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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阿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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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牧的行动力很快,第二天就来到了西城片区,根据那稀薄的记忆,“铁厂小公主”阿莱就住在附近。
之前在成人礼上,林牧当着阿莱的面提到了西城片区,似乎对这一带颇为熟悉,但其实,养父母家并不在西城,他也对西城完全不了解。
西城片区错综复杂,一路之隔,有高楼大厦,也有盘枝错节的交叉巷道,上至身家百亿的富翁,下至讨口的乞儿,形形色色的人住在这里。要找一个人,着实是大海捞针。
好在小公主的名声坏得响亮,林牧随便找了两个人打听了,便摸出了大致的方位。
一路询问,他来到了一栋老筒子楼前。
这里是老城区,有筒子楼,有棚户区,十分的拥挤,是一些拖家带口来城市打工,但却支付不起高昂租金的穷人聚集地。
林牧想到了那天成人礼上的阿莱,穿着低胸短裙,画着明艳的妆容,美丽不可方物,恐怕没人想到她是从这种地方出来的。
顺着老旧的楼梯盘旋往上,他来到了十五栋1178门牌号前。
“咚咚咚!”他开始敲门。
老房子的隔音不行,林牧这一敲,门里门外、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连敲了十来下,门内都没什么动静。
林牧正琢磨着是阿莱不在家,还是他找错地方了?结果敲第十一下的时候,门里终于有了响动。
似乎是有人不堪其烦,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但着实压不住脾气,偏偏床头的东西又杂乱,于是跟随着她的起身,床上的东西也跟着哐哐当当的掉了下来。
一路哐当到门口,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林牧等得不厌其烦,一下又一下敲着门,像是催魂的道士。
阿莱非常的不高兴。
她穿着吊带、汲着拖鞋,披头散发,“轰”的一声拉开了大门,还没看清敲门人的长相,就指着对方鼻子骂道:“敲敲敲,敲什么敲?赶着去投胎啊!”
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是谁后,她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叫骂瞬间停了,看起来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这一句问得颇有些敌意,显然,她还没有忘记林牧在成人礼上是怎么拆她的台的。
阿莱没有好脸色,但林牧也不生气,他笑嘻嘻地向前走了一步:“找你有点事儿。”
他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拐弯抹角:“之前在成人礼上,你为什么要接近原轻昊?你是不是……和原家人有仇?”
小说前期对阿莱的着墨不多,但隐约提到过一点她对原家的仇视。
林牧决定试探一下。
一听这话,阿莱的脸立刻绿了,她那瞬间僵硬的表情显示,她完全没想到林牧会这么问。她有些慌张,有些愤怒,又有些像是被人戳破了秘密的惶然。
种种情绪交织,结果就是“哐当”一声,她又把门摔了回去。
林牧被关在了门外,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怎么这么阴晴不定?”
但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他完全没有自己碰了壁的自觉,眨了眨眼睛后又是一条好汉,对着屋里走路发出噼里啪啦巨响的女人说到:
“阿莱,你看见我也不用那么激动嘛,你不喜欢原家人可以理解,虽然理论上来说我也是原家的,但我从小被抛弃在外面,和他们干过的事儿可半毛关系都没有。原家要真的对你做了什么,那你恨他们去,也不应该迁怒我不是?”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没人接话。
林牧自觉对方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到:“而且原家人对我也不好,你知道我是刚刚被认回去的吧?他们一家子的人都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所有人都在给我难堪,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不是原家人。”
林牧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终于,房间里响起了一些细小的动静,磨砂般窸窸窣窣的,听不出在干什么。
阿莱仍然不说话,但林牧觉得既然没有开口拒绝,那就问题不大,于是他继续开口:“我是来寻求合作的,你和原家有怨,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沉默许久,阿莱终于开口了。
站在门外的林牧眯了眯眼睛,选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墙壁:“我现在是原家名义上的儿子,你想知道什么、调查什么,我总比你更有机会。”
门内的人没有动静,但林牧知道她在听,于是放缓了语气:“只要有机会,要做什么不行?”
说着,林牧轻声笑了起来,阿莱听在耳里,觉得这笑声里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意味。
随后林牧话锋一顿,道:“不过你也得帮我才行,互利互惠,才叫合作不是?”
“……什么忙?”
林牧眨了眨眼睛,把原主在外人面前的嚣张本性学了个十成十,张嘴就来:“我讨厌死原轻昊那小子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得先搞臭他才行。”
“难道你还想争家产?”阿莱诧异。
“什么叫做争?这难道不是我应得的吗?我现在才是原家的亲生儿子吧。”
林牧这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口气似乎终于打动了老房里的女人,等林牧面前的那扇门再打开,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时穿着吊带、披头散发的阿莱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成人礼上那个美艳的女人。
没成想,阿莱根本就没打算把林牧拒之门外,而是关门化妆换衣服去了。
阿莱绞尽脑汁想要攀上原家人,当然不会阻止林牧的接近,只不过刚刚一开门,看见来人时她吓了一跳,她穿着吊带的邋遢模样全都展露在了对方面前。
包括林牧的那句试探,也短暂的让她慌了一下神。
情急之下,她哗啦一下就把门给关了。
刚刚把门关掉阿莱就后悔了,她担心林牧碰了壁一怒之下会走掉,却没想到成人礼上那个笑得不怀好意的青年竟然是个碎嘴葫芦,她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已经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
都是些废话,阿莱本来不想搭理,却听见林牧说要寻求合作。
她忍不住搭了腔,浮躁的心也奇迹般地沉了下来,开始坐在乱糟糟的房间里给自己化妆。
她心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林牧显然调查过她;林牧说他讨厌原轻昊;林牧的野心不小。
阿莱觉得,也许可以和这个人合作试试?
于是她快速化完了妆,不如平时精致,但外面的那个人应该看不出来;又快速搞完了头发,最后从杂物堆里拾出两件干净衣服,换上。
漂漂亮亮出现在林牧面前。
“你刚刚在化妆?”林牧眨了眨眼睛,眼神亮亮的。
他马上反应过来阿莱刚刚那一系列的心理转折,嘴上不吝夸赞,“还是美人扮相更适合你。”
化了妆,换上了凹显身材的衣服,阿莱似乎也真的变成了一个精致典雅的女人。
她的一举一动不再有刚刚的粗犷,反而多了些明艳和媚俗,呼吸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勾引的味道。
果然不愧是“小公主”。
林牧笑笑:“原轻昊一定会喜欢你的。”
嘴上这么说,林牧心里却不这么想。
原轻昊瞧不上这种艳俗,小说里,阿莱有过绝佳的时机,在原青昊身上却从未成功过。
是个人就喜欢好听的,阿莱喜笑颜开:“睡了好久,我正好饿了。”
见识了林牧的喋喋不休后,阿莱似乎也放弃了掩饰自己的本性,她将精致的小背包打在林牧的脸上,回头对他抛了一个媚眼,说到:“正好到晚餐时间了,给你个请我吃饭的机会。”
林牧扬起了笑容:“好啊。”
很快,林牧的笑容就瘪了下去。
说请吃饭,就是真的请吃饭,阿莱一点也不客气地选了一个海景餐厅,餐厅里有拉小提琴的乐手,有暧昧摇晃的烛光,还有金晃晃的价格表。
虽然住在老城区,但阿莱不愧是“小公主”,和男人私混多了,高档餐厅和舞会进进出出,在人前人五人六的一装,真真假假,也有了些小姐太太的气势。
两人在侍者的带领下入座,这位置订得不错,靠桌的一边是一扇巨大的海景玻璃墙,隔着这扇玻璃,林牧似乎能够听到海里传来的汹涌涛声。
回神,餐厅里静谧温暖,桌上还插着一支极其鲜艳的玫瑰,那颜色红得夺目,晃得林牧眼睛疼。
阿莱可比他会享受多了。
“我只来过这里两次,”阿莱望着玻璃窗外汹涌的大海,眼里出现了怀念的神色,似乎又有些悲伤。她像是很熟悉这里,可嘴上说的却不是这样:“这才是第二次。”
林牧顺着她的话问到:“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和我爸一起来的。”
据林牧所知,阿莱家的五金公司破产后,阿莱的父亲就抛就抛弃了她们,卷款逃走,目前下落不明。
这是个出乎预料的答案,林牧觉得,他和阿莱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能够窥探对方内心的程度,想了想,于是没有接话。
两人沉默下来。
为了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林牧开始说其他的事情。
然后他就把自己在养父母家里遭尽冷眼,被接回原家后又处处被人针对的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添油加醋他是很在行的,虽然以前没有做过,但他第一次做起来就驾轻就熟,而且一说到原轻昊,林牧就格外真情实感:
“原轻昊那个人真的特别讨厌,他就是在用鼻孔看人,你说他一个养子,凭什么对我高高在上?”
傲慢,那是俯视周围人的傲慢。
林牧也傲慢,觉得周围人蠢死了,但他最见不得的也是同样的傲慢。
他一开始数落原轻昊,就如同洪水开闸,滔滔不绝,反倒是说到其他人时被一笔带过,连眼色都冷淡了不少,似乎根本不值得他多提两句。
最后的最后,林牧事先找好角度,在嘴角勾出一抹冷淡得有些嘲讽的微笑:“而且你知道吗,我怀疑我当年被抱错并不是一个意外。”
阿莱听得一惊,但林牧却就此打住了,没有多说。
等林牧这边真真假假的掏完心掏完肺后,他眼神一垂,就扫到阿莱这边,说:“该你了。”
林牧说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诡异的是,阿莱觉得林牧还算是真诚,所以她酝酿了一下,也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情况。
用那种尽量轻描淡写的态度和语气,道:“我家以前是开五金公司的,后来公司破产,我妈跳楼,我爸……跑了,我就担下了巨额的债务,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所以她自甘堕落,爬上了很多男人的床,
“我高中那会儿什么也不懂,什么公司,财务,股权,一窍不通,等我后来上了大学,才知道我爸公司准备和另一家公司合并时,他和一个女人的联系十分紧密。”
“我怀疑公司破产就是她动的手脚。”
“是的,就是原家的周馥郁。”
阿莱没有说很多,林牧也没有在这种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强加追问,他们只是大概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就点到即止,餐厅开始上菜了。
阿莱大刀阔斧,点了很多菜,不是她买单,她便十分大方。
前菜、主食、甜点,一份份端上来,途中侍者给他们添了红酒。
杯子里的红酒如血,倒映着灯光下两人的脸。
阿莱仔细地端详着林牧。
在柔和的灯光和几近暧昧的氛围下,温柔俊秀的青年似乎也变换了气质,他不说话时,整个人都显得很神秘,大概是红酒的缘故,他那双黝黑的眼睛里似乎也倒映出了一丝红光。
恍然间,阿莱竟然看得有些呆了。
“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阿莱突然这样说到。
“谁?”
林牧眨了眨眼睛,睁开又闭上,自带一种蛊惑感。
“是我爸相册里的女人。”
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阿莱父亲把那个女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在夜深人静时,常常拿出照片睹物思人。
小小的阿莱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她母亲一直在她的身边念叨,说那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
一看阿莱的脸色,林牧就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追问的话题,他适当地住了口,然后开始信口雌黄:“周馥郁肯定和你爸公司破产有关,我讨厌原轻昊,你调查周馥郁,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林牧适时地举杯,非常欠揍地说了一句俏皮话:“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两个透明的高脚杯,装着猩红的液体,咔嚓一下,撞到了一起。而高脚杯之上,则倒映着他们各怀心思的眼神。
这倒映出来的人影,甚至还不止他们。
当林牧看到那双熟悉的傲慢的眼神出现在餐厅里时,即使是他,也不由得愣了愣。
原轻昊,竟然也来这个餐厅了?
暧昧的灯光下,他和原轻昊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