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千醺雨

5、PART5 藏

　　“喏诺，那就是丁家那个老婆跟人跑了的儿子的女儿。”
　　“就是那个三少？长得很俊的那个？”
　　“嗯，就是那人的女儿。第一次见她露面，原来长成这个样，以前还以为她出不了台面呢。”
　　“呵，原来就是三少的女儿，怪风骚的。将来准是个祸水……”
　　“嘘，她望着我们呢。”
　　翠绿翠绿的竹林后，蒙住的都是这样的一副嘴脸，人前卖笑、人后是非不断，令人恶心。
　　“小荧，”一位穿着暗蓝色烧花绒面料旗袍的女人，迈着成熟、妖娆的步伐款款来到我面前。紧跟其后的，是无数公子哥儿贪婪的目光。
　　“郁姐。”我似乖巧地笑着打招呼。
　　“给你。”随手把手上泛着红光的酒杯推给我。“有事吗？脸色不太好喔。”郁姐关切地打量着我，脸上露出难得的鬼脸。
　　我不由自主地转开了视线：“没有啊。快去跟那些帅哥调情去。”
　　“……”郁姐溜了溜她那流光溢彩的眼镜，扯了扯嘴角：“那两个女人怕是吃不到看着眼红。小荧，只要你一句话，以丁家的势力，要弄死她们，还挺容易的。”吐气如丝的话语缠得我耳廓痒痒的，像极了魔鬼的诱惑。
　　“呵呵，原来刚才就在我身边打转的西装人是郁大小姐派来的啊？”我随便地打着哈哈，却能看到郁姐听到“郁大小姐”面部那一霎那的僵硬。“她们说得对啊，丁家的女人将来必是祸水，丁家的男人定是风流！”
　　“可是，三叔是例外！”郁姐紧盯着我，一字一句用力地说：“你也是例外！”
　　可惜，魔咒般的话语也阻止不了我自虐的心。
　　“当年那女人就是因为我爸的风流而离家出走的。我爸可是很风流的喔！”自嘲地微笑，用残忍的话语割伤身边的人，似乎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或者才算活着。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已经不受控制了。
　　长长、尖尖的鲜红指甲却轻轻地指上我的心胸。媚眼如丝，仿佛一眼就闯进别人的心里，殷红的唇轻轻吐露着：“其实，你这里是寂寞的吧？”
　　我，寂寞吗？
　　颤动的竹叶、摇摆的竹杆。风呼呼而来，挑逗般地撩起淑女们的发丝、裙摆。
　　金黄色的酒在华美的玻璃高跟杯中泛起涟漪……一切都成了我脑海中的残影。
　　那女人很愚蠢吧？当年我爸那假风流在家族中谁都明白，偏偏只有那女人——我的母亲竟因这个而受不了，离家出走。
　　女人走了后，本深爱妻子的父亲终究还是放弃了，假风流变真风流。而那女人的孩子又何必留恋？他又把孩子抛弃了。
　　然后，我和丁旭便成了这家族中尴尬的存在。谁都有资格欺负，谁都想欺负，却谁都不敢欺负。
　　呵，真是尴尬的存在。
　　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爱已逝，又何必留恋？
　　但，他们错就错在，既然不爱，又何必生下我们？
　　“……小荧！小荧！”朦胧间，耳畔传来郁姐惊叫的声音，还有郁姐一面惊惶的脸。
　　然后，听到周围许多人惊慌的叫喊声后，我坠倒在地上，陷入一片昏黑之中。

　　秋风入幕，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竹叶摆动的残影似乎还在我眼前，令我产生不真实的感觉。
　　“小荧！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郁姐那像热锅里一蹦一跳的豆子的话音从门口传来。
　　我摇摇头，竭力想看清郁姐的脸，但还是一团面粉似的。身体也下陷到软绵绵的床里。
　　“别、别、别！休息一下，等会就好了。”郁姐连忙叫道，加快脚步，无奈房间太大，她还是离床很远呢。
　　这里是哪里？本宅除老爷子那间还有那么大的卧室？
　　“小荧！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竟然拿杯有安眠药的酒给你喝！我该死！”郁姐满是自责地两眼泪汪汪地望着我，怎么看着她一脸自责，我有种很重的罪恶感……
　　可是！郁姐没那么无聊无端端在酒中下药！
　　“郁姐，告诉我，那要是下给你的吧？”我沉着脸，冷冷地问道。
　　“嗯。”郁姐眼神闪烁地躲开我的目光，尴尬地望向窗外。“是我的风流债。”
　　我没再多说。风流债对于有财有势且又有美貌的丁家来说，太熟悉了，都快熟焦了。
　　可是，我能否说一句，做你的替死鬼，我应该感到光荣吗？反正我也没打算对丁家做什么贡献。
　　“小荧，”郁姐深深地望着我，美丽、妩媚入骨的丹凤眼流光溢彩，似有无数哀衷：“我们已经打电话告诉三叔，他说会尽快回来……”
　　“那算什么？”冷冷地反问，眼神骤冷。终于，怒不可遏地大吼：“失物招领？还是废品回收？我告诉你，丁郁，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脱口而出的讽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尤为突兀。
　　郁姐无法忍受地憋着气，眼红红地偏过头，那委屈的姿态就像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余辉寂静地洒满一室，僵硬的气氛久持不下，某处似有虚影伸缩。
　　我深深地呼吸，胸膛大幅度起伏。极力想说出道歉的话，却只能僵硬地张着口，像个闹便扭的小孩。
　　最后，我还是面无表情地干望着郁姐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咯噔咯噔地离开，气得连门把都捉空了一次。
　　丁郁，在这个家族里，我不防人要我怎么活下去啊？更何况，你没露出狐狸尾巴也不能就说你是个好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