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催眠的爱情》黄风

4、第三章

　　黑色房车飞快地向南郊驶去。邹长岚抱着昏迷的谷菱坐在后坐，发呆。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梳理着谷菱的长发。两条半天高的辫子已经被他放下。现在长发披散，眉头微皱，双目紧闭的谷菱显得少有的柔弱和楚楚可怜。
　　“有人跟踪。”司机老魏发现一辆出租车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跟踪的技术真的很烂。
　　“不用管他，赶时间要紧。”邹长岚早发现，从他抱着谷菱走出校门起，麦冬就一直跟随着。但已经顾不上遮掩了，反正他早晚会查到的。
　　车子开进了一家康宁医院，所谓康宁医院，就是平常说的精神病院。在鸟语花香、小溪清流的清幽环境中，生活着的却是一群体会不到这一切美景的病患。邹长岚把谷菱带来这里想干什么？麦冬疑惑的看着他抱着谷菱走进一幢大楼。但是，他尝试失败后就不敢再贸然闯入这幢警卫异常严格的大厦，只好在外面静静等候。
　　大楼的某一间房间内，聚集了六七个人，却是一片静悄悄，只有机器工作时发出轻微的声音。谷菱睡的死死的，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透。而邹长岚自进来以后，就没有说过一个字。
　　“检查结果，患者没有被植入任何芯片，血液中也没有药物反应。可以肯定血块清除手术，与此无关。”一位资深脑科医生非常肯定的说。导致谷菱三个月之前昏迷的淤血，就是由他参与清除手术，一切都很顺利。作为脑部手术的权威，他做过这样的手术无数次，一切迹象，包括术后恢复，都表明这次手术几乎是完美的。接着其他几位又和他一起仔细讨论当时手术的过程，以及病因。最后似乎终于得出了结论。
　　“邹先生，我们的建议是，对患者再观察一段时间。我们怀疑她行为异常的原因可能是被人催眠。”在座的恰好有一位催眠大师，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一切只有观察后才有明确的结果。邹长岚点点头，只能这样了。现在千头万绪，都只能过些时候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跟谷菱解释现状，在她对过去的理解还模糊的情况下，哪种解释最为恰当？
　　“老大，有莫桑的消息了。”百里兴奋的跑了进来。
　　莫桑？那个传说中的鬼郎中！在场的人除了邹长岚都为这个消息震动。他居无定所，喜欢四处游医，在国际医疗救助界名声响亮。因为他从来不属于哪个组织，行踪诡异，治疗手法不拘一格，大家才称之为鬼郎中。虽然他行事作风比较随性，但医术高超却是事实。如果真的是他对谷菱动了手脚，的确很难查出来。可是，他为什么对谷菱下手，难道他不知道谷菱对邹长岚意味着什么？邹长岚又会怎样处理他？百里开始为他担心。
　　十几分钟后，黑色房车离开了，麦冬紧跟着离去。但邹长岚和谷菱却不在那辆车里。不过，也不能说他一无所获。因为他亲眼看到房车开进了东湖花园。那里是单体别墅群，造价不蜚。邹长岚的车进入后就没出来。这起码说明邹长岚住在东湖花园，而不是平时招待自己的套间。更说明他的背景决不是某个公司中级管理这么简单。他悄悄记下车牌号，决定从这一块入手。
　　医院里，谷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双人病房的病床上，外面天色已暗。揉揉泛疼的后颈，四下观察。看到邹长岚睡在另一张床上。她悄悄下床，一步一步逼近熟睡的邹长岚。“敢打晕我，害我头疼死了……不把仇报回来，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谷菱怎么可能忘得了他下午那记手刀。
　　但是该怎么办呢？谷菱凝视着他的脸庞，当然不是痴迷于他的美色，而是为不知道怎么整他而苦恼，手边没工具真烦恼呀。
　　“如果是正常女人早扑上来了。”
　　“看的不要看了。”谷菱脱口而出，下一秒发出惊呼。邹长岚醒了，躺在床上正冲她微笑。
　　“你看过我睡觉的样子？”除了十几年前的记忆，但那时她才多大呀？难道她后来还夜袭过他的卧室？
　　“呃，”谷菱也无法解释。怎么自然而然有这种认知，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邹长岚看着她迷茫的眼睛，很卑鄙的投下鱼饵。
　　“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谷菱果然上钩了。
　　“因为……”邹长岚贼笑着，凑近她，暧昧地说，“我们一直睡在一起呀。”
　　谷菱的小脸一下子红得冒烟，“你……你……你骗人。”不能否认她真的心动了，那媚惑、低沉的声音，浓烈的气息……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要克制！
　　“怎么不可能？”他们小的时候的确是共用一张床，那时侯的谷菱还不到五岁，胆子又小。更可恶的是睡癖奇差，老何、老魏很无耻的牺牲了才十岁的自己。想到她睡着时像藤蔓一样缠得人快窒息，邹长岚至今还有些后怕。
　　“我爸妈怎么可能同意？非打死你不可。”
　　“爸妈？”显然邹长岚被吓到了，她四岁就成孤儿了，哪来的父母亲？“你有爸妈？”
　　“喂，你很差劲耶。我不配有爸妈哦，奇怪！”当然奇怪，你爸妈早成鬼了。小妞，你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愧是邹长岚，他很快恢复镇定，“我很小就没父母，所以……”他深知谷菱有颗无限柔软的同情心，对他这一说辞自然不会怀疑。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有个了解你的人也不一定是好事，瞧瞧邹长岚把谷菱哄的。她立马浮现关怀神色。
　　“有爸妈是怎样的感觉？”邹长岚继续追问试图刺激她的记忆。
　　“就是让你一直感到很安全，很温暖；就是不怕吵架了，你就变成孤独的人；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就是不回家总有人一直一直等；就是打电话不会只有答录机的声音；就是……”
　　“可以了！”邹长岚突然打断她的话，她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和眼神说着她自己认为经历过的事情。怎么可以满脸羡慕的神态告诉别人“那就是我的现实”？不是，这绝对不是她以为的真实。因为那只有谈论梦想时才有的渴望啊。邹长岚现在才认识到自己给她的远远不够，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全能。
　　“对不起。”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古菱完全听不懂。
　　“啊？什么。是因为打断我的话？还是中午你打……”
　　“对不起。”面对再次被击昏的古菱，邹长岚再次道歉。现在的他情绪烦乱，实在不适合向她说明情况。哎，希望她的小脖子坚强些。
　　当古菱带着怒气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绝对昂贵的大床上，面前是绝对昂贵的各种装饰，以及绝对中了彩票的两个。瞧他们满眼激动，绝对是看到许多许多钱了。她这个被大家认定没有任何附庸风雅天赋的人，这种想象大概已经到极致了。
　　“邹长岚呢？那个虐待狂在哪里？”
　　“少爷他……”体形微胖的矮老头先开口。
　　“少爷？！你叫他少爷？OK，那你不用开口了，你们是肯定一伙的。”于是立刻转向一边比较严肃的中年男子，“大叔……”
　　“不，不，不用这么称呼”，一脸严肃的人未必有严肃的性格，他以一种夸张得让人发笑的动作拒绝这个称呼，他的左右手居然朝一个方向摇摆，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汉在跳小朋友的舞蹈。“那叫大哥？”比大叔小一悲应该不严重了吧？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手挥动得更起劲也更像跳舞了，古菱终于忍不住放肆大笑。神经粗的人就有这么一个优点，她没想到自己被绑架了或者被囚禁了，马上就能开始自娱自乐。
　　“我们听说少爷有你这样一个同学，所以想认识认识……”
　　“听说你体质比较弱，需要进补……”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完全没有事先套好词，每人各提供了一套说辞，企图安抚住古菱。可惜，两位老人家相处了几十年，总不对盘，至今没有一点默契。只除了先下手为强这点。
　　“哈哈，哈哈……”两个人互相埋怨地对视后，只能不停地傻笑。古菱一下子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所以邹长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三个大眼瞪小眼的场面，估计二位叔叔辈的人没有搞定她，还是要自己来，不用他示意老人家们立刻跑出去，留一室安静给这对纠结的男女。
　　挂在墙上的钟，分针和秒针咔哒咔哒的规律响着，邹长岚坐在床边，却没有注意床上的病人，从坐下的那一刻开始，就一味低头沉思。古菱思绪百折千回，仍然还是一团乱麻，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她都觉得莫名其妙，尤其是眼前这个三番两次攻击她，却又感觉不到恶意的同学。
　　“你.....”古菱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
　　“我，”邹长岚抬起头时，眼神坚定的望着她，“我要说的事情，也许你觉得很荒谬，但是能不能答应我，静静听完。”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想听！”古菱嘟着嘴，不甘不愿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邹长岚淡淡一笑，还是一样喜欢口是心非，被她折磨了三个月，终于有点熟悉的感觉。
　　“首先，我要说的事情是，你的真实记忆应该是从今天开始。”他一开口就等于否定了她十几年的人生，古菱抗拒的皱起眉头，碍于刚才允诺的“静静听完”，只能强压下怒气，继续聆听。
　　“你三岁的时候双亲离世，被魏管家，就是刚才那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家，他带着你到我们家。随后十几年你都是在这个房子里长大，这些记忆你可能都没有了，所以我也不好废话，希望这里熟悉的环境有办法让你回想一些过去。我所知道的就是，三个月前你登山发生意外，导致长时间昏迷，醒来后却像变了一个人。至于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现在说不清楚，我还需要等一个人到场，等他来了，也许一切都能明了。”
　　“那要等多久？”她急切的发问。
　　“不知道，因为这个人行踪一向飘忽不定。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派最精锐的下属去寻找，最慢半年肯定能找回来。”
　　“那就好。”古菱神经马上松懈下来，频频大气哈欠，“我困了。”
　　邹长岚点点头，起身走向房门，离去前轻轻的扣上木门。下一秒，被两双臂膀迅速拖到走廊另一头。
　　“怎么样？”
　　“她想起来了吗？”
　　两位年纪加起来一个多世纪的老人，围着他着急的询问。早上出门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下午空车回来，司机只粗粗的说到古菱可能失忆了，两个人干着急了几个小时，送回来又是一副陌生的表情，让他们措手不及。
　　“早上送她去上学的时候不是还和我们道别，回来就不认识我们了。”何伯还在纠结于“大叔”和“大哥”的称呼。
　　“少爷，医疗小组的人检查出什么结果？”
　　“还不清楚，暂时估计是被催眠。等莫桑回来前，我们尽量不要去刺激她，我担心出现反噬，其余等人带回来再说。”不知道有新消息了没，邹长岚心念一动，转身下楼，身影很快闪进书房。
　　“少爷！”
　　“长岚！”
　　留在原地的两人，面面相觑，怎么样做才不会刺激她啊！
　　“都是你，带了个祸精回来。”前些日子，得知少爷对莫桑下追杀令，老魏就在怀疑古菱的意外和那小子有关，如今看来，他居然还敢催眠古菱。
　　“等他回来，看我不剥了他的皮，臭小子。”一方面恨他对古菱大脑动手脚，另一方面气他害自己在老对手前丢尽面子。
　　“这些还是其次，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面对小菱？”老魏话勾起两声无奈的叹息，望着楼下紧闭的书房门，少爷，长岚，好歹给点建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