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那一日》金午

2、Toss：怪事

　　何允和他的新伙伴崔子理翻遍上下，寻找药水绷带，简单处理完伤口后，没着急离开商场。

　　他们废了些功夫，潜入保安职工室内。

　　胖子也是个不长记性的，刚何允才提醒过他别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又打算用消防斧破门。

　　也亏他脑袋里的知识没同记忆一起一键清除，何允找了根铁丝开始撬动门锁。

　　崔子理在后看着啧啧称奇，这还是个老同行啊。

　　两人来职工室的目的，是想通过监控摄像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人出没。

　　监控主要集中在商货区，对着进出口的外部也零星装了几个。少了人流后，整个画面是几乎静止的。

　　体力耗得不少，就着原地休憩起来。还没喘两口气，何允就被崔子理中气十足的国骂声给怔了下，转头看去，见对方慌忙地调大一边角的显示屏。

　　从屏幕内可以发现，在商场侧门的银行处，来来回回站着有十几位蒙面人。

　　他们正在。。。抢银行？

　　何允开始怀疑他才是脑回路清奇的那个，自己在玩着逃生游戏，可所有人拿得剧本都那么的务实。

　　在经过更仔细的观察下，两人都发现了端倪。

　　“哥。。你看这，不是我想的那样吧。这是那叫什么。。特效妆容？”崔子理用手揪着T恤领在身上摩擦，试图吸掉不断溢出的冷汗。

　　何允紧抿着唇，之前的遭遇虽然有些偏离现实，但也还不到诡异的范畴。

　　然而，屏幕现记录的明显是一群非人类在抢劫银行——这十多人乍看上去与常人无疑，行动上却有微妙的停滞感。

　　这群类人类还蛮敬业，各个撸起袖子蒙头苦干。

　　何允更是在裸露的肘关节处发现了有如可动人偶的球体零件。

　　不是石膏，不是塑料，他们身体仍旧由血肉所组成，衔接处还能发现清晰的肌肉纹理，像在上演一场畸形秀。

　　让何允不禁想到，这摄像头是什么牌子的，得有4K的分辨率了吧。

　　两人沉默地看完这场哑剧，单方面的监视并没有让人感到放松。

　　即使知道，在这不对等的距离下，就算被对方察觉了，逃跑的可能性还是十分巨大的。

　　万幸在他们自顾自的无声对峙下，意外没有发生。

　　不大的值班室会给人一种瓮中捉鳖的错觉。

　　*

　　崔子理没找到传说中的物理学圣剑，退而求其次举着他的小消防斧跟着何允出了大楼。

　　何允顺了把匕首，说匕首还是高估它了，就是一做日料的菜刀，在厨具店的大海报上，特标是由大马士革钢锻造，听着档次就高上那么些。

　　结果还没出两条街，意外又发生了。

　　一声“小心”在耳边炸响。

　　随即，从不知名的巷口出拐出一辆全速行驶的卡车。

　　何允反应迅速，拉着崔子理的后领子就往后坐，这才险险避过。

　　卡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拐到另一个路口消失了。

　　他往发声出望去，远远站着五人。

　　这样的组合放在平时可不常见——三名学生，一名白领，以及一位标致的外国小哥。

　　虽然这位外国友人看起来十分活跃，但整支队伍隐隐是以白领女性作为领导。

　　对方友好提示在先，何允也不矫情于共享信息。

　　双方都将大半日的所见所闻简述下后。

　　何允也了解到了城中以南的现状。

　　据说再下城有超过百人在同一个广场边清醒，因为一些争执，开始使用暴力，最后引起了大范围的骚乱。

　　白领女性当时正在外围，想着远离混乱中心，在过来的路上渐渐将队伍组合起来的。

　　综合叙述下来，白领给出了结论：“看来大家都是在陌生的地方醒来，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其他一概不知？”

　　这时外国小哥插嘴道：“我知道我是谁。我是一个演员。因为我肯定会是个演员。”

　　小哥对自己的职业身份很有认同感。他的名字叫威廉·切尔别尔斯，金发九头身，琥珀色的眼睛让他不论在看着谁的时候都自带深情buff，好像有千言万语需要述说，的确是能上银幕的那块料。

　　其实就算失去了记忆，靠脑内知识反推一下也不难得出个人的工作领域。

　　胖子：“我多半是个程序员。”说着还隐隐自豪地对着何允道：“要那金店用的是电子锁，闯空门是分分钟的事。”

　　何允对白领的结论不置可否，在公园时，他就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失去过意识。那种感觉不是从沉睡中苏醒，反而像是一部分被切离了出去。

　　脑内所涵盖的知识面也有些。。。不同寻常。

　　何允斟酌一番后，给了较为中肯的回答：“我觉得我有可能是玛丽·雪莱。”

　　除去威廉外的各位都没有反应过来何允的意思。威廉：“你是指弗兰肯斯坦吗？伙计，科学怪人，这很酷。”

　　这让何允的注意力又偏移到了威廉的翻译腔上。

　　胖子说出了何允的心中所想：“哟呵。你的国语发音还蛮标准，用词就没那么地道了。”

　　“不不不，我从头到尾说得都是英文。”经崔子理这么一提醒，威廉才记起将自己的发现说出。

　　威廉表示在他耳中，所有人说得都是英文，一些较为生僻且没有直译而来的单词，其概念会自动传送到脑中，让他体会到当头一棒的大悟。

　　这座城的语言习惯都被统一。何允想这可能是某个切入点。

　　学生中的两名女生穿的是一所学校的制服。女学生A整个人都有些走神，女学生B也表现得惴惴不安，揪着学生A的袖子，似乎想与她说些悄悄话。

　　另一名学生男有点被排除在外的意思，但他本人看起来并不在意。

　　七人找了家餐厅，在后厨随意翻出些三明治准备应付下，再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威廉是个嘴闲不住的，充分表现了其表演性人格的特质。

　　他凑到何允面前想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话题：“你说的雪莱是什么意思，这可真是一个有趣的回答。不过要我看来你的脸比起科学怪人，更适合和我一起当演员。没有经验也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先从模特圈混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威廉安静的时候像极了故事中的小王子，但这一开口就有了一种拉皮条的错觉，白瞎了他一身好气质。

　　也确实像威廉说得，何允的长相的确不差。整体的感觉是比较颓丧的。即使他在注视着你，也会显得漫不经心。

　　对于自己的样貌，何允没有过多的评价，毕竟他在几个小时前都记不起来自己长什么样。

　　即使是在商场看到镜子了，他也觉得这幅模样与他的自我认知有所出入。

　　也亏与崔子理搭了伙，何允在不说话前是不具亲和力的，更是等不到人抱团。

　　几人坐在餐厅的卡座，看着外头的烈日当头。

　　有来有回的互相交谈，熟悉彼此，倒是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好像他们只是单纯的出来野餐的游客，举行了一场联谊排队。

　　——一个无政府的情况下秩序的崩塌是必然的。

　　或许只听闻只言片语的南城才是真实的状态，但凡有一人动手，连锁反应都是颠覆性的。

　　不断发生的意外，倒计时的含义无庸赘述，背后的规则不是那么难理解，只是众人对此讳莫如深。

　　对，是意外。溺水，坠楼，车祸，抢劫犯。。。他们正在遭遇是一切平常可能却又是不大可能同时出现的意外。

　　即使有像怪物一般的抢劫犯，但这是可避的。

　　想清楚这点的何允提议道：“或许我们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崔子理也没理解个所以然就跟着附和道：“是啊。没准楼待会就塌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闷鼓般的断裂声与淅淅沥沥的粉尘从天花板同时落下。

　　“RUN！”威廉的这句’跑’在所有人耳中都是英文，不知道是不是翻译系统都跟不上速度了。

　　他们本身选择的座位就靠窗，现在想跑出外头不是一件难事，崔子理拿着他的小战斧往玻璃敲去，口中还嘟囔道：“得亏这次不是防弹窗了”。

　　这是一座不到三层的小楼，崩塌的余威没波及到众人。

　　但即使如此，众人看崔子理的表情都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哈哈。。哈哈。这日头不错哈。”崔子理讪讪道。

　　没有太多存在感的男同学突然开口：“你们距离醒来已经多少时间了？现在是几点。”

　　女同学B闻声偏头望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目了然的，距离众人醒来至少已经超过六七个小时了。太阳却依旧保持在正午的位置。

　　秋老虎带着南风吹来，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温燥。

　　在众人迟疑之际，就像是要满足他们愿望般，无边的黑暗蚕食着天幕，从城市的一角倾泻而来。

　　至高点的唯一发光体在恶犬一口一口咀嚼下被吞吃入腹。是日食。