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退出我生命》沧雀

25、补偿

　　已经过了五天，纱布取下来了，血渍凝结成一个疤。
　　倩怡边帮俊逸擦药，边说：“回家吧，别玩离家出走了。”倩怡说的很认真，而俊逸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下午，他说想去逛街，买些衣服，只穿了一身衣服出来，车里也没有带，已经没有换的了。
　　他与她走在商场中，他平日去的那些店，这次他都没有进去。他拉她逛了一些中档的店。这些店，在一般工薪眼中，也算层次比较高了，可他以前是根本瞧不上眼的，除非是她买给他的，他可能还会穿。倩怡心里觉得奇怪，他却很自然的拿起衣架上的一件衬衫，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说自己喜欢。倩怡看了看那衣服的价签，他身上现在穿着的衣服，能买他手上拿的十件。
　　转来转去，他只买了几件内外换洗的衣服，总体价格，还不抵他的一条皮带。她问他怎么突然变了喜好，她不明白，可他自己明白。他已经与家里断了联系，离家的第二天，父亲就把他所有信用卡的户冻了。他没有借记卡，只有信用卡，家里从来是不会给他很多现钱的，幸而他进来自己攒了一些，但他已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花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他心里稍稍有些不舍，但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买给她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了。
　　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不能长久，他必须去挣钱。可是，他能做些什么？他从来没有工作过。他去找过李文嘉和林亦斌。说到求朋友，他开始还拉不下这个脸来，虽然说从小与李林二人一同长大，但却从未开口求过他们任何事情。可是，毕竟今日已不似昨天，当他不得不开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原来也能为了某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
　　李文嘉前两年用家里的钱开了一个软件公司，因他父亲的公司与中石油中石化颇有渊源，他的公司就是专门代理油田专用软件产品的，其实公司自然有人帮他打理，而他也只是挂名的董事而已。不过毕竟是董事，所以他许诺在公司帮俊逸安排工作，俊逸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这两天，他曾问了倩怡一个问题。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富家子弟，只是一个穷小子，再买不起以前送你的那些东西，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其实他知道，她与他在一起，绝非图他的钱。但当他不得不沦落到这地步的时候，他还是想再确认一次。倩怡一愣，莞尔笑道，如果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富家子弟，而是一个穷小子，那该多好。他听完也笑了。是啊，如果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富家子，如果他一开始就只是一个穷小子，也许他与她之间，就不会有现在那么多的无奈。
　　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他却还没有回家。倩怡总觉得有事发生，而且，这事一定与他离家出走有关，并且，可能也与自己有关。
　　人类的预感能力是很强的，往往就是这样，总觉得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就会发生什么。
　　这天快到午休的时候，倩怡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未知号码。她一般不接听未知来电，可今天犹豫了一下，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张小姐吗？我是萧玉淑，俊逸的母亲……”一个极细极细的女人的声音，与那晚相见听到的，略显不同。
　　电话里什么也没说，只说中午想要与倩怡见面，约在某会所VIP贵宾房，现在就有司机在她公司门口等着接她。
　　只能去，论情论理，倩怡都不能拒绝。
　　只是，这有钱人请人的方式，也未免霸道了些。倩怡想着，叹了口气。
　　这次见面，就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其实第一次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并不知道对方会怎样看自己，见面之前就会去猜对方的心思。而现在对方已经表明了意思，即使不喜欢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了。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倩怡又想起赵默楠说的话，没错！这一次，她要告诉俊逸的母亲，她爱他，她要和他在一起，她不会放手！
　　YH商务会馆的门口，停的全是名车，里面的豪华，更是无以比喻。司机带倩怡走进一个VIP包房，顺手带上门。
　　屋内，萧玉淑正端坐在沙发上，见倩怡进来，只轻轻说了一句，“张小姐，坐！”
　　她和上次见面，大有不同。她一脸的疲惫，脸上消瘦的凸显颧骨，精神不似之前矍铄，气质看起来也不比当初。她深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倩怡，淡淡的问了一句：“俊逸，是在你那里吧。”
　　倩怡看的有些吃惊。她难以相信，仅三周，萧玉淑居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她正发呆，突然听到这句问话，回过神来，撞上萧玉淑的眼神，她的眼神缺少了很多生气，空洞洞的带着病态，再不似当初般犀利，要看穿一切一样。倩怡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嗯！”倩怡点了点头。
　　“他还好吗？他额头的伤怎样了？”萧玉淑声音很轻，像没有什么气力一样，可语气中却透着十分的关心。
　　“嗯……已经好了……”倩怡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点头。
　　“那是被他爸打的……”萧玉淑顿了顿，叹了口气，“这孩子，都是为了你……”
　　倩怡一颤，可并没有十分惊讶，她早已猜出，与她相关。她不做声，只低着头。
　　萧玉淑轻叹一声，起身走到倩怡身边，慢慢的坐下来。“张小姐，你喜欢俊逸吗？”
　　“嗯……”
　　“你喜欢他什么？”萧玉淑问。
　　喜欢他什么？倩怡呆住了。她没有仔细想过，最初，她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他阳光，帅气，讨人喜欢……而要说爱上，其实却是后来被他的坚持所打动。
　　“俊逸为了你，已经和家里闹翻了。”萧玉淑偏过头去，“他爸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今后不认他这个儿子……”
　　断绝关系……倩怡一震。
　　“你并不了解俊逸……”萧玉淑轻轻摇了摇头，“他在家里最小，从小又是被我惯着长大，养尊处优，没吃过任何苦，他离开这个家，根本就没有办法生活……”
　　难怪！倩怡恍然大悟！他会去逛那样的店，买那样的衣服……
　　“断绝关系……”倩怡不自觉的口中慢慢默出这几个字，熟悉的字眼，太熟悉！
　　“是的……”萧玉淑惘惘的说，“他父亲那个人，说得到做的出……”
　　倩怡相信，倩怡绝对相信。因为，另一个父亲也是这样，说得到，做的出……
　　“张小姐……”萧玉淑看着倩怡，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感情。“我只有这两个儿子，我已经是奔60的人了，我这下半辈子就为他们兄弟俩活着……”话到此处，她忍不住哽咽，慌忙从包中掏出纸巾，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抽泣的声音，慢慢的说，“你的情况太特殊了，我们家是绝对不可能接受你的，如果你硬要和俊逸在一起，那我就只有失去这个儿子了！”说罢，竟还是忍不住，呜咽起来。
　　倩怡满脑子空白。她转过身来，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一个母亲正在自己面前哭泣，求她放过自己的儿子……
　　好生动的语言，好感动的画面，好可怜的母亲，好值得同情……
　　可是，谁来同情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滴泪，在眼眶中转了半天，吧嗒滴落在手背上，溅开一片泪花。许久，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背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正迎上萧玉淑的泪眼。
　　她苦笑。看来，她还是不能选择。有些东西，果然不是努力就能获得。她能硬生生拆散一对母子吗？不可能的，她也做不到那样无情，她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好孩子！”萧玉淑深呼一口气，“你想出国吗？我送你出国怎样？念书或是移民？”
　　倩怡嘴角微微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原来光答应也是不够的，一定要你离开才行。
　　她摇摇头，“不用了。”她看着俊逸的母亲，平静的说：“我会离开……”
　　萧玉淑一怔，而她转口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只是……想要给你补偿……多少钱都可以……”
　　补偿？很多东西是可以补偿，可爱情呢，拿什么来补偿？钱吗？
　　倩怡看着萧玉淑，痴痴的笑了。“阿姨，您也许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她慢慢回过头去，幽幽的说道：“但是，它买不到我的感情……”
　　屋内，一片寂静。
　　“你果然是……和她不一样……”许久，萧玉淑点点头，感慨的自语道，眼中却充满了赞许。她果然不似现在社会上的那些女人，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只可惜……
　　话谈到此处，已经有了结果。
　　萧玉淑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向门口走去。将要打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回头，异样的看着倩怡。
　　“如果你没有离过婚，或许……”后半句话没有出口，只听得她一声叹息。
　　屋内只剩倩怡一人，呆呆的坐着。
　　如果你没有……想到这句，倩怡嘴角又浮出一丝笑容。
　　泪水滑过脸颊，在嘴角勾起的弧线处改变了路线，最终还是滑入嘴中，很苦……很苦……
　　再没有如果……
　　再也不需要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