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公每天都很慌》观花火

1、第1章

　　我的名字是尤娜，横滨孤儿院里的一个孤儿，今年五岁
　　在这个雨和雪纷飞的日子里，我站在灰白色的雾蒙蒙的天空下，怀里抱着捡来的、一条腿血肉模糊的脏兮兮的流浪猫，裹着女工怜悯我送给我的一件破旧的大人外套，被赶出了福利院
　　院长先生站在冰冷的铁门后，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我，用无情的话语驱赶着我
　　他说，我是个坏孩子，不能在这里继续生活了
　　他说，不要怪他，怪我自己命不好，被父母抛弃
　　他说，到别的地方求活吧，要是有好心的人家或者是别的孤儿院愿意收留你就好了
　　他说，走吧

　　我把那只猫塞进自己温暖的怀里，只露/出它已睁不开眼睛的一颗脑袋
　　我拉好拉链，把冻红的手指缩进袖子里，手臂兜住猫的身体，夹着风雪，磕磕绊绊的离开了孤儿院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我吸了吸鼻子，这么想到
　　没有大家挤在一起取暖的大房间，没有煮的像是清水一样的蔬菜汤，没有单薄的、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的被褥，也没有点在角落里照明的短蜡烛了

　　我略有些吃力地往上颠了颠猫，感觉到它的胸膛隔着一层布料正紧贴着我的心口
　　它的心脏仍在跳动，想来也是不愿意在这个冰冷的冬天里死去的
　　——要死的话，春天才好呢
　　最好是晚春，接近初夏，温暖又有凉爽的微风
　　听着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混着浅绿色的树叶被埋在地下

　　我慢慢地走着
　　越往城市里走，雪就越深
　　鞋子陷在雪里，很冷，但我还是要往城市里去

　　我是在襁褓里就被父母丢弃的不幸的人
　　那也是一个雪天，但是是在夜里
　　没有灯，我只裹着半新不旧的小被子被安置在一个篮子里
　　我是不记得这些事情的，是女工这么跟我说的，也是她劝了院长先生把我留下，用自己的工资抚养我长大

　　我什么也不记得
　　我所有的记忆都只在那所贫穷压抑的孤儿院里
　　我现在把它丢下，自己离开了

　　冬天好冷啊
　　我走了好久也没能走到城市
　　我累了
　　想要休息了

　　我呼出仅存的一口热气，用鞋子把脚下的雪蹭开，然后就这么坐下
　　“对不起”我跟身体下意识惊动的猫道歉“我走不动了”
　　“对不起，我想要休息一会儿”
　　“对不起，我会走的”

　　雪越下越大了
　　我不停地打着哆嗦
　　我试图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取暖，可我的怀里还抱着猫，是做不到的

　　我好冷啊
　　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我有些困了
　　想要睡觉了

　　一大团黑色的东西落到了我的身前，我费力的透过睫毛上的雪去看他
　　我只能看见黑色，和漂亮的、满是难过和愤怒的红色

　　“尤娜”

　　我被他抱了起来，脏兮兮的脸抵在他的一大团黑色上

　　真奇怪
　　明明是第一次听见的声音
　　明明是第一次遇见的陌生人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觉得安心，和像是夏天贪玩溺了水窒息时的痛苦呢

　　有柔软温暖的东西盖在了我的身上，将我包裹起来
　　有急切和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有熟悉的香味
　　有温柔的手在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滚烫的液/体从我的眼眶中滑落
　　我闭上了眼睛
　　有一个词要从我的嘴边吐出

　　“爸爸”

　　好像我喊了他千万次

　　“我在”

　　好像他回答了千万次

　　......

　　在温暖的浴室里，被陌生的发尾为绿的白头发的姐姐清洗着身上的脏污
　　看着这位相当美貌的姐姐，我羞愧的细声道：“对不起，我太脏了”
　　姐姐的手停顿一下，眼睛里竟然迅速漫起了泪水，我颇有些无措，想要安慰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您不脏”她语气坚定地看着我说道“身体的脏污只是表面，若心灵纯净善良，即便是走在垃圾山中，都还是干净的。”
　　她亲了亲我的脸颊，温柔的对我笑着：“对我来说，您就是这样的人”

　　房间里很温暖，而且弥漫着我从那个人身上闻到的熟悉的香味
　　我裹着大大的浴巾，被告知了姓名为“梅”的姐姐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坐好
　　梅姐姐从床脚边放着的几个袋子里仔细翻找着，为我套上了柔软的里衣，脚上穿上了彩色的棉袜，外面还穿了件我曾在院长先生的书里看过的长颈鹿样式的睡衣
　　又短又枯糙的头发被小心梳拢好，扎起一束短短的冲天辫
　　手上、脸上还有脖子上都被仔细抹了香香的膏

　　“好啦”梅姐姐抱起我“肚子饿坏了吧？我带您去用饭吧，大人也在那里等您呢。”
　　我的手指紧张地抖了一下：“嗯”

　　我终于看清了那黑色和红色
　　那是一位，只要看着，就会不由自主的觉得他美丽、高傲又阴郁的美丽的男人
　　他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皮肤是雪白的，眼睛是梅红色的

　　恍惚间，我竟以为自己是见过他的
　　很熟悉，很亲近
　　就像上辈子我是他的女儿似的

　　我无法控制住自己
　　我喃喃道：“爸爸”

　　可是心底这沉甸甸的难过是怎么回事呢

　　我无法得知

　　我只能无助的看着他，呼唤他
　　“爸爸”

　　他便微笑起来，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我这才发现，他温柔起来，真的令人心生亲近
　　他的眼睛，似乎在温柔的时候，应该是紫色的

　　“尤娜”他亲自走过来，抱着我坐在他原本的座位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惶恐的坐在他的怀里，脚尖都变得僵直
　　我小心地指了指面前放着的一碗撒了姜丝的白粥，他就端起来，好像并不怕烫，用勺子舀了，先是吹了几口，才试探着递到我的嘴边
　　还有一点点烫口，但我不敢吐，便咽了下去
　　他好像知道我被烫到了一样，拿过一杯温温的水叫我含在嘴里，然后对下一勺白粥吹了又吹，自己先浅浅的用嘴唇碰了一下，确认好温度，才喂给我

　　“你的猫”
　　他忽然开了口
　　“我叫了医生来给它做手术。如果能治好的话，给它打了针，就随便你养吧”

　　梅姐姐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嫩肉，放在碟子里，捧到面前
　　他便取了一点：“好吃吗？”
　　我点头，他就很满意，继续取了夹好的、去了刺的鱼肉混着白粥喂给我，时不时还添了些其他的菜

　　我牵住他的袖子，试探着开了口：“爸爸？”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在”

　　我从心底感到喜悦，好像盼了许多年一样
　　我终于放松下来

　　“爸爸”
　　他答应着：“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