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情话》语秋

3、纳西村落

　　路风远远看见有人拦车，似乎拦得很不耐烦，只挥了一下胳膊。他停下车，看见斜靠在车前那个帅气的年轻男子，满脸疲惫，无精打采。“怎么了？”他探出脑袋问。
　　“车坏了。”小秋站直了身体。问话的热心人开的是一辆陈旧的白色吉普车，象驾校教学用的那种，从外表看甚至比驾校的车还破。这人头上一顶这边少数民族常戴的毡帽，大镜片墨镜把脸遮了一小半，露出来的那部分脸又黑又红，大概是本地人吧。

　　路风从车里走出来。“什么情况？”
　　“不知道，打不着了，我不太懂，只会开。”
　　“不懂点修车也敢一个人上路，还跑到这么偏的地方。让开，我看看。”路风一边斥责一边打开车前盖。
　　小秋看着这人低头在自己车里乱划拉，拽拽这个，动动那个。这个人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看他那打扮，是个喜欢户外旅行的人吧，经常行走在路上的人一般都比较热情，肯帮助人。

　　路风直起身，摇摇头说：“我也弄不了，得送修理厂。”
　　小秋递给他一张湿纸巾让他擦手上的油污。“前面有好心人说到了束河帮我叫个修理厂的来拉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路风哦了一声拉开自己的车门，小秋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

　　路风在车里翻了一阵，找到一张名片，打了个电话，转过头对小秋说：“我这有个束河修理厂的电话，但是他们说这会没车，要等到晚上。要不我先带你去束河？”
　　“车扔到这里安全不？”
　　“不知道。你这车好，难说，要我的车随便撇哪里都放心。”
　　“那～～麻烦你一定帮我联系修理厂来拉车，我在这里等。”小秋还是决定守株待兔，就算路过的人靠不住，还有老赵呢。
　　路风想了想，去后备箱取了一团绳子。“算了，我帮你拉回去。反正我今晚就是要歇在束河的，晚一点也没关系。”

　　小秋大喜，忙不迭地道谢。“谢谢您啊，您太好了。大哥怎么称呼？”
　　“路风。”
　　“好名字啊，人如其名，行走在路上的风。我叫韩语秋。”
　　“什么是风，空气流动形成风，不过是路上的空气罢了。有时象花一样香，有时象屁一样臭，但大多数情况就象空气一样，被人无视。”路风自嘲地说。
　　小秋笑了。他和路风一起把绳子拴好，此刻身体离得近，觉得目前的路风就很臭，大概好几天没洗澡。

　　到了束河，找到事先联系过的修理厂，全部安排好，已经差不多十一点。
　　小秋感激地说：“路哥，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晚饭都没吃。我看你对这里挺熟的，我请客，你找好地方，我快饿死了。”
　　“行！”路风倒也不客气。“你先找住的地方，然后咱们安心吃饭，吃完再找就太晚了。”
　　“我本来在丽江已经定好了，现在过不去了，这边路哥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还推荐呢？现在旅游旺季，不提前定都不一定能找到。”

　　果然问了几家旅馆客栈都已经客满。路风给自己定的旅馆打了电话得知还有床位，便问小秋：“我住的那家还有床位，是一间屋子住六个人的那种，卫生间在外面公用的，你愿意住不？”
　　“有洗澡的地方没？”
　　“应该有。”
　　“那也行，全当住学生宿舍了。”

　　路风打电话帮小秋落实好床位，然后带他去吃饭。
　　“路哥，你点菜，一定要把这里特色好吃的都让我尝到。”
　　路风这厢点菜，小秋给老赵和张烈打电话报平安。老赵简单地问了几句情况，又嘱咐他自己注意安全，便挂了。而张烈毫无例外地啰嗦半天，等小秋挂了电话，发现桌上菜已上齐，路风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吃了。他这才觉得饿得眼冒火花，也顾不上客套，抓起饭碗猛吃起来。

　　到了客栈，在前台登记，小秋看见路风身份证上的名字是路小勇。
　　“路风是我自己起的名字。路小勇这名字太小孩子气了，人家以为我是个小学生呢。你的名字不错，我爸妈什么水平，给我起这么个名字！”路风看了看小秋的身份证。“哟，你都24了，没看出来，以为你是在校大学生呢。”

　　这个客栈的设施非常简陋，卫生间的窗户就一个竹帘，可以看见外面的灯火。小秋心里很不踏实，不敢开灯，便黑灯瞎火地洗了澡。床褥似乎也不是特别干净，或者干净是干净的，只是太旧了，显得不干净。小秋虽然没有洁癖，但躺进去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又折腾着找了干净衣服穿上钻进被子里，那厢路风早已打起呼噜了。

　　这晚上小秋实在无法入睡，打呼噜的不止路风一个，还有一个人似乎跟路风商量好似的，两人的呼噜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到最后他终于扛不住睡着了，但第二天大早便醒了，趁着大家都还没起床，抢先去卫生间洗漱。

　　小秋收拾完毕走出房间，外面的空气清新舒适，天很蓝，又是一个引诱人上路的好天气。
　　“韩语秋，起这么早啊？”路风在身后喊到。路风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T恤衫，脸看起来更黑了。
　　“路哥，你也早啊。”小秋礼貌地打招呼。
　　“你车修好是不是就到丽江去？”
　　“嗯，基本上该去的地方都去得差不多了，在丽江再住两天就回去了。”
　　“哦，那差不多同路，我去丽江附近的一个纳西族村，想去拍他们祭祀跳神什么的，已经联系过朋友了，那边会专门给我安排一场，有兴趣没？”
　　“有！”小秋立刻同意了，纳西古乐，东巴文化，都具有很吸引人的神秘色彩。
　　“要去的话今天就走，不知道你的车弄好没？咱们要在老乡家住，你可别嫌条件差啊。”
　　“那才有意思呢！”小秋兴趣更大了。“不管我的车了，大不了回来再取。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纳西族人喜欢居住在河畔、坝上、山前。这样的地方，自然都是青山绿水好景致。小秋坐着路风的破吉普吭哧吭哧地翻过几个小山头，淌过几条小河，终于到达目的地。
　　金灿灿的油菜花和绿油油的农作物之间，错落着一片村庄。

　　“好地方啊，世外桃源！”小秋赞道。
　　“偶尔让你待两天可以，不能久待。”
　　“我觉得这地方我待十天半个月不会烦。”
　　“十天半个月就算久啊！我在这里待过半年呢。我带你去见一位真正的东巴。你知道东巴教为什么叫东巴教，东巴文化为什么叫东巴文化？”路风开始显摆，小秋则睁着大眼睛静听路风教诲。其实这些基础的人文知识小秋来之前早在网上查过了，略知一二，但路风特别喜欢跟人讲这些，他便做一名好听众，让路风满足讲述的欲望。

　　路风说起纳西文化那真是如数家珍，而且特别兴奋，唾沫星子乱飞，手舞足蹈。说得兴起时他双手都离开方向盘比划着，小秋怪担心的，好在路上车少。路风甚至会说纳西语，还会吟唱几句东巴音乐，当然他也自称会跳东巴舞蹈。小秋相信他不是吹牛，因为路风曾借宿在这位东巴家里三个多月。经路风这一路介绍，现在小秋也快成半个纳西文化迷了。

　　路风把车直接开到一户人家院子门口停下，按了几声喇叭，招呼小秋带好东西下车。一个跟路风个头差不多的高壮男人从院子里迎出来。黑红脸庞、高鼻梁、双眼深凹，脸上皱纹深刻，是一张很受摄影家们喜欢的那种棱角分明、双目有神，很有质感的脸。看不出来年纪，从三十五岁到六十五岁都有可能。

　　路风和他拥抱在一起，两人说着小秋听不懂的话，大概就是纳西话吧。
　　两人寒暄了一阵，路风给那人介绍：“这是小韩，我的助手。小韩，叫和叔。”
　　“和叔。”小秋嘴巴一向最甜。
　　和叔大笑着说：“欢迎你。”

　　在和叔家的院子里坐下，和叔递上一盅茶，又开始和路风聊了起来。他们用汉语和纳西语穿插着聊，小秋听不太懂，未免有些无聊，只是一杯又一杯不停地喝着淡淡咸味的盐巴茶。
　　感觉到小秋的不耐，路风笑着说：“我在学纳西语。和叔说他们村子的年轻人现在都不说纳西语，他还说他儿子不肯继承他的衣钵当东巴。小韩，和叔的儿子长得很帅，在丽江专门做东巴文化表演，说不定你在丽江看过呢。”
　　小秋笑了笑，想起在丽江看的表演中，那些纳西男子长得真是漂亮啊！当然纳西美女也很美。

　　路风又对和叔说：“和叔，我这次给你把全套都录下来，你就不用担心失传了。”
　　和叔说：“还有个村子的东巴也想让你去录，行吗？”
　　路风惊喜地说：“那太好了！您跟他说，不要跟您这边的重复最好。太好了！小韩，咱们要多待几天了，你怎么样？”
　　“没问题！”天下最闲的人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