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1章 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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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练结束后，锦重黎就自说自话给自己放了长假，成天无所事事地在营地里充当闲人甲。一众近卫向主人看齐搞起了京畿郊游，整个白旗军现在是处于一种无组织无纪律无政府的三无状态。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那些顶着锦重黎变态体罚的威胁，在森严的守卫下依然飞天遁地想尽一切办法溜出去逍遥的白旗军士兵们，在这种松散的，睁只眼闭只眼的放养式管理下，居然没有跑个一干二净为祈安城的治安混乱添砖加瓦。
锦重黎本来并不在意这反常的现象，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张小三和李大头——就是那两个逛妓院给抓现成的，居然老老实实待在军营里，地蹲在地上数蚂蚁。
“你们怎么没进城快活去？昨天刚发的饷银，总不见得一天就花完了吧？”锦重黎双手叉腰，好奇地俯视着他们用树枝挖蚂蚁窝。
张小三抬起头，一言不发，表情比刚刚被掏了窝子的蚂蚁还哀怨。锦重黎疑惑地挑挑眉毛，也蹲了下来拔了几根草在手里把玩。其实他觉得这两个人还是挺不错的，起码操练的时候比较认真，而且也是少数在演练中没出过洋相的人之二，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很会挑绿豆糕。
“将军这几天进过城么？”李大头暂时放过了蚂蚁窝，把脸转向锦重黎，那神情沮丧得无以复加。前段日子被使唤的多了，他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渐渐熟络起来，也敢主动说些话了。
“没有。”锦重黎茫然地摇摇头。对于他来说祈安城这个地方就是锦腾渊的老巢，自己当然是能避则避，这些日子的点心都是让立秋买的——钱也是由这位可怜的近卫无限期地垫着。
“我和小三几天前出去过……”李大头越说越轻，到后半句就基本没声了。锦重黎见他低头闷不做声，不知想到了什么触景伤情的悲惨事情，只好把头转向前半句中的另一个主语，张小三。
“将军，这些日子营里头管得松，一开始很多人都乘机溜出去，结果回来以后都打死也不肯出军营半步了。”张小三哀怨道，一片秋叶凄凉地从他面前飘过，“演练的时候笑话闹大了，现在外面的人不是把我们当垃圾，就是当猴戏看。”
其实在这之前就是了，只不过你们好像没有发觉。锦重黎心说，但是话究竟没有出口。作为垃圾军的统帅——简称垃圾桶，他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可是依然无法承受事实。李大头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大头，小三！”
远远地有个人大声招呼着，向这边急速跑来，到了跟前一手拉起一个，就打算走人，一边急匆匆道，“大猛出事了，现在还躺着，军医不肯来……兄弟我求你们了，就当积德，帮忙请一下将……将军？”
猛一抬头看见晃晃悠悠从地上站起来的锦重黎，顿时不知该止还是该言，就这么结巴了。
“叫我干什么？”锦重黎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重要信息。他扔掉手里被捏得皱巴巴的草，问道。
那人局促地在原地动了动，直到张小三用胳膊肘狠狠捣了他几下，才结结巴巴道，“将军，您，您去那边的军帐看一下吧，可，可能要出人命了。”
锦重黎和另两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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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重黎掀开帐门的时候，不由得小小地惊叹了一下人类生命力的顽强——躺在行军床上的那个家伙已经血肉模糊得看不出原本面目了，但是显然还会动。
“怎么搞的，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他走向床边，一名正在帮伤员清理伤口的士兵慌忙站起来，将整个帐篷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让给他。
“今天早些时候，大猛上街去，碰到一个家伙当众嘲笑他，大猛脾气上来和他打了起来。结果那家伙有帮手……我们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另一名垂手站在一边的士兵小声道。
锦重黎“啧”了一声，拽过纱布给大猛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十岁出头便待在军中，打不了仗，便在为战鸣峡整理些琐碎什物，有时也在营中打打杂，有几次碰上战况惨烈也充当过临时军医，是以对伤口包扎还是颇有些心得的。
“军医呢？为什么不肯来？”锦重黎擦擦额上的薄汗，微怒道，“把他给我叫来把这烂摊子处理了！”
营里霎时静了下来，几名士兵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李大头小声道：“回将军，白旗军一般不上战场，所以没有军医。”
“那就去别军找，人命关天，怎么会不肯来。”锦重黎抓过大猛的一只手，努力感受他的脉息。
“将军，附近的几个驻军我们都去找过了……他们说我们白旗军都是臭虫，败坏军队，死了才清净……”一名士兵说着，攥紧了拳头，周遭的士兵纷纷附和，许多人眼中流出刻骨的的恨意与愤怒，一时间，帐里叫骂声四起，群情激奋，大有要冲出去与始作俑者拼命之势。
锦重黎怔了怔，他清楚地明白今日之事虽不算小，但是决计不可能引发如此程度的众怒——这种强烈偏激的负面情绪，绝对是积怨爆发的结果，如果不妥善处理，一场大规模的暴动在所难免。
“惊蛰呢？让他带几个侍卫再去看看。”他最后说道，努力用上息事宁人的语气。
“都不在。今天一早有批军用物资要交付，云将军叶将军带着几位大人去西边的仓库清点了。”张小三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惊蛰大人半个时辰前匆忙出门，不知去了哪里。”
“妈的，跟那帮兔崽子好好说根本没用，干脆弟兄们一起操家伙上，要那个什么鸟大夫再不肯来，老子一刀砍了他！”站在帐门口的一个大汉红了眼，也顾不得锦重黎在场，兀自大着嗓门嚷嚷着，近处的几个人跟着起哄，看样子打算分头找人帮忙了。
“统统给我站住！”锦重黎倏然从床边站起，一个箭步冲过去挡住帐门。他很清楚，这件事情一旦在军中传开，后果不堪设想。如果真的发生内讧，自己御下不严锒铛入狱是小，瑶国借机挑唆乘虚而入是大。
“将军，你让开，今儿弟兄们就要和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拼了！”那大汉怒道，但是总算看在锦重黎帮大猛包扎的份上，没连他也一起列入“狗眼看人低”的名单。帐子里的士兵鼓噪起来，作势要把锦重黎从帐门边拉开，张小三和李大头局促不安地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帮谁才好。
“拼了？你们这群混账小子凭什么和人家拼？！”锦重黎怒目圆睁，气壮山河给他吼了回去，“演练时给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还不够，今个儿又要去讨打是不是？！”
几个大汉听他出言讥讽勃然大怒，但是略略一想却发现字字属实，不由得有些蔫了。
锦重黎好歹是个带兵打仗的，乘胜追击的道理怎会不懂，见他们神色松动，紧接着道：“你们是军人不是地痞无赖，要真的打起来那就是暴动，是造反！造反知道么？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到时候为了一条没救成的人命和一口气，掉一串脑袋，全家老小一起上刑场。你们自己算算这帐划不划算！”
“……”一时间帐里鸦雀无声，那带头的大汉顿了顿，小声问：“那，那大猛就没救了吗？”
“我去镇国军那边看看。”锦重黎叹了口气，其实他非常不愿意丢这个人，心里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愿……镇国军的诸位能看在师父的份上行行方便才好。
混账云涛更混账的近卫无敌混账的惊蛰……居然在自己最需要帮忙的时候跑个干净！等这次的事了结了，一定让他们去刷已经成为万年粪池的茅厕！
锦重黎恶狠狠地磨牙想着，从一个小兵手里接过芝麻的缰绳，这表情看在他人眼中，只会觉得这位将军正与那些愤怒的士兵们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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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腾渊面沉如水地站在书房窗前，边上立着神色阴霾的惊蛰。
“他没有死，又回来了。”后者道，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只是冷得令人心惊，“我以为我杀了他，可是他居然能活下来，还敢来锦国挑衅。”
“当年我们都大意了。”锦腾渊屈指轻叩着雕花窗棂，动作优雅，只是节奏有些焦躁，“当初急着回锦国，没有亲眼看着他咽气。”
“当初他并不是瑶凌苍那边的人……而且我们当时的心思都放在玄冰池的雪莲上。”惊蛰漠然点头，眼神冷厉，“探子回报说近年他时常出没于瑶国宫廷，看来和瑶凌苍已是一丘之貉了。”
“就算没有勾结，也一定有达成了某种协议。”锦腾渊转过身面向惊蛰，“这件事由我彻查，你这段时间不要频繁离开军营。”
惊蛰冷冷地哼了一声，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倨傲地扬起下巴道：“殿下这不是让我当缩头乌龟么？难不成我还怕他一个捡回一条命的手下败将？！”
“十年了，谁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就算当年，你也不过是险胜他一招。”锦腾渊叹了口气，用非常打击人自尊心的语气劝告道，“这次他来锦国，多半是冲着你。总之，你要小心为上。”
皱了皱眉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再度开口：“而且，我怀疑他这次会先对你身边的人下手……我担心万一他找上小黎……”
“砰！”
水珠四溅，茶杯霎时化作齑粉散落。
“他敢？”惊蛰一字一顿慢慢道，危险地眯起眼睛，眸中闪动着血色的流光。锦腾渊怔了怔，恍惚间又看见那个倚着陡峭山壁、踏着满地尸骸，漫不经心地用拇指摩挲染血剑锋的少年。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这点你用不着我提醒。”他叹息道，“答应我，只要那个人还在锦国一天，你就不要离开小黎身边。”
“我当然会守着重黎，不然万一有人背着我把他拐了怎么办。至于那个混球在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惊蛰依旧扬着下巴，没有丝毫与在当朝摄政王说话的觉悟，“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这段时间肯定进不了宫的，有什么消息只好你派人给我送来了。得找个动作麻利点的，不然被重黎知道一定休了我。”
锦腾渊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不知是为了惊蛰太过一厢情愿的对号入座，还是为了他过去常用的颐指气使的口气。最后，他放弃似的吐了口气，低声道：“这个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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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重黎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心中嘀咕着不知又是何方神圣在拿自己说事，前方镇国军的营盘隐隐约约已经能看见，他却有些心虚地放慢了行进速度。
镇国军地位特殊，除非有兵部的文书，否则别军将士都不可随意入内，只能在营外等候通报。锦重黎目前的身份，显然属于“别军将领”，不能就这么直闯进去。
营门口，一名将领摸样的人正在对守卫交代着什么，锦重黎龟速挪到离他数十米开外勒住缰绳，刚想酝酿一下说辞，熟料芝麻竟好死不死地打了个响鼻，惊得营门外的将士齐刷刷地朝这边看，一时间，百来个明晃晃的枪头都对准了他。这速度，这警惕性，这敏锐度……不愧是自己带过……呃，曾经带过的镇国军啊。锦重黎临危开小差，不由自主地将镇国军与白旗军进行了大胆的比较，其结果让他几乎不管不顾地含恨扑到面前的枪尖上，血溅当场。
锦重黎还在那里神游太虚，那名将领却已经喝退守卫领着几个亲军模样的人迎了上来，一面激动道：“将军，你总算回来看大家伙了！”
锦重黎被他唤回了神，定睛一看，竟是那个被自己当成小媳妇一日三照餐欺压，每隔几天就狗血淋头骂上一顿的许珉，身后几个士兵也眼熟得很，但是想不起什么地方见到过。锦重黎一惊之下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成倒栽葱，所幸晃了两下还是稳住了。
“许将军好啊来查岗么……”他嘿嘿干笑两声，东拉西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珉看起来有些兴奋过头了，他竟误以为锦重黎那动作是打算下马，于是一把将他从马背上拉了下来，拖着就往大营里走，亲兵牵着芝麻紧随其后。
“许将军还是去通报一下为好……就这么擅入，恐有不妥……”锦重黎无奈地提醒道。
“将军不必担心，镇国将军早吩咐过了，如果是将军前来，只管放行便是。”许珉吭哧吭哧走得起劲，每隔段路还朝各个营房喊几声：“将军回来了！”
“咦？啊，嗯，其实，这个……那个……”锦重黎跌跌撞撞的跟着他，结巴着想把自己的来意说清楚，可是许珉压向来就是个诉说不倾听的家伙。
“云将军怎么没有一起来呢，大家伙对两位将军都惦记得很啊。”
你们惦记云涛就成了，惦记我做什么啊？该不会是回忆起了被迫刷茅房的蹉跎岁月吧……还是你们觉得大营周遭风景美好，想再绕着跑上几十圈？
“呃，这不是芝麻么？怎么这么胖了？”
那个当然，白旗军那破地儿要啥啥没，就是杂草特别丰美，芝麻么……只要想象一下自己去开糕点铺会发生什么，它的体重就很容易理解了。
“将军当初说要在军中办场赛马，结果比的时候您却给调走了。大家都挺遗憾的……本来我们都想看看芝麻雪糕哪个比较快的。还有，其实末将早就想问了，这么一匹神驹，怎么就给起了芝麻这个名字？”
……
锦重黎头脑被各种废话撑得发胀——他可从来不知道许珉竟是这么滔滔不绝的人。眼看着中军大帐出现在眼前，他才骤然回想起自己的使命。
“这个……许将军，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军医帮下忙……”好容易刹住脚步，锦重黎不敢直视许珉热情得几乎燃烧的神情，垂头尴尬道。
“军医……将军受伤了？”许珉眨眨眼，急忙退开一步上下左右打量锦重黎，“是演练时候受的吗？白旗军果然都是护主不利的饭桶……也对，军医肯定是镇国军的可靠……”
锦重黎见他又有滔滔不绝之势，急忙插话打断：“许将军，我自己没事，只是帐下有个士兵出了点意外……”
许珉又眨了眨眼睛，不满道：“白旗军里那堆人渣老是到处惹是生非，我看那家伙受伤多半是咎由自取。将军大可让他自生自灭，也给他人树个教训！”
锦重黎杵在原地，有些愣了。在他所认识的将领中，许珉绝对是待士兵最宽厚的一个，没想到今日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白旗军真的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许珉一口气说完，见锦重黎神色既诧异又为难，心中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于是又补充道：“末将随口说说，将军不要见怪。现在王军医就在军中，末将这就差人去请。”
锦重黎点点头，不知怎么的，心里头竟有些为白旗军中那群卑鄙懒惰不修边幅吊儿郎当的混账王八蛋们难过。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1章 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