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田里种满了大佬[综神话]》钟疏月

60、神生起落

　　“那武器呢？”哪吒记得娘娘是不喜欢武器的，从不创造武器。

　　“不好战不等于不善战。我只是不喜贪欲激发的不义之战，你要除魔卫道时，我也没拦着。该出手时，也会慎重出手。”

　　“若那些掌握了屠神之力的人，主动来杀灭诸神和他人呢？”

　　“如果他们说这样的人，便没有今天。”
　　“封神榜有句话说的对，繁荣的条件太苛刻了。”
　　“稍有不慎，就是大厦倾覆，劫掠为先者，断做不到这一点。”

　　哪吒的小脑袋转了一会儿才算明白里面的意思。
　　身怀利器，却要持重用兵，方能内保太平，外镇宵小。若是自恃勇力，靠四处欺凌弱小扩张实力，这种思维又怎会局限在对外，内部很快会因分赃不均产生分歧，一旦劫掠不顺利，等待他们的，只能说灭亡不远。

　　哪吒因兴周而成圣，说起来对周还是了解最多的。
　　占据中原最好的地方，然后带着天子六师领着诸侯向四周扩张，获取地盘和人口，按功劳分配这些战利品给诸侯们，是天子的主要任务。
　　周号称八百年，其实到了百年后的周穆王末期，因征战花费过大，六师战斗力下降，天子的名声就已经不好了，到了厉王时期，已经是不得不停下对外用武的脚步，对内做出大步子的改革了。

　　厉王将山川矿藏从贵戚手中收归国有的改革失败后，周王室就已经彻底走向穷途末路，不再与最富裕的齐姜通婚，只能与申侯联姻作为条件，才算保得住镐京不丢。
　　申侯，世代跟犬戎夹缠不清，两头吃得肥了起来，最后他们一把火烧了镐京，让周王室后来的诸王，都去靠接济过日子，才有后世之乱。

　　他们兄弟几个打生打死的，从破败中战起来的周王朝，好日子算来，不过几十年，之后的世道，大多也逃不过类似的情形。

　　千娇等他自己转过来了，才道：“止戈为武，武器若是握在不用它们的人手里，那才是最好的。”

　　跟斗法的道理一样，招式没用出去更被人忌惮，哪吒懂得这一层。

　　“我听来的一句话，手中有剑不用，和没有剑是两回事。”

　　“这是眼前投影世界里，一直保持太平安乐的原因吗？”

　　“倒也不全是。”

　　“嗯？”

　　“也是从凡人那里学来的，科学的力量。”

　　嘴角带笑，千娇徒手画了一个天庭构造的权力金字塔，又画了一个下方世界的权力结构。

　　“我的道统盛行于四海之时，人们生活艰难，那时大家对抗的敌人都是自然界，部落内部并无太大纷争。人们从几万年的采集捕猎到开始种田纺织，集体共同生活，养育后代，因为衣食住行的供给有限，有血缘之人同吃同住，用能找到的柴火取暖，遇到防御洪水泛滥，便共同抵御，遇到他人来袭，偶尔也会将俘虏当做食物储备起来。奉最贤者为首，统筹内外事务，生命不算长，也就没有太多的道德观念。”

　　“跟后面这张图差不多，不分高低贵贱，懂得耕种的族群，就是最厉害的扩张最快的，科技也好，丰收也好，都是全民最乐呵的时候。”

　　“后来日子越来越好，部落越来越大，管理越来越难，世道就变了，争夺，奴役，等级，一切都出现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些东西，会成为繁荣的阻碍。毕竟稳定下来后，很多人还是充满了干劲儿，科技总体上是向前走的，到黄帝时期，他也带人创造了不少的好东西，我还天真地以为，世界会越变越好。”

　　“直到少部分人，占据了最好的东西，最灵通的消息，最有用的知识，并且越来越会用巧妙的手段，从旁人手里，拿走他们的劳动所得，禁锢他们的人身自由，甚至不许他们有姓名。”

　　“他们披着宗法的衣服，仁义道德的衣服，高高在上地、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人的供养，这就是金字塔。”
　　“一切原本用于繁荣的规则，都被他们歪曲成了礼乐盛世。”

　　“所以，我的功绩和名字，逐渐被他人代替，我推崇的生活模式逐渐消亡，对应的是天庭兴起，封神榜将，没有人再信奉我这一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理念，没有人愿意分享夺取到手中的财富，权力只被少数人垄断，最后连创新也不被允许了。繁荣变得片面局限，不再惠及全体人类，我的法力也就渐渐衰落，留下许多空名而已。”

　　“科技还在前行，让一部分人过的更好了，另一部分人，总体上过着千百年差不多的日子。但自此，人间的治乱循环开始了。”

　　“你说的太平安乐难得，就是因为分配不均和阶级固化。”

　　“就如这封神榜，天庭建立的方式。”

　　“天庭里仙为贵，圣为尊，神都是绑来干活的，凡人不过是斗法用的由头道具。所有人站在固定的位置，既没有奔头，也没有乐趣。”

　　兴周后，哪吒是拒绝上封神榜的人，但他靠得是直觉有违和感，让人不舒服，说不清背后的弯弯绕绕。

　　如今按照千娇的思路再看，果然天庭的建立，就是朝代更迭的真实。
　　乱世里士大夫投资不同的方面，但不会真正的你死我活。所谓死亡，也就是政治生命的中断而已。

　　两教同门相争的失败者最多被软禁，徒子徒孙还能死而复活，只是得在新的朝廷里比较低的职位上做些旁人不乐意做的实际工作，否则打神鞭伺候。

　　下界微子之国虽总被人嘲讽，但这些商的贵胄仍有封国，夏后裔也有，果然不死不灭。

　　封神榜上，祸害了许多百姓传播瘟疫的截教之人能封神，而乱世失败的一方可能被剥夺了财产，却还是统治阶层的一员，掌握着百姓永远祈求不到的权力，接着进入古代社会治乱循环的一个新开始，两三百年又会重新上演一遍封神榜，百姓苦难也还在不断还魂。

　　“繁荣过于短暂，乱世八百年，盛世八十年都难。”

　　当努力也不能更进一步的时候，努力就显得可笑。
　　凡人们生得麻木，死得毫无意义。

　　“少部分人的繁荣热闹，与吃不饱饭的他们何干呢？”
　　繁荣这一系的规则，自然也不再有人相信。

　　所以，跟这个小世界的故事流传里差不多，女娲的神格起步就是巅峰，几千年来，步步掉落。

　　从最初的唯一的创世之人，变成了跟演化八卦的数学家伏羲共同创世。

　　等到凡人正式将金字塔建立在了宗法之上，层层向下压迫，她的本名亦被抹去，只有偏远之地在祭祀，在科技商业等最繁荣先进的地方，职权被迫融入到了农耕文明必须的皇天后土崇拜里。

　　她掌管的婚嫁、生育、丰收、创造等规则都是繁荣大规则下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历史的长河里，不断地被外神冲击消解，失去了定义一切的权力。

　　有一段时间，她是认真履行后土之责的，依托山川，养育万物，跟她要的繁荣有相似处。
　　然而丰收之后的大地，并没有多少欢声笑语，反倒更加沉重。
　　照样是典屋卖田，流离失所，无处寄托。

　　她过的并不快活，意识到绝对是哪里出了错。

　　她开始用消耗自己法力的方式，推衍出路。

　　漫长地岁月里，她游遍诸天万界，看清人间百态，越看越觉无望，渐渐地迷失了自我。

　　加上皇天后土，本是并列祭祀，再过千年，后土作为农耕时代的女神，并非能够保卫劳动果实的男性神祇，又落入四方神之一的地步，连配角也算不上了，天下几乎无庙无像无供奉，加上许多后起之秀名声大噪，让她的存在变得更加尴尬。

　　还有部分人将冥土的事情交给她让她主持并不相干的轮回，让她陷入了更多的意识混乱，之后再没有声息，几乎销声匿迹。

　　虽然名义上也算一方主神，但在灵河畔救绛珠的时候，就已经少有意识，全凭本能了。

　　“我之所以会醒来，是因为凡人醒来了。”

　　“有一个国家，让国民不再挨饿，我的意识就在那里复苏了。”

　　“先复苏的是后土部分的意识，我总想种点什么，跟封神榜附身到石乔身上差不多，我从一个智力卓绝、却已经断气的弃婴身上醒来，取代了她。用她的眼睛身体去学习，感受。”

　　“说起来，我学做人做的不算特别成功，好在那个时代与众不同，不在意我的些须缺点，只要我在培育新品种上有突破就行。再加上跟最聪明的人共同学习的经历，他们的创造力，极大地刺激了我的能力回归。”

　　千娇想到那会儿就好笑，自己种什么都很顺利，幸运地如有神助，根本不知道就是自己的能力复苏。

　　从没有被台风吹倒挂科，没有被隔壁畜牧专业养的羊啃，也没有被其他学生摘走当零食吃，一直顺利地获取实验数据，以至于每年都被其他人要挟请客，连导师都会来凑热闹。

　　校园地温馨，是她经历过最好的时代，怪不得来到这里，心心念念地就想办学校。

　　“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科学的方法，管理巨大的国家，从压迫内耗中解放了大量的人出来，真正的实现了繁荣，人与人的关系又回到了这种扁平的状态里面，金字塔被有效的瓦解了。”

　　随着能力的回归，各世界内，与她同名的人也逐渐出现了，只是那时，千娇自认只是凡人，并无这方面的意识。

　　她只是下意识去做对的事情而已。

　　“到了这个世界，也算因缘际会，碰巧，代表天地人三才的大椿、摇钱树、绛珠三个感应到她，来找她报之前的恩，恰巧，齐霜天从封神榜封锁世界的空隙中恢复了些许，将她拉了过来破局。”

　　在这里对上的，正是她逐渐醒悟到，于繁荣及其有害的，固化了进步的代表性灵宝，封神榜。
　　冥冥中可能自有天意吧！

　　规则之间相冲突，她若是连区区封神榜都对付不了，就谈不上恢复法力，谈不上促进繁荣，更谈不上实践下面这一步，对抗漫天诸神了。

　　“我把所学，粗略地教给下面这个世界的投影，让他们自行去演化，这种事，我流离失所时做过不知多少遍，驾轻就熟，如同刻画在神魂里一般，就算没有记忆，有齐霜天绛珠他们帮我，也没出一丝茬子。他们能维持太平多年，归根结底就是这种高效公平的分配，良好的晋升秩序，杜绝了纷争扩大化，刺激了每个人都向着共同将日子过好的目标前进。”

　　千娇嘴角带笑，眼睛里闪着老母亲式地欣慰。

　　已经求到道之真谛，所以并不在意这几千年来的落魄。

　　哪吒明白了，不是娘娘能操纵人心，而是人心影响了娘娘。

　　人不再惶恐命运，因为他们手中操纵了能对抗一切破坏者的武器。
　　人不再迷恋神，让千娇唱出了“没有神仙”的歌。
　　人也不再故步自封，所以，封神榜被毁，就真的是被毁了，他不会再回来祸害任何一个人和神了。

　　也就是说，要想这垃圾天庭彻底瓦解，还要诸天万界彻底消灭权力金字塔和治乱轮回才行。
　　哪吒自去跟着旁听课程，不再认为凡人的论道无用。

　　打发走好奇宝宝，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千娇跟着齐霜天瞬移到了他的躯干之内。

　　齐霜天的枝干极粗，对于一个掌控时间空间系规则的老家伙而言，他的躯干内错综复杂，堪称是黑暗迷宫，步步陷阱。

　　千娇也不是个路痴，时空方面也极精通，偏偏对这里的路无所适从，只好让齐霜天握着手带路。

　　因为体内还残留人性的一面，不一会儿，她就犯了幽闭恐惧症，明明只要吞吐灵气就好，偏偏还觉得呼吸略有不适。

　　千娇的手指细微地颤抖了起来，齐霜天将她握得更紧了些，千娇想挣开，又怕走丢了误了正事。

　　齐霜天偏没头没脑地停下了脚步，说道：“不是巧合。”

　　“嗯？”

　　“你来这里，不是巧合。”

　　“修行有成，第一次打开界关，见识过繁荣后，我就将你铭刻在神魂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