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尽落花能几醉》茯苓夏橙

48、那个诗竹

　　等了两天，我收到了白怡清的书信，里面是关于诗竹的消息。事不宜迟，我先去找叶文说要出府一趟，得到应允后让福伯备了辆马车便带着小桃出门了。
　　小桃大约是许久没有上街的缘故，看着来往的人流很是兴奋。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马车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小桃才忙里偷闲的问道。
　　我见她欢喜的样子很有趣，便想成心逗逗她：“去锦玉阁，小桃想念那里吗？”
　　小桃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直愣愣的看向我，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小姐，您该不会是想把我送回去吧？我，不想回去。”
　　我伸手屈指弹了一下她额头，笑着道：“胡思乱想什么？我不是说过么，打算给你找个伴。”
　　小桃摸着额头，有些委屈的撇撇嘴：“小姐想多个人服侍为什么要去锦玉阁找人？再说我也不想要什么伴。”
　　我没理会她那有些孩子气的抱怨，透过纱帘看着渐渐熟悉的街道，又走了一会儿，马车在锦玉阁前停了下来。
　　时间尚早，此时的锦玉阁大门紧闭，门庭冷清。
　　我让跟来的两名家仆在外等候，命小桃上前叫门。小桃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走上前去连声叩门。
　　门应声而开，一个小童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一只手还揉着眼睛，似乎被扰了睡梦。
　　“是谁呀，这么大清早的，这里要等到晚上才有热闹看呢。”
　　小桃一手叉腰，一手戳了一下那小童的头：“没眼力的家伙，我家小姐来见赵妈妈，还不快去回一声。”
　　那小童被戳的疼了刚要发火，我走上前去道：“去叫赵妈妈下来见我，就说锦瑟来看她了。”
　　“这不是锦瑟姑娘么？”小童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得圆圆的，他一脸惊愕的说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赵妈妈。”

　　锦玉阁的大厅里座椅靠在两侧，地上还有未打扫的杂物。我捡了个还算整洁的位子坐下来，不消一刻就见赵四娘匆匆下了楼来。
　　我略微起身算是见礼，“赵妈妈，这大清早的扰了您清静呢，真是过意不去。”
　　赵四娘满脸是笑，“哪里的话，叶小姐这大驾光临，锦玉阁是蓬荜生辉。”
　　我看了看他身后的小童，道：“今天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四娘吩咐小童去准备茶水，然后对我道：“如今叶小姐可是宫里的贵人，有什么吩咐，您一句话。”
　　还真是个灵通的人，不过这样也省得麻烦，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那好，我想跟赵妈妈要个人，也不亏您的，您出个价，我悉数奉上。”
　　赵四娘目光转了转：“要个人？是谁劳烦得动叶小姐？”
　　“就是他。”我把写着人名的宣纸往前一推。
　　赵四娘看过后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叶小姐，不是我不放人，他可是官奴啊，家里是犯了重案的。”
　　我用扇柄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想多要些银子吗？说吧，多少？”
　　赵四娘赶紧赔笑：“您误会了，我就是再喜欢银子，也不敢和您开口啊。这事真是不好办，您这头把人带走了，等回头官府来查人，我不好交代。”
　　“这样吧，我给你出个字据，若以后有人查起，就说是我把人带走了，一切与你无关。”我不再为难她，把事先写好的凭证和银票一块放在她面前，“这样可以么？”
　　“我这就去给叶小姐拿诗竹的奴户籍。”赵四娘将银票和字据收好，又招过来个丫鬟陪着我，自己先离开了。
　　“我的屋子现在有人住么？”我喝了口茶，问留下来的丫鬟。
　　“没有，您离开后，那房间就一直空着。”丫鬟回道。
　　“我想去看看。”我起身往后院去，走过门廊，我对那丫鬟道：“你不用跟着，就在这等我。”

　　带着小桃一路来到原来住的房间，里面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桌子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让小桃在门外守着，我进了里间，在床下的夹层里拿出个雕花的首饰盒子。这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珠宝玉石之类的新奇玩意，上次离开的匆忙，所以没有带走。
　　我把盒子交给小桃，小桃用绸布包好带在身上。这时赵四娘找了过来，手里拿了本册子。
　　“这是您要的东西。”
　　我接过来翻了翻，满意的点点头：“我这就去见诗竹。”

　　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我站在诗竹的房门口，刚要叫门，门从里面打开了，正是诗竹。
　　我笑盈盈的看着愣在门口的人说道：“我现在可是你的主子，还不请我进去。”
　　诗竹听了我的话十分不解，但还是把我们让进了屋里。依然是那副冷然的模样，待我坐下后才问道：“叶小姐找我何事？”
　　我把那奴户籍的册子往前一递，“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看看就明白了。”
　　他接过那册子翻看，之后惊诧的看着我。
　　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律，获众罪之人及其家人都会被贬为奴籍，那意味着除非皇恩特赦，否则为奴为婢终身不得脱籍。诗竹就是如此，除了死要脱奴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世间的事无绝对，‘几乎不可能’如今变成了现实。
　　诗竹惊诧过后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没有一丝高兴的意思，他放下册子，极谨慎的问：“叶小姐这是何意？”
　　“你的奴户籍册在我手中，以后便跟着我了，这锦玉阁不是适合你的地方。”我看着他道。
　　诗竹笑了一下，却没有笑意：“诗竹身份低微，但也有些自知之明。我身无长物，叶小姐也不是善心之人，您怎么会留个闲人在身边。叶小姐无论为了什么，诗竹怕都是要让您失望了。”
　　话说得有礼，可却明白的拒绝了我。我嘴角噙着笑意还未说话，小桃从旁边上前一步，偏着头对诗竹嚷道：“你这人还没道理，我家小姐一番好心，你别不知好歹。我听说上次你有事，还不是我家小姐相救的，你自恃清高，怎么不懂知恩图报的道理。”
　　诗竹被小桃一顿抢白之后略垂了眼睛，也不争辩。我微微叹了口气，用扇子点了点他的右手：“行云流水，柔中带刚，剑随意走，可算上乘，只可惜……你那剑法要荒废掉么？”
　　诗竹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我无视他深深的戒备，扇子收在手中：“忍常人所不能忍，然后伺机而动，我十分很欣赏你的坚韧，区家小少爷。”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诗竹惊得连退了两步，手摸向腰间，随即一柄短剑反握手中。
　　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从衣袖中拿出一折信笺，打开后念道：“区恒，江南区家长房长孙，祖父区震曾是江南盐商，父亲区维曾任江宁织造。一年前，区维因受案件牵连入狱，牵连三族。区维被斩，其家眷为奴为婢流放充军皆有，家产充公，而区家小少爷区恒被送入官教坊入了奴籍，废去武功。后又几经周折，进了锦玉阁。”
　　诗竹收了短剑，惨淡一笑：“我当初身在教坊费尽周折改名换姓，没想到轻易就被查到了，叶小姐好手段。既如此，我想请教小姐，想要我做什么？”
　　见他不在诸多防范，我收了笑意，认真道：“你肯蛰伏于此事事隐忍，无外乎你觉得你们区家是蒙冤受屈，想寻个机遇为区家翻案正名。其实朝廷政事于我而言太过复杂，我也不关心你们区家是罪有应得还是有不白之冤。你说的很对，我不是善心之人，所以我来和你做个交换。你为我做事，事成之后我给你一个接近上意的机会，如何？”
　　“我答应你。不知需要我做什么？”诗竹没有丝毫犹豫。
　　“随我进宫。”我笑答，“只是宫闱是非之地，暗藏危险，我到时可能顾不了你的周全。”
　　他决然一笑，“我苟活至今只为了区家冤案可以昭雪，为区家在所不惜，若真身死于此，也不会愧对区家烈主烈宗。”
　　见他决心如此，我满意的点点头：“我之于你机会换你的忠心，一旦你背叛了我，我不会手下留情。”

　　诗竹简单的收拾了包袱后与我一同离开了锦玉阁，这时等在外面的家仆走过来呈上了一封信。
　　“小姐，这是方才有人转交给小姐的。”
　　信封上没有落款，我从里面取出信笺，大略看过后对小桃道：“你跟诗竹先回府，他的住处暂时安排在厢房。”
　　小桃不情愿的看了一眼诗竹，问道：“小姐不跟我们一道回去么？”
　　我望了望街口道：“我去赴约。”
　　等马车走远了，我戴好纱帽，向街口处的一间茶楼走去。

作者有话说

　　大家会不会觉得女主有些心机过重了呢，还是等回宫了就又小白了，那里的人段数都高。
得让其他的配角们也一一出来晒晒太阳了，不然都发霉了。
总之，继续码字，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