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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竺梅轩*暗魂殇 ...

  •   人生一世,甫一出生,便各种各样无尽的回忆。
      但是我却是例外。
      我的记忆差不多是从嫁给苏维你开始。
      听娘说十七岁那年,我得了一场重病,病好之后,而过往的十七年的记忆,竟是一片诡异的空白。
      所以,苏维呵,我亲爱的苏维。每当我开始回溯,绵长的思绪就不禁回到你我认识的最初——我俩大喜之日。
      那日,我轻施粉黛,头戴凤冠,身穿霞帔,成为你的新娘。白日举行完那冗长的婚礼后,在喜娘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富丽堂皇的新房。
      忐忑不安的,我端坐在百鸟朝凤的锦缎之上。四周是奇异的静寂,甚至能听到我浅浅的呼吸。鼻翼喷出的细小气息,卷起凤冠上细细的流苏,不安的,我的双手揉皱了吉服。
      其实,除了知道未来丈夫的名字叫做苏维外,我对你真的是一无所知。真不知我未来的夫婿会是怎样的模样。会不会如书上所说的俊美无畴,才华绝艳。我会不会像龙女一般遇到属于自己的柳毅……哎呀,竺梅轩,你在想什么啊,看来,爹爹不让我读唐传奇之类的是对的,这些世俗的小说真的会把人带坏啊。微微的,我的脸有些发烫,阻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定定心神,我这才发现沉重的十余斤的头饰早让我的脖颈酸痛,等待许久,还是没有出现苏维你的身影,一种骨子里的不羁促使我擅自取下了凤冠,屋子被硕大的喜烛照得透亮,偌大的喜床上按照习俗洒满了象征多子多福的红枣,桂圆,花生……无聊及至的我细细数着床上干果的种类。
      “呵呵,夫人,看来为夫来迟了呢,否则,你怎会自行取下了凤冠?”很突兀的,一个促狭的声音自我的背后响起。
      我一惊,吓得扔掉了手中的凤冠。凤冠落地发出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心不由得一凉。根据我朝的风俗,新婚女子的凤冠只能是她的夫婿摘下。否则,就会被视作是新娘不贞不洁的象征。重者,说不定会被休。
      怎么办,怎么办?心中转过无数借口,却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该如何开口解释,总不会说是因为凤冠太沉吧。
      “早听说尚书竺宁海的女儿贤惠端庄,秀外慧中。没想到竟会是个藐视那些个繁文缛节的人呢。”我听到你用着一种几近嘲弄的声音说道。
      我的脸涨的通红却不知如何反驳。
      “呵呵,我的妻看来是害怕了呢。是在害怕我休了你?”促狭的声音渐渐的放大。我感觉到身后的人的逼近,仓皇的,我想避开你。却不料被身后的你提前觉察。你抓住我的胳臂,我一个旋身,站立不稳的,下一刻,我跌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呀!”下意识的,我推开眼前人。隔着一段很短的距离,我看见了眼前人的模样。挺拔的身姿,硬朗的轮廓,浓粗的剑眉斜斜飞入鬓角,一双澄澈略带不羁的眸子,唇角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靥。可能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你的脸上带着奇异的潮红,却显得你越发的不染尘埃,恍然脱世。
      “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吧。”你满脸堆笑。
      我急促的点头,突然而来的极度的亲近让我很不适应。
      “可是,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的你。”你很不甘心道,稍微将我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搭在我的肩膀,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小声喃喃。
      “你不信为夫?”你惊奇的挑挑剑眉,唇角是坏坏的笑意,“看来不止今夜,而且日后为夫教你的东西多了。”
      “……”,隐隐约约觉得你的话有深意中。我羞红了脸。努力想掰开你的双手,却发现是枉然。牢牢地,你早已把我束缚在怀中,我早已无路可逃。“放开我。”我羞愤的大叫,“你……”所有想说的话被堵在你突如其来的吻之中,你细细吻我,带着无限宠溺,万分小心。惊讶万分,我甚至忘了挣扎,忘记了反抗,一时间,灯火通明的喜房内,只有唇齿交缠的声音。
      “闭上眼……”你低头气息不稳的命令我,我颤巍巍的闭上眼,双手痉挛的绕上你的腰。
      一切显得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很久很久以后,每每回想起那日的你和我,我的唇角不禁绽出笑靥,所谓的一见钟情,缠绵悱恻不过于此。我收获的是世上最最美丽的爱情。
      呵呵,从没想到,我的生命会因为苏维你的存在而鲜活。生命中无数美好的时光都是你陪我一起度过。
      苏维啊,苏维,与你在一起三年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你淡然而平和,你不羁却并不狂妄。
      晨钟暮鼓只不过是时间的变换。不变的,是我对你炙热的爱恋。
      每日,我会为你泡上竺家颇负盛名的香茗。每个寂寞的雪夜,我们会煮酒吟诗,畅谈至昼。结婚三年我依旧无所出。伯父请来的名动京华的张御医,在为我把过脉后,皱着眉,吞吞吐吐,似测探道,“苏夫人,你年幼时可曾误用过大量红花?”
      红花,乃女子助养容颜之物,而,物极必反,若长期或大量服用的话就会损伤身体,乃至不孕!张御医的话让我震惊。回想过去,那一大段空白的记忆头一次使我感到无助。但,无论我承认与否,都改变不了一个悲凉的事实——这辈子,我很难怀孕了。不孝有三无后乃大,你又是苏家的独子。但你却丝毫不介意,顶着世俗的巨大压力,你笑着宣称,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负。我永远忘不了,你拉着我的手说出这坚定地誓言。
      原本以为,我们会像这凡世的平凡却又夫妻,和和美美,举案齐眉的度过这一世。却没想到,命运是那么多舛,弄人。
      记得一日,父亲急急把我召回。
      “轩儿。”父亲在一夜苍老了许多,见到我,他浑浊的眼中闪现许些亮色,“轩儿,你总算回来了……”
      做梦也想不到,爹爹竟要我把一本假账放入苏家的库房中。企图诬陷伯父苏武私吞军饷。
      “爹爹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廉王非得逼我这样做。廉王他太强大了,以爹爹在朝廷中的身份,是根本敌不过他的啊。”父亲苦苦的哀求,向我陈恒利弊。
      廉王?听说是当今圣上的舅舅,因扶助圣上登基有功,一下变得炙手可热,权倾天下。怎么也想不通伯父会跟这么一个风云人物结下梁子。
      “爹爹,苏家人待我不薄。嫁给苏维三年我无所出,苏维依旧没有纳妾。他对我的情意,我是不能辜负的啊。”对苏家如此,我真的是于心不忍。
      “真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啊。苏家待你不薄是真,难道你就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了么?”父亲脸上的哀求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谋深算的志在必得,“早料到你会如此。所以在一年之前我就采取了行动。还记得你每天替苏维泡的竺家香茗么?那里面有我掺的微量的毒素,虽说很少,但一年的时光足够让那毒素要了苏维的命了……”
      父亲后来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了,我只知我将自己的手紧紧的攥紧,任凭那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我的皮肉,唯有那钻心的痛才能让我悲哀的意识到这发生地一切都不是虚幻,都是真实存在的。苏维啊,苏维,我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可,让你活的办法就是葬送整个苏家的英名,呵呵,老天,是你在愚弄我么?还是我命中注定要当一个不忠不孝的人。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苏维的命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不过我可是要提醒你,那毒,可是绝世的好毒呢。配置它的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死去了。世间仅存的毒药只有我手中的这一份。我警告你,那毒可是对人的神经有很大的摧残作用,容不得你考虑太久,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的苏维!”父亲洋洋自得的大笑,让我不寒而栗。
      天啊,你是我的亲生父亲么?亲生父亲怎会算计自己的女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稼轩这首耳熟能详的词道出了我荒凉的心境。
      回到苏家,浑浑噩噩,我度日如年。苏维啊,苏维,我深知随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你就离死亡越进一步。那无异是对我自己的凌迟。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苏维,就算我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我会被历史所耻笑,就算你会恨我一辈子,我也要照着父亲的话做。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交换你健康的活着。
      苏家库房戒备森严,根本不允许女眷出入。于是我骗你,说自己对库房内的藏书感兴趣,希望你能带我进入,一饱眼福。没有任何犹豫的,你含笑答应。
      仍记得,于一个飘雨的夜晚,你领我进入了苏家库房。
      烛光摇曳,灯影幢幢,氤氲出一片橙黄的天地,你轻浅的微笑,牵过我的手。你紧握我的手是那个凄冷的雨夜唯一的温暖,你坚定地身影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
      卷帙浩繁,唯有此,才能形容苏家的库房吧。
      一排一排放置的书架,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从先秦诸子百家到我朝,前前后后跨越数千年的历史。在库房内弥漫的是一股陈年老书散发的幽香。
      “每每来到这里,总觉得自己好渺小。”你啧啧的惊叹着。看上去早已徜徉在书海中。
      假装跟不上你的脚步,我溜到库房的核心——苏家放账本的地方。快速的调换,我将真的账本塞入袖中。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充盈我的内心。我深深地了解,苏维啊,苏维,我很快就要失去你了。
      强忍住自己的难抑情感,我来到你的身边。
      “走得真慢。”你宠溺的言语拨动我内心的琴弦。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的内疚让我一下便有了说出真相的冲动,“苏维,其实……”我犹豫着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维?!”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顺声而望,我苍白了脸。是伯父。
      ……
      事后,按照苏家的家规,你被伯父狠狠地鞭笞。
      在你受罚的时候,伯父毫不留情,那竹制的鞭绳飞快的扬起落下,激起清脆的与皮肉摩擦的声响。站在一旁,我紧紧的咬住下唇直至渗出了血。
      终于,情感战胜了理智。我冲上前去,抱住了你。
      “伯父,是我的错。要罚,您就罚我吧。不要再惩罚苏维了。求求您。”我哽咽道。
      “梅轩……”我听到怀中的你发出破碎的我的名字,对我挣扎出一个无力的微笑,下一刻,你昏死过去。
      在帮你擦拭药水的时候,你的背,血迹斑斑,没有一块好肉。有的地方甚至与你的单衣连在一起,即使是小心一扯,也会换来沉睡中的你更深的蹙眉。
      苏维,是你让我的生命完满,是你让我收获了人间真情,一次又一次的被感动。所以,原谅我的私心。原谅我希望你一直好好活下去而不惜牺牲苏家的私心。
      狠下心,我按照父亲的吩咐,当着父亲的面将那本真正的账本投入火炉中。火焰伸出阴柔的蓝色触角,将账本一点一点的舔舐。火光明灭的瞬间,我看到了父亲大功告成的洋洋自得。我的心就像跌落至万丈的深渊,继而破碎。
      “我一向言而有信。”父亲将那包弥足珍贵的药粉递给我。
      那日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的日子。
      身着大红的长裙,我轻扫娥眉,画上你最喜欢的梅花妆,犹如新嫁娘般的娇羞。
      我倚在你的身旁。
      巧笑着,我为你献上早被我放入解药的酒杯。
      “呵呵,葡萄美酒夜光杯,古人最讲求的浪漫,今日都被我找到了。”你深邃的盯住我,接过我手中的酒杯。
      我幸福地微笑。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被圣上赐死了!”
      正当你将掺合了解药的酒凑到嘴边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
      “哗啦”,你手中的杯子应声倒地。
      从没想到,这一幕会如此戏剧性的收场。
      看着那琥珀色的汁液逐渐渗透进入松软的大地。我跌坐在地,发狂的捧起那被酒液渗透的泥土,全然不顾那破碎的杯子碎渣刺破我的手掌,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苏维,我该如何是好,我的手中只有这一份解药啊。
      随后来到大厅,站在你的身后,我的浑身不住的哆嗦。这一刻,来得是那么的突然。我完全没有想到父亲的动作会那么的快。
      似乎是心有灵犀般的,你突然回头,见了在你身后失魂落魄的我,你严肃的表情微微地带上了笑意,退后一步,你紧握住我的手,“相信我。”我惶惶地注视着你,内心是起伏的波澜。
      大厅一时寂寂,只听见内监用那尖利的声音宣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准以查实,罪臣苏武私吞军饷上万白银,欺上瞒下,官官勾结,以权谋私,鬻卖官位,混乱朝廷纲常,罪无可恕,念其开国有功,赏其全尸御赐鸩酒一杯。家产全数充公,苏家后代不得入朝为官……”
      内监每念一字,你就愈加诧异一分,仿佛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一抹飘忽不定的微笑爬上你的唇角。
      待那冗长的圣旨念完后,你缓缓起身,并不忙着接旨,你用不卑不亢的声音道,“不知圣上是听信谁的传言,圣旨上所诉一切皆是子虚乌有。相信,圣上如此圣明定会查明真相还给苏家一个清白。”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内监冷笑数声,“你要证据是么?好,我给你!竺宁海大人!”
      当你听到我父亲的名字,紧握着我的手慢慢的松开,聪明如你,定是料到了爹爹与这件事的关联。
      “是。”父亲的毕恭毕敬刺痛我的眼,生平头一次,我希望我没有这样奴颜婢膝的父亲。
      “来人啊,给我搜!”父亲大袍一挥,指挥着人马进入了苏家的库房重地。
      你自得的脸色在父亲进入的一刹变得灰白,神色复杂的,你转眸盯上我。我的呼吸一窒,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那一刻的你对我而言是如此的陌生,“竺梅轩。原来这就是你嫁入苏家的目的啊。”你皮笑肉不笑的陈诉让我心惊。
      不是的,事实真的不是你所说的。我徒劳地张开嘴却悲哀的发现如今所有的解释看上去只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你别过头去,再也不看我一眼。
      不一会儿,父亲就出现了,手中拿着的是那日我换入的账本。
      “笔笔赃款在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苏维看你如何狡辩!”父亲一脸大义灭亲状,把那账本狠狠扔到你的脚下。
      你弯腰拾起账本。皱着眉头,你粗粗翻阅,越往后翻,你的眉就锁得越紧,终于,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竺梅轩,是你干的好事吧。那日进入苏家库房不全然是为了苏家的藏书吧。”你眼中全然是我陌生的森冷。
      你抓住我的手,毫不留情,把我摔到地上,将那本假账扔到我的面上。一时间,只听“哗啦”一声,假账本重重地击中我的面庞。我双眼紧紧的闭上,感受到随之而来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我知道我的脸上流血了。苏维你一向不是冲动的人,如今你的失态,足可以看出你内心的愤怒。
      “轩儿,快过来。”父亲见状,急忙拉起狼狈不堪满脸血污的我,将我护在他的身后。
      “岳父,看来今日你可是要大义灭亲了呢。”你笑着嘲讽,“苏家可真真是瞎了眼呢,居然让我娶了竺梅轩,以致现在的‘犯罪证据’确凿。我现在宣布,竺梅轩,你这个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被我休了!好好留着你的美貌再嫁一个如意郎君吧。只是那个如意郎君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要一个不慎,就让你把最重要的东西偷梁换柱了。”
      你的一席话让我涨红了脸,我从父亲的身后跑出,跪倒在你的面前,当众的羞辱,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感受。“苏维,我错了,你打我吧,骂我吧!”我哭着干嚎。你弯腰,玩味着我脸上的表情,缓缓而有力的你靠近我的耳朵,你温热的气息覆上我的面庞,就在那一瞬,我几乎以为你会原谅我了,“你、不、配。”你推开了我,一字一顿。
      有些时候,一句绝情的话语抵过千万次的凌迟。我双手捂面,泪水透过我指缝,无声的滑落。我知道,苏维,你是恨透了我的,我是令苏家家破人亡的凶手,从这一刻起,我将要永远的失去你了。
      回到家,我不顾一切的闯入父亲的书房。
      “爹爹,能再给我一份解药么?”生平头一次,我丝毫不顾风范的嚷嚷。
      “令千金可真是性情中人啊。”忽的,一个陌生的声音破空袭来。
      我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一名紫袍男子端坐在本该是父亲的位子上。父亲站在一旁,满脸的尴尬之色。
      “王爷,莫要见怪。小女自小就被我和夫人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还望王爷见谅。”
      他应该是廉王。
      我毫不礼貌的打量着面前人。清瘦的面庞,略带倦意却老谋深算的眼,薄薄的唇习惯性的抿起。三分的大气,三分的狂狷,一分的清减。不可否认,廉王与我想象中的他有着巨大的差距。
      并不介意我不客气的注视,廉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维所中的毒乃苗疆百毒之首的天蚕毒。我朝还剩的两份解药一份在你父亲的手上,还有一份是在我的手上。”
      我暗暗叫苦。以廉王对苏家赶尽杀绝的强硬手段,他怎会把珍贵的解药给我?
      “呵呵,本王只有对待家人的时候才会宽容大方,竺姑娘,本王的四子秦邦对你可是仰慕已久,本王今日来就是为了和令尊商量两家是否可以结为秦晋之好的事呢。”
      “什么?!”我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廉王的话让我的大脑瞬间空白。早就听说廉王的儿子秦邦德才兼备,远胜同侪,早就被视作继承王府的不二人选,如此一个毓秀的人物怎会看上身为下堂妻的我?
      “能与王爷结为亲家是我们竺家天大的福分啊。”父亲的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年已花甲,身居尚书一职的父亲并不是贪慕富贵,折腰于强权的小人,却不知为何对廉王是言听计从。
      “本王向来不愿意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不知竺姑娘的意愿是如何的呢?”廉王说出这席话时候其实已经是十足的胸有成竹。
      我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我也要将苏维的病治好,毕竟他的病是因我而起。
      “这门亲事,我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希望能尽快收到作为彩礼的解药。”
      “梅轩!”父亲不由得紧锁住眉头,“不可无礼!”
      “啊啊,这个是自然。”廉王拊掌而笑,刻意忽略掉我生硬的口气,“竺大人,本王可是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女儿了呢。”
      廉王果然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第三日,就把全部的彩礼送上了府门。成箱的妆奁珠饰,美不胜收的西域华服,凝碧的猫眼,剔透的美玉,熠熠生辉的夜光石……但是,所有的奇珍异宝,在我的眼中都敌不过那一包弥足珍贵的解药。
      四处打听你的消息,终于得知,你被二姐安排在了一间僻静的京郊客栈。
      阵阵午夜的玄风袭来,浮起在空气中的是淡淡的初雪的气息。
      一个微雪的日子,我悄悄来到了客栈门口,久久的伫立,直至我的脚酸胀,我却鼓不起勇气踏进客栈大门。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吱呀”一声,客栈的门开了。啊,是苏维,是我朝思夜想的苏维。早早的披上一件风衣,身着的单衣更显得你瘦削无比。才一月不见,你竟憔悴如是。一定是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吧。
      一路尾随你来到竹林。看到头痛发作的你,我终究忍不住现身。
      见了我,你冷酷激昂的话语让我剜心的痛
      其实,今夜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就根本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你即使将我千刀万剐,我也毫无怨言。
      可是,你没有。
      我爱你。真的,我爱你。
      可是你已然对如今的我恨之入骨。
      你决然的转身,将悲恸欲绝的我抛在身后。从此以后,我再也听不到你低哑关切地声音,看不到你略显疲惫却异常矍铄的身影,再也感受不到你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再也感受不到你将我拥入怀中的温软。原本以为,在这光怪陆离冷漠无常的世界没有人会懂我。但是我很幸运的遇到了你。因为有你,高山流水再也不是俞伯牙与钟子期的绝唱。
      是的,是我一厢情愿的自私,害死了伯父,拆散了苏家,让你受尽了世人的不屑,白眼,唾骂……现在的你又怎会相信我。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其下。死生契阔,与子诚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犹记得大婚不久,同样一个微雪的日子,我依偎在你的怀中,念此诗的欢快明朗。我的声音娇媚,婉转,就像那树梢缱绻的夜莺。我们笑着,双手十指交缠,共同许诺美好的未来。
      可是,我们的未来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在这个寂寞的雪夜,我悲凉的哭泣却唤不回太多太多属于你和我的记忆。
      你恨透了我,而我将要嫁给廉王的儿子。为这一包救你的解药。
      或许,我们再见无期,再无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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