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故人》川水兰生

11、第十一章 吻

　　青临走出燕栖阁，四下看了两眼长舒了口气后便朝着中清殿去，临近中清殿，几位皇子已经出来了，青临眉头微皱，还是迟了些，未做犹豫便迎了上去。
　　“殿下恕罪，青临迟了。”
　　“去哪了？”
　　“臣想来司采监的若夫掌事曾让我去取东宫的中秋物品，我便瞅着机会去了趟，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脚下打软，崴了下，耽搁了。”
　　“严重吗？”谌徇问道。
　　“无碍，殿下。”
　　谌徇点点头，便先头离去，走过谌衡时，谌衡皱着眉头，眼睛盯着青临似有话说。

　　回去东宫，谌徇并未多言语，只叮嘱了句青临照顾好自己便离去了，青临独自一人走回厢房，想起上次被谌衡掌掴，谌徇送来的药，是那样温柔，即使再无奢望，可当距离渐渐产生的感觉依然这么不好受。
　　天色渐黑，青临睡了很久，这几天总会梦见从前在云雨楼的事。每次谌徇来都是他极开心的时刻，放歌纵酒，谈天说地，谌徇眉骨分明，笑起来依然规矩好看，青临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他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他甚至就想在云雨楼唱下去算了，唱到所有人都离去，他再离去。
　　刚刚入夜，膳食堂的锅铲声便隐隐约约传了过来。青临住的偏，自他以东就是膳食堂，小花园和后山，每到傍晚，都是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最热闹的时候，伺候好主子们的吃食后，就是这些宫女侍从们的自由时间，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笑，大口的吃菜喝汤。
　　青临游走世间，看多了这样欢好的场面，一时都忘了这是等级森严的大焱宫。他坐在屋前竹林下的木椅上看着半空中的皎月，回想着从前。那时候大凉还没臣服于南古国，那是他见过最美的山水景色，吃食也好，人也热情，凉山姑娘还曾追他到弱水河畔送他绣花鞋。再后来去了敦煌，差点就迷失在大漠中，骑着骆驼的敦煌小伙摇着驼铃把他带回了寨子，敦煌风沙极大，他不喜欢，没待多久便离去了。往事一幕幕的回想，甚至有些时间线都对不上，只能依稀记起几个印象深刻的人，凉风吹过发丝，蹭过青临的额头，他才回过神来。膳食堂前的宫女们都散去了，一切又恢复了静谧，偶然有两声虫鸣，谌徇书房的烛光依旧闪烁，而许致嫣的屋子却早已见黑，青临摇摇头只觉得世间的痴男怨女都傻的可怕，到底是只有自己痛快了才是真的。
　　抖抖衣衫上的落叶，解了发带散了头发，只觉得浑身舒畅，刚踏上台阶，就机警的听到墙外的声响，青临一时反应极快，一手扶上房门，装作浑然不觉的往屋内走，未走两步，一袭黑衣的谌衡一晃便矫健的跃进庭院，青临装作吓了一跳惊到：“五殿下？”
　　“腿伤了还乱走？”谌衡言语硬气却两步就上前扶住青临，青临手被箍住，长发倾泻而下挡住眼眸，他看不清谌衡的脸，只被他扶着进了屋。
　　青临拽过发带要束起头发，谌衡挡住了他的手，
　　“这样挺好，像极了你坐在云雨楼上喝酒的那天，束起来就不是你了。”
　　青临只得放下带子问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谌衡从袖口中掏出药瓶道：“知道太子不会让你缺药，可我还是放不下心，便想着来看看。”
　　“没什么事，小时候伤惯了，这点伤倒也算不得什么。”
　　谌衡并未搭话，却俯下身去要脱青临的鞋子，青临一惊拦住了谌衡的手。
　　“殿下，这有违尊卑。”
　　“是尊是卑，我说了算。”
　　“别。”青临依旧挡着谌衡要上前的手。
　　谌衡抬头看着散着头发皱着眉头的人，手上松了力。
　　“那你自己来吧。”
　　谌衡坐回椅子上，两个人皆低头无语却心中针扎一般不自在，一个想靠近，一个想逃离。
　　“殿下......今年就满18了吧，皇上和梅妃娘娘选了哪家的女子啊。”
　　“我不想娶，你想要我娶吗？”
　　青临头更低了，头发丝丝蹭在脸上，有些难受。
　　“若娶了好人家的女儿，想必也会是一桩美谈吧。”
　　“如太子太子妃一般貌合神离？”
　　“殿下心思澄明，聪慧异常，必不会这样。”
　　谌衡看着身旁恭恭敬敬的人，有些落寞的说道：“青临，你能不这样和我说话吗？”
　　青临挽了头发束好道：“殿下请回吧。”
　　青临说罢便转身开了门，可未等门开，身后便一股力道拉回来了他，紧接着一抹冰凉的触感和刺痛在青临嘴唇上炸开，青临瞪大了双眼，看着谌衡微红的双眼，和瞬间变幻的狠戾的掠夺，手被死死的禁锢着，青临挣脱不掉，便不再挣扎，只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谌衡发觉青临不再抵抗，睁开眼看到泪水朦胧的一双眼，谌衡松了手，青临摸了摸嘴唇，回头打开了门，一股风吹进来，吹在两个人温热的脸上，不知所措。
　　“若脚伤无大碍，中秋宴中，我借口离席，在越子楼等你，若伤重就在东宫呆着。”
　　青临依旧没说话，看着谌衡走后，关了门，摸了摸眼睛上的泪水，眼神忽而由孱弱变得寒冷，
　　从袖中拿出一卷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梅妃选了林驭甫的孙女许给谌衡，老丞相历经两朝，威望自不必说，可如今已年过70，日薄西山又后继无人，为何要选林驭甫的孙女呢？
　　青临并不了解这个家族，可看着谌衡的样子似乎也并不熟识这位自己未来的妻子，想到谌衡，嘴唇的余温还在，青临知道，面对谌衡，硬碰硬只会激怒他，柔弱又坚毅的眼神是对他的杀器。青临摇头笑笑，他心思如此深沉，连一个吻都要计算好每一步发生的后果，谌衡若对他只是想占有还好，若真用了情自己要该如何应对。想的深了，青临便被谌衡的模样，言语，动作将神儿拉走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就该是这样子的吧。
　　这一夜过得并不太平，青临总是会梦见时间阴冷时而柔情的谌衡，有时他伸手要去抓，却又抓不到，心慌得很。
　　等朝阳洒进屋子，青临睁开眼门外已经是一片笑声吵闹。洗了把脸随意的束了头发，换了身颜色稍重的青绿绸子外衫披了出去。刚出书阁的院落，就见东宫的小宫女结伴着笑着往主殿去了，青临想起来昨天云棠说的今天早上太子妃会循例给赏赐，青临转头看了看，满宫的金色花瓣绸缎挂饰，映着整个东宫都生动了起来。前些日子的七夕还未及此，青临心下感慨，从前走过的地方那么多，遇见的风俗也多，可像这样拥有的只是牢笼里的快乐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每一次盛典都可能是暴风雨的前奏，在这大焱宫中从来都不曾有过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