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退出我生命》沧雀

36、爱情

　　眼泪落下的那一瞬间，倩怡就知道，要忘记从前，是绝对不可能了。耗尽了七年的勇气，来践行分离的诺言，却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只在这一瞬间，那种勇气，就灰飞烟灭了。
　　过往的情节一笔笔在脑海中抒写，在脑海中那被岁月尘沙掩埋的痕迹上抒写，每一笔都是那么的深刻。
　　与他相处的那一年，仿佛就是一生。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越下越大，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倩怡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直到血液像凝结了一般，通身变的冰冷，才从回忆中渐渐清醒。脸上的泪痕已经半干，她仍用手擦拭了一下，慢慢抬起头，迎面触及他的目光，原来他一直坐在自己对面，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未动。
　　见她醒来，他慢慢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去，半跪在她的面前。他拉起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本以为她会挣脱，可她这次，却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令他手心的温度传递到她身上，温暖她阵阵发冷的身体。
　　亲眼看到她的反应，亲眼看到她沉思的表情，亲眼看到她的眼泪……直到此刻，郑俊逸才意识到，原来她内心竟也如此痛苦。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是他能够感受的到，清清楚楚的在他心中感受的到。想起从前，若看到她的泪眼，他只会比她更心疼更痛苦。可此时此刻，他内心竟然觉得欣慰。
　　“怡……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轻轻的问，眼中含满期待。
　　重新开始……她心中默念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渐渐的嘴角飘上一抹淡淡的笑，可仅仅是那一抹，而且淡的好像只存在了一瞬间。
　　她从他手心抽出一只手，轻轻的将他的手从她另一只手上搬开，她的动作柔软的好像没有一丝力气。“不可能的，我们不是一类人……”她轻叹一声，微微的笑笑，话语间却不带一丝抱怨，平静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她眼神呆呆的，只是并未正视他。稍后，她摇了摇头：“你家里不会同意的……你的父母，他们……”
　　“我……已经没有家了……”他自嘲的轻声一笑，却是认真的语气。
　　她一愣，回过头来看他，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他只有苦笑一下，再次重复道：“我已经，同家里断绝关系了……就在你离开之后……”
　　窗外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映红了一片夜空，就像是在黑暗的夜幕上撕裂开来的一道口子，明亮的刺眼，甚至还带着血色。紧跟着一声闷雷炸响，轰的一声。
　　“你说什么……”倩怡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慢慢站起身来，撑在桌上的胳膊却还在不停的发抖。她不可思议的连连摇头，竟有些口不择言：“不会的……你……”
　　他站起身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他看着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等他告诉自己，他刚才说的，都不是事实。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她想听到的话，她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真的……”
　　那三个字扎进耳中，嗡嗡作响。
　　“为什么？”她痴痴的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先是不可思议，到后来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刻意在他面前压抑的感情一下子的释放出来。她发疯似的捶打着他的胸口，声嘶力竭的喊着，“你难道不明白我是怎么想的吗？”
　　他没有制止，任由她的捶打，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疯一般的举动。撕扯间，她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白净的面容上登时一道深红，他感觉有些火辣辣的疼。可看到她的情景，他知道，她心里应该，更疼……
　　分离不是最痛苦的，倩怡一直这样认为。因为有一个信念支撑着，才伴她走过这漫长的七年。因为她爱他，真的爱他！她想他好，想他有亲人陪伴，想他有完整的家庭，想他有父母的爱，想他不要像自己当年那样……因为这个信念，她宁可委屈自己，宁可放手，宁可舍弃自己的感情。可是，她想错了。他的做法，等于亲手毁灭了她的信念，等于在她付出痛苦的七年之后，却对她宣判，结论是：她的代价，一文不值。
　　是的，一文不值。因为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因为他仍是违背了她的初衷，因为她一切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有考虑到他对自己的感情。而他们，却为了这偏离轨迹的结果，付出了一个七年，这本应是他们人生中最美的一个七年。
　　是天意如此，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错了……
　　是她不了解他吗？没有想过他会做这样的选择。还是他不了解她，枉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倩怡觉得头开始发晕，浑身越来越没有力气，捶打也慢了下来，只是口中还一直喃喃念道：“为什么……”
　　他猛的抓住她的胳膊，心疼的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这才感觉到，她竟在浑身发抖。他紧紧的揽住她，将脸埋进她额顶的头发中，嘴唇轻吻她的秀发，口中只轻轻的说道：“因为我爱你啊……”
　　七年前，这句话曾听过无数遍，时隔七年，却依然令人如此心动。
　　“傻瓜……”倩怡低声吟道。泪水已如期而至，像是同这雨夜约定好的，不浇个透彻不罢休一般。
　　她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是能令人安静的频率，渐渐的，她眼前开始慢慢变黑，她真想就一直这么靠着他，就这么睡下去，再不醒来。她觉得好累，真的好累。七年来内心的疲惫，好像都积累在这一刻爆发。她开始站不稳身体，慢慢的向后倒去。
　　“怡，你怎么了？”他慌忙揽住她的腰，关切的问道。
　　“我……好累……”她脸色惨白，轻声答道。
　　他看出她的疲倦，不容分说便一把将她抱起，轻轻的将她放在卧室的床上。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未发烫，他这才松了口气，望着她，脸上竟浮现出久违的微笑。
　　“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他的语气是那么温柔，就连替她盖上被子，都那么的轻，生怕伤到她一点点。他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替她撩开贴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庞，好久好久。她并未反抗，因他眼中的温柔，全部映在她的眼底。
　　“睡吧，我明早来看你……”
　　他关了灯，起身要走。可就在他跨开一步的那一刻，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留下来，陪陪我……”她低低的说道。
　　他身体一颤，回过头去看她，借着夜色，依稀可以看清她的脸庞，只是那双眼睛却如此明亮，像是总能牵着他的心。
　　他回过身，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她缓缓撑起身，轻轻抬手撩开他额角的头发，虽然透着月光看不清，但她仍可以摸到那个伤疤，当初他为她，落下的那个伤疤。
　　“还疼吗？”她轻轻的问。
　　他微笑着摇摇头，将她的小手抓在自己手中。而后，他闭上眼睛，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下去。
　　那个吻，就像开启一扇关闭已久的大门的钥匙，从它落下的那一刻，一切都难以停止了。
　　他吻上她的唇，那种久违的像火一般燃烧的感觉又再次重现。尘封七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他也开始渐渐变得疯狂。唇沿着她的脖颈而下，舌尖一路触及她柔软的肌肤，在她胸口盘旋，手指点过她纤细的腰时，他甚至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啊……”被他的温情和狂野包围，她只有用喘息声来回应他的节奏。七年的空虚一瞬间被他强而有力身躯填满，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以深陷其中，无力自拔……
　　淡淡的月光洒在墙上，映出的不是两人的身影，而是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七年，从放手分离到重新开始，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弥补错过的一切……
　　倩怡仰面躺在床上，已是深夜，可她丝毫没有睡意。他的吻痕还留在肌肤上，火辣辣的感觉甚至还那么清晰。当时他紧托她的身体，微喘着咬住她的耳垂，轻轻的说道：“怡，我们结婚吧……”
　　结婚……她甚至忘记了，她已经是个有婚约的女人。她用手触碰了一下那枚钻戒，原来仍戴在手指上。她缓缓抬起手，透着月光，呆呆的看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其实她心里早已明白，这不只是一枚戒指，而是她人情债的补偿。
　　她就是这种人，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何况那是救父亲一命的人呢？她其实并不讨厌苏洪斌，甚至也有一丝的好感，若他不出现，她可能也就这样，踏踏实实，安安稳稳与苏白头偕老，养儿育女，共渡一生。只可惜老天给她的不是这条路，偏偏他出现了。
　　她原以为他早已变了。她曾经安慰自己说，她离开后，他一定会忘记她，会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孩儿，过他应有的那种天之骄子的生活。她甚至还曾质疑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明白他何会爱上她。她太敏感，太容易受伤。其实哪怕就是现在，她仍有一丝怀疑，怀疑他一直找她，一直忘不了她，并不是因为他真的爱她，而是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让他恨到放不下她。
　　“你在想那个人吗？”他轻声的一句问话惊了她，她以为他早已入睡，谁知他却也醒着，她慌忙将手藏进被中。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想他，你觉得对不起他是吗？”他轻叹一声，不是在责备她，只是满含无奈。他太了解她的个性，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我……”倩怡无言以对。
　　他伸过手去，将她揽进自己怀中。“我知道他帮助你的事……”他顿了顿，用手勾起她的下巴，令她抬头正视自己的眼睛，而后，他义正言辞的对她说：“但是，怡，你欠他的是人情，不是感情，更不是爱情……你明白吗……”
　　这是他吗？那个曾经在路上追了自己的尾，跟自己贫了一路的小子；曾经用自己瞧不上的手机铃声，做自己看不惯的事的那个富家少爷；曾经为了和自己赌气戏弄自己的那个少年……那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孩儿吗？不！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人，早已不是，而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成熟到令她既欣慰，又担心。
　　“嗯……我知道……”倩怡将脸紧紧的靠在他的胸口，轻轻的闭上眼睛。
　　我知道，我欠他的是人情，倩怡心中默默的念道。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在还债的时候，人情、感情和爱情，有时很难区分。
　　何况，我并不想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