悯她，才把她带回来。”
“或许吧！秦王显然特别怜悯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杨吉讥讽道：“他从洛阳带回来的四个女人，个个都是寡妇，有一个还带着前夫的女儿过门。这一点，秦王妃最不满意。秦王妃是儒家信徒，在她看来，男人娶多少女人都无妨，而女人就得要从一而终才行。最不可思议的是，在那四个女人进门之前，秦王妃居然对秦王说，她并不嫉妒那四个女人，只是认为她们该要为她们原来的丈夫守节才对。你说好不好笑？”
“秦王妃说得出那种话？”杨絮目瞪口呆，摇头叹道：“未免太虚伪了！”
“你才知道！”杨吉冷笑道：“秦王要怎么样，秦王妃从来不敢反对，最多搬出一些儒家大道理来劝说秦王。可只要秦王不肯听，秦王妃就乖乖闭嘴了。于是那四个女人一个不少，全都进了门。然后，秦王私下拼命向我道歉，反复说这是他最后一次纳妾。他所谓的最后一次，我已经听腻了，再也不信了。果然，他后来又纳了一个。那还是我们的远房表妹，名叫燕盈如。”
“真没想到，二姐对二姐夫好像有很多不满！”杨絮慨叹道：“这几天二姐夫带我来长安，一路上讲给我听当年他怎样不顾二姐已经订亲，猛追二姐；结果二姐毅然解除了原有的婚约，嫁给了他。二姐夫讲得好兴奋呢！我听了，满心以为二姐跟二姐夫在一起很幸福，实在意料不到，二姐会对二姐夫有这么多怨言。”
“谁叫他不遵守不再纳妾的承诺呢？”杨吉悻悻然嘀咕道，但随即改以温和的态度说道：“我们别再谈秦王了！这么多年不见了，不如多叙叙旧。正好我有孕，秦王这几个月都不会在我这儿过夜，你可以睡我的床，我们睡前还可以讲悄悄话。现在你不妨先洗个澡吧！你刚到，旅途中一路风尘仆仆，先洗个澡再吃晚餐，会比较舒服。我叫晓鹂去找小厮送热水来。”
“好！”杨絮点头回道：“我也该打开行李，把送给二姐还有两个甥儿的礼物拿出来了。”
“真谢谢你，还带了礼物来！”杨吉微笑道：“不过不用急着拿礼物，先收东西吧！我的柜子有好几个抽屉空着，你都可以用。”
于是，杨絮就照二姐的意思去开行李了。稍后，小厮送来了热水。杨絮到屏风后面的浴室去洗浴时，她满脑子还在想着秦王的姬妾们，很好奇那么多女人共同愛着那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姐妹终团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